《陈岁陈岁》冬山隅

6、第六章巡演预备

　　江城剧院的楼属于老式的矮楼，开放式的合院，中间种满绿植，郁郁葱葱。朝南的阳台伸手便能摸到院子里早年种下的老榆树。崔瑾岁笔直地就站在树影间，听着电话里的人声。
　　“最近的事也有人告诉我了，你脾气也太倔了，他说就让他说，没必要去和他翻脸。你才到江城不久，接下来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你心里也不舒服。”
　　阳光经过树丛过滤，撒在身上已经变得柔和。崔瑾岁此时已经调整好了心态：“他们先斩后奏……我也冲动了。”
　　电话另一边的老人叹了口气：“不怪你。我退休之前把你喊过来，留一个那样的烂摊子给你自己处理，还是我考虑欠佳了。”
　　“您别这么说，这也是我自愿的。”
　　自媒体逐渐兴起，江城剧院这些年走势愈下，老院长退休前想要挽救，无意间看到了崔瑾岁编制的舞台剧，又打听到他在那里处境举步维艰，才费心思把他拉了过来，但短时间也没法改变现状，她现在也觉得有些对不起他。
　　“你就放心去做，我这边会帮你协调。先让他们开个备班，另外叫个人去管，你别理他们，做好这次首演。这次他们的手也伸得太长了，明显就是看你年轻觉得好欺负，真当这是儿戏了。”
　　“……谢谢院长。”
　　挂了电话，崔瑾岁深深出了口气，从那几人来之后，排演的事进度大大减慢，王临也只做旁观客，任凭那几个什么也不懂的青年扰乱排演现场。崔瑾岁这几天简直心力憔悴，一面要顾好排演的效果，一面要分心应付吵吵嚷嚷的一众人。上头也只是敷衍地安抚他的情绪，但无视他分组彩排的诉求，依旧不做出任何措施。
　　但如今这件事也算是有了个好结果，剩下的事，只要不耽误公演，他都可以让步。
　　接下来的日子，新来的几人还算安分，不时三两人来旁听，除了偶尔几句不痛不痒的调侃挖苦，更多时候剧院都安排他们在另外的地点练习，但很快，一个接着一个甩手离开了。崔瑾岁也预料到了这个结果，他清楚那几人中有抱着好奇玩耍的心态来的，这样一日一日的训练肯定待不住，这也是他抵触的原因。
　　意外的是，郭逢树依旧每天准时到剧院，坐在一边静静地看排演，直到结束后立马上来请教崔瑾岁各种问题。但他似乎没找到节奏，相比那些一步步往上走的小演员，他更像企图立刻摆脱现状，一股脑往前冲不顾一切的愣头青。崔瑾岁有些疑惑，但看着他的冲劲，也不好说什么。
　　排演一天天地进行，很快，公演的日子也到了。
　　不同于那日首演，经过将近一个月的磨练，后台不再像那时的忙乱，但崔瑾岁依旧紧张，尽管已经不是新编剧，但每一次的演出他都很紧张。这是面向大众的第一场，能不能出点成绩就看这时了。老院长也到了，笑呵呵地打过招呼后，拍拍崔瑾岁的肩，便坐在了位子上。
　　观众陆续进场，眼看着剧场逐渐热闹，崔瑾岁的心跳也愈来愈快。但演出依旧要进行，灯光变暗，道具进场，正式开始。
　　整个大厅的光，聚焦在舞台。声音、音乐、形体、呼吸，由舞台发始，与舞台共生。
　　直至结束，汇聚在舞台的灯光缓缓散开，大厅响起掌声，渐渐的，开始有了尖叫，欢呼。崔瑾岁看着预备谢幕的演员们，又转头去看有些激动的观众，脸上终于有了豫色，长长出了口气，腰塌下来整个人陷进椅背，心下松快许多。
　　待谢幕，献花后，众人围在一起庆祝，观众这样热烈的反应，已经很久没在江城剧院中看见了。崔瑾岁也被拥簇在中心，看着周围人激动的神情，他也终于笑起来。直到夜幕降临，后台的众人还沉浸在演出成功的喜悦中，三三两两小声讨论着，崔瑾岁也收拾着东西准备回家，这时，身后有人叫住他。
　　杨悦一捧着两束花，喜笑晏晏地走近：“恭喜呀，崔老师！”
　　崔瑾岁放下手里的东西，笑着回应：“谢谢悦一，你也辛苦了。”
　　杨悦一笑着摇摇头，将一束花塞到他怀里：“陈总叫人送来的，祝你演出圆满结束。”
　　崔瑾岁接过，有些诧异。按理讲他和陈梓林算不上熟悉，突然的一束花让他有点猝不及防。但他也许也是出于礼貌，再说对自己的好意没道理不接受，崔瑾岁笑道：“那就替我谢谢陈总了。”
　　杨悦一笑着：“观众反映很热烈呢，看来咱们要开始久违的巡演了。”
　　崔瑾岁搂紧花束松了口气，也久违地弯起眉眼：“要是真的能巡演就再好不过了。”上场首演之后原本在审批的巡演也因为李复泊几人的突然加入停掉了流程，但如果不出意外，流程现在可以继续了。
　　崔瑾岁此刻是很开心的，不管能不能巡演，但至少这部舞剧在大众面前呈现出来了，没有差错，没有事故，顺利地呈现出来了。
　　演出结束，推文也同步发送。远在几百公里外的陈梓林正一手搅着锅里的汤，一手刷着推文，看到最后演出人员的大合照时，他一眼便看见了被簇拥在中间，手里捧着花，笑得十分腼腆的崔瑾岁，舞台的灯光已经柔和，照在他的眉眼上，显得十分清俊。陈梓林手指停顿片刻，不受控制地在屏幕前动了动，又继续往下滑看到评论，果不其然，底下一片尖叫：
