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岁陈岁》冬山隅

5、第五章变故

　　夜晚的江城，热闹总存在于繁华地带。
　　李原退出包间，晃了晃昏昏沉沉的脑袋，借着会所门童的帮助，跌跌撞撞上了门口等着的车。在坐稳后，李原终于吐了口气，整个人陷在车座上，看着会所的灯光愈来愈远，他开始回忆这场饭局。那位金融市场上赫赫有名的顾总看似商量般给了他两个选择，也抛下他无法拒绝的筹码：
　　“集团可以承担你们接下来商业巡演的所有费用，一概包含了剧团之后几年活动的资金支持，这对你们来说减轻了很大的负担，并且……”
　　“李经理，要是你愿意帮我们一把，那之后的事，我们也必定会全力支持你的。”
　　李原像是被戳穿心事般，一瞬间手足无措又开始心绪翻涌，心跳随着呼吸还是急促，气血上涌，如同被迫又像是迫不及待般，还是点头同意了。直到现在想起那句看似无足轻重的话，心跳还是没办法平复。
　　但回忆收笼，被酒冲起来的情绪随着车窗透来凉气渐渐冷静，他看着手机里崔瑾岁的拨号页面，犹豫好久，还是没能按下拨号键。
　　“李经理，李经理？李经理！”
　　李原肩膀被猛地一拍，才回过神来：“嗯？怎么了？”
　　出手的工作人员低声说：“崔老师叫你呢。”
　　李原立马转头去看崔瑾岁，崔瑾岁站在舞台的前一排，微微皱着眉，表情带着些担忧：“要不要去休息一下？”李原忙摇摇头：“不用不用！我没事。”
　　李原确实没事，只不过自从那次饭局自己点头后，这些天来一直心不在焉，今天是说好的进组的日子，自己也还没有想好怎么去和崔瑾岁说，这几天联排，他心虚般与崔瑾岁避开距离，但又清楚始终要与他说开，一直心神恍惚地：站在舞台边，挡住了演员退场的通道，所以崔瑾岁不得不叫住他。
　　崔瑾岁正还要说什么，一阵铃声突兀的响起，原先走在底下的王临站起来，招呼了声就朝后门走去，在经过李原时，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便出了排演的厅。
　　接收到王临的眼神，李原瞬间愣住了，他大概能猜到电话那头是谁了。越是到这个时候，他越发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要下意识地叫住了崔瑾岁：“瑾岁，等一下……”可等到崔瑾岁转过来，那张脸面对着自己时，李原又说不出话了。
　　他摆摆手，有些颓废地一下坐在座位上，挣扎许久，正要出声，却被门口的声音打断。王临领着三五个年轻高挑的人笑呵呵地走进来，来到崔瑾岁跟前站定，开口介绍道：“瑾岁啊，这就是新来的几个年轻人了，你看看，安排他们在哪？”
　　崔瑾岁叫停了联排：“休息一下，都去喝点水。”说完转过头，语气有些冷硬：“王导，我记得没人跟我说过今天要加人吧？”
　　“哎呦！”王临像是恍然大悟般，看向李原：“我以为你说了，我就没说，你看这事弄的！”
　　随着王临的话，崔瑾岁也看向李原：“李经理，这是怎么回事儿？”
　　李原张张嘴，看着崔瑾岁明显冷下来的脸：“这，这事……”下文他怎么样都说不出来。
　　王临见状，好心解围：“我来说我来说，事情是这样的嘛！前几天呢李原代表我们剧院和赞助商一起吃了个饭，聊的很开心，李经理就同意了之前咱们说的培养新人的计划，赞助商热情高涨，加上这些小年轻条件也好，李经理拍板决定了一批新人，这不是，年轻的血液就来了！”
　　崔瑾岁看了看站在王临身后齐刷刷站着的五个青年，上次见到那位站在最边上，崔瑾岁与他视线短暂相交了一瞬，皱起眉说道：“即使我同意，这也和之前说的不一样吧。”