　　“超级好看！舞台布置，剧本审美，演员展现都超级好！”
　　“谁！那个合照里在中间穿白色卫衣的帅哥是谁！”
　　“终于能在江城剧院里看到一个好的剧本了，希望以后多多产出啊。”
　　“早该宣传这样的剧本了，也不知道之前剧院是干嘛吃的。”
　　陈梓林一条一条地看着，嘴角不受控制地扬起，果然，崔瑾岁是一个很有才华的人。
　　耳机里公司人员还在汇报着这段时间公司的情况，陈梓林一边分心一边一张张翻着推文里的剧照，嘴里给着回应：“做的不错，这段时间辛苦了，接下来就按照这样的模式继续运行。”
　　“那……老板，你准备什么时候回来？”
　　陈梓林关了火，看着窗外随风飘荡的绿枝，随口答道：“再说吧。”
　　挂了电话，陈梓林打开通向院子的门，天空纯净，整个小院沐浴在阳光里，墙外吹来的风还带着些潮湿的气息，风从打开的门吹进屋子里，吹散了方才做汤时的一些闷热气息。
　　院子门被敲响，陈梓林慢慢挪去开了门，门外是一张青涩的脸，扬着大大的笑：“陈哥，我阿妈说让我来给你送点腊排骨，都是我们往年腌好的，可以直接吃！”
　　陈梓林笑着接过男生手里的袋子，道谢：“谢谢阿吉，要不要跟我吃饭？”
　　“不了不了，阿妈还等着我回去呢，陈哥你吃，好吃的话我再给你拿！”
　　陈梓林笑着关上门，看看时间，还早，放好东西后一转身就躺倒在沙发上，闭着眼大大舒了口气。还烫着的汤，院子里吹来的凉凉的风，柔软的沙发，欲下的夕阳，安静的，舒适的，让他十分惬意。
　　李原拿着手里的文件徘徊在楼底，几张纸似乎有着千斤重。他看着文件上审批通过的字样，紧皱着眉头。今天早上刚到剧院，审批文件就送到他这里了，如果是放到以前，他早就第一时间去给崔瑾岁报喜了，但经过了之前那件事，他有些不知道怎么去面对崔瑾岁。所以一直到下午时刻，他还是在犹豫。
　　如果让别人去，那他可能连和崔瑾岁说话的机会都没有了。最后还是心一横，转身朝办公楼走去。
　　一步步跨上楼道，李原心中既有紧张又有激动，脚下的步子迈得越来越大，迎面撞上了正要下楼的郭逢树。
　　郭逢树往旁边避了避，开口叫道：“李经理。”
　　李原闻声停下脚步，才看清郭逢树，勉强笑笑道：“逢树，还没走吗？”
　　郭逢树点点头：“正要回去，李经理去干什么？”
　　“噢，我去给瑾岁看看文件。”
　　郭逢树点点头，又让出道，看着李原急匆匆上楼的背影沉思良久，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低下头勾唇笑起来。
　　李原几步来到崔瑾岁办公室门前，抚了抚胸口，调整呼吸，抬手敲了敲门，结果没等到崔瑾岁应答的声音，一阵脚步过后，门开了，但开门的却不是李原期待的那个人。
　　邹海打开门时，脸上还挂着大大的笑容。但看清来人后，笑容僵了僵，随后还是笑着打招呼：“李经理，你怎么来了？”
　　李原也明显有些错愣，，但还没开口，屋内就传来崔瑾岁的声音：“怎么了？是谁？”
　　邹海转头回着：“崔老师，是李经理，应该是找你的吧。”边说着，边侧了身子让李原进来。李原这时才看清屋内的场景。不大的办公室，沙发上挤着几人，崔瑾岁站在他们身旁，转头看过来，每个人都显得十分放松喜悦。但李原的到来似乎打断了原本的氛围。
　　李原提起笑容，道：“这么热闹？在聊些什么？”
　　话音落的刹那间空气有些许沉默，但崔瑾岁笑着自然地接过话：“这几个今天被我留下加了会儿班，正嚷着让我请客呢。”
　　在沙发上坐着的杨悦一笑嘻嘻道：“明明是崔老师自己说的要请我们吃东西的，对吧？”剩下几人连忙附和。
　　李原见崔瑾岁若无其事地结果他的话，也笑起来：“那我再说个好消息吧……”说着将手里的文件递给崔瑾岁，盯着他的动作神情：“巡演的审批下来了，这月底就可以开始。”
　　崔瑾岁打开文件，嘴角忍不住上扬，不住点头：“好好好。”
　　其他人听到，也忍不住叫起来：“真的真的？天啊，真的好久没巡演了！”“那巡演的地点定了吗？”
　　李原回答着几人的问题：“巡演地点初步定了几个城市……后续瑾岁你也可以增加。”
　　崔瑾岁笑着抬头，看着李原：“谢谢李经理，麻烦你跑一趟了。”
　　李原急忙摇摇头：“没事没事，我也是顺道过来。”说完，看着崔瑾岁，等着他的后文。但崔瑾岁却没注意到，将文件递给其他人，笑着看着他们的反应。
　　李原愣了愣，只能再次说话道：“那你们忙，我先走了。”
　　崔瑾岁还是处在欣喜中，闻言转头看向李原：“啊，好。麻烦你了李经理，有什么事我再跟你联系。”
　　李原点点头，大步朝门外走去。
　　杨悦一歪着头朝他离开的地方望了望，又看看崔瑾岁，眼睛转了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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