　　“这我就不清楚了，事情是李经理定下的嘛。”
　　崔瑾岁看着愣神的李原：“李经理，有这么回事儿吗？”
　　李原看看初来乍到目光灼灼的几人，又看看崔瑾岁，颓然地点点头：“对，我原先想……”
　　“那好，今天情况突发，我也还没想好怎么安排，你们先在旁边看着。台上！再来一次！”没等李原说完，崔瑾岁就已经转过身看向舞台不再理会。
　　舞台上原先偷偷看着的众人听到声音，瞬间做鸟兽散，调整好状态预备彩排。
　　李原看着崔瑾岁的背影，心道完蛋了。卸力倒在座椅上，长长地叹了口气，想要辩驳，但也知道王临说的都是事实，自己无从说清。
　　排演进行着，崔瑾岁一人直直地坐在观众席的第一排，心中憋着一股怒气，努力将心神转移到台上。
　　正当台上众人渐渐进入状态时，却被突兀地打断了。才坐下没多久的青年扬声问道：“崔老师！是不是有点偏台了？为什么都站那边，这边很空啊！”
　　声音过大，就连舞台上的角色连贯的动作都变得一顿，怀疑起自己的站位。前排的崔瑾岁皱着眉，但尽量心平气和：“是这样的，这个片段是要留白，可能你那个位置看视角就会有点偏。”
　　出声的青年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不再说话，崔瑾岁示意着继续，但没过一会儿，声音又响起来：
　　“崔老师，我还想再问一下，这个道具是什么意思啊。”
　　“崔老师，他们声音太小了，我有点听不清。”
　　“崔老师，这没有旁白吗？”
　　崔瑾岁深深吸了口气，台上的演员都有些手足无措起来。他转过头去看那出声的人：“这些剧本都有注明，你来这之前没有看过吗？实在不行，你可以问问你身边的王导。”
　　青年明显有些不以为意：“我这不是不太明白吗？再说了，王导是导演，你是编辑，解释剧本你不是应该的吗？万一我们不清楚，到时候上台怎么办？”
　　还没等崔瑾岁回应，在一边一直默不作声的男生站了起来：“李复泊，说话客气点，要是不知道什么叫礼貌，让你爸送你回幼儿园重新学学。”
　　青年像是被点炸了般，立马回嘴：“郭逢树，你是什么东西还来说我，你那点破事说出来都脏我嘴！”
　　声音还在继续，在空旷的大厅显得格外聒噪。
　　崔瑾岁太阳穴突突地跳，今天这短短一天塞给他的信息太多了，他有些乏力，也不再管身后的声音，对着愣在台上的众人说道：“今天先这样吧，大家辛苦了。”
　　等众人走后，气头上的李复泊也被李原和同行的女孩拉走。王临摸了一把脸，走近崔瑾岁，像个善解人意的长者般劝道：“小崔啊，这事弄的，唉……你也累了，休息几天吧，排演过几天再说吧！”
　　崔瑾岁已经没有心思与他绕圈，淡淡地点了点头，打发走了人，便自己坐在观众席的第一排，垂着眼睛，心神放空。
　　但有个人却去而复返。郭逢树慢慢走了进来，发现崔瑾岁看过来后，却停住了脚步。
　　“怎么了？”尽管他不喜欢这样的背后动作，但一码归一码，郭逢树这个人他是不排斥的，而且他刚才还为自己说过话。
　　“崔老师，今天的事，不好意思。”
　　闻言，崔瑾岁愣了愣，随即笑道：“你不用说这句话的。”
　　郭逢树摇摇头，沉默了片刻，像是做好了什么准备，深吸口气，说道：“但我是真心想演舞剧的。”
　　说完，他鞠了一躬，便转身走出去了。
　　崔瑾岁反应过来，不免有些失笑。
　　总会有人觉得一句发自肺腑的话会打破一切规则。
　　但规则只能是规则。

作者有话说

　　看文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