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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符禺山 ...

  •   回到院中之时,夜色正深,帝江坐在黄昏时饮酒之处睡着了。更深露重,他依旧赤裸着上半身却似乎毫无寒意,或许这是失去五感唯一的好处。
      “仙家。”
      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我转过身看去,原是尔女的手下抱着一件红衣站在门外。
      “何事?”
      “国主说,这件红裙她年轻时最为喜爱,乃是她一针一线亲手所做,你若穿上后和那帝江小哥站在一起,定是郎才女貌、珠联璧合、般配十分。”
      我回头看了眼帝江,他还是垂着头在沉睡。于是我默默接过衣物,笑着对来人点头以表谢意,而后目送她离开。
      我悄悄去房内换上新衣,而后将帝江的衣裳轻轻的为他披上便又回房中睡觉去了。
      一夜无梦。
      次日,我起了个大早,欲尽快和帝江赶往符禺山。刚一开门,便看见他拿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包袱高高兴兴的向我走来。
      “你睡醒了,”他举起手中的包袱向我展示,“你看,这都是女子国那些姐姐们为我们准备的行李。”
      “姐姐?不知道你比她们大了几千岁!”
      我看着眼前这个脸皮厚到一定程度的美男子,心里暗想,自己究竟是造了多少孽,竟遇上他这么个“妖孽”。
      “诶呀,一切以实物为准!”
      我最终还是忍不住被他逗乐笑了出来,他见我喜笑颜开的样子于是也十分欣喜的走到我身边,挽起我的胳膊说:“娘子,我们出发吧!”
      “娘子?”我赶忙甩开他的手,“我什么时候成了你的娘子?”
      帝江又不厌其烦的挽起我胳膊,坏笑着对我说:“你与我同穿这大红衣裳,不是要成亲还要作何?”
      我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红裙,又看看帝江身上的红袍,确似一对佳偶天成的新人。转念又想起,他明明眼不识色,为何又知我穿的也是红衣?难不成是昨夜那送衣女子来时说的话都被他听去了,他竟假睡!
      不过这次,我没有反驳他,只是又甩开他的手,独自走在前方然后红着脸偷笑起来。
      “二位可是要出发去那符禺山?”刚走出门外便看到尔女迎面走来,边说边打量着我和帝江,“果然是一双璧人啊!”
      “国主可还有何要嘱咐的?”我向她问道。
      “那日关于符禺山之事我并未与你说详尽,这符禺山是一座石山,虽不算高峰,但山体十分陡峭且无路可登,而那文茎树长在山顶,若想上山只能徒手攀岩。”
      “这好办,你忘了,我可是兽族,能飞于空中。”我笑笑回答。
      尔女听后愁容未改,继续说道:“符禺山上有一神族将军驻守,名曰刑天,听说他曾欲争神族帝位,却实在技不如人,于是惨败后被斩首,首级抛于常羊山,身体抛于符禺山。神族本以为刑天就此殒命,可没想到他信念坚毅,临死之前留有一丝残破的元神在世间,且尸体七天七夜不腐,直到第八天清晨,他又复活了。昆仑帝见此状况便不再追究刑天逆反之罪,毕竟无人会违背天道的安排,所以只好罚他永世镇守符禺山不得离开。自此以后,刑天在符禺山顶守着文茎树千万年,甚至神志也有些疯癫,他用灵力在山中设下术法,凡欲上山采摘文茎果者,皆不得用法术、异能或是机关术,只能徒手攀至山顶。”
      尔女言尽,我和帝江则瞠目结舌不可置信,本以为只是简单上山采摘果实即可,没想到竟然又是难关重重。
      “既然文茎果如此难得,女子国人又是如何得到的呢?”帝江发问,由于他的声音无法被人听到,我只好又向尔女重复一遍他的话。
      “我初来这里之时,在符禺山脚遇到了这位无头将军,他听了我的事迹后,对我颇为怜惜,于是便告知我山上文茎果之奇效,且许诺我每隔一百年便会赠予我少需文茎果实,除此之外若还想得文茎果,同样需要遵守规则徒手攀山。如今百年之约的时间才刚过一半,果子也早已被我尽数分发给国民食用了,所以这件事我也实在帮不上你们,除非你们愿在此等待几十年,到那时……”
      我不等她将话说完便出言打断:“国主的好意我二人心领了,但我俩解咒心切,已经迫不及待了,所以就不劳烦国主再费心。”
      “也好,二位仙家果然勇猛,你们既然已知晓其中详情,那尔女祝二位早日事成!”尔女说罢便拱手向我鞠了一躬,我赶忙回敬,然后带着帝江离开了这女子国。
      女子国地处一片广阔的平原,周围只有一座山,想必那就是符禺山了。刚出女子国,我便看到符禺山在远处东北方向屹立着,我变化成一只花豹让帝江骑在背上疾驰而行。还是那句话,“望山跑死马”,据我多年游历的经验来说,眼睛看着很近的山,要想走到跟前去,其实还远得很。
      果然不出我所料,我和帝江从女子国到符禺山脚竟用了整整一个时辰。
      站在山脚抬头打量这座看起来十分□□的石头山,估摸着约有三四百丈,虽不算什么高峰,但确实十分险峻,整个山体像一把大剑直插在大地之上。
      “小妮子,你别去了,我自己上去即可。”
      “你的身体,可以吗?”
      帝江拍了拍自己臂膀,然后回答道:“法术虽没有,但力气还是有一点。”
      我看他似乎没有什么大问题,于是便放他去独自攀岩,毕竟他既有能力解决此事,我也不是那种大包大揽之人。
      “小心些,我在此处看着你,若是你一不小心掉了下来,我还可以变成巨型雕将你接住。”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帝江说罢便挽起衣袖手脚并用攀附于山体,一点一点向上方爬去。
      此时正值晌午,烈日强势的将帝江包裹在热浪之中,可他却丝毫没有要流汗的意思,可能是身体太过湿寒,或许被这日头晒一晒还能缓解他的体寒之症。
      我目不转睛的观察着帝江的状态,深怕一个不小心他摔下山去,落个粉身碎骨。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他的身影越来越小,眼看已经爬了有百十丈。我心中有些焦虑,于是便化身成巨雕,在他附近的空中盘旋。
      忽然,一个嘶哑的声音从正上方传来——
      “你二人既一同前来,为何不一同经历这考验。”
      话音刚落,一阵飓风从头顶吹来,帝江被瞬间吹落,我来不及去寻那出声之人便立刻冲向帝江,他坠落的速度太快,我用尽全身的力气向他飞去,就在快要落至地面的刹那,他的身体狠狠砸在了我的背上,我最终还是接住了他。我变回人形,一口鲜血喷出,染红了大地。
      “小妮子,你怎样了?”
      帝江立刻起身查看我的伤势,看他似乎并无大碍,我便也放心了。
      “我没事,这点小伤对于我来说简直是九牛一毛。”我擦掉嘴角的血,笑着对他说。我并没有逞强,其实这点伤势较我之前来说确实如无关痛痒。
      “你真的没事吗?让我看看。”帝江说着将我翻来覆去仔细查看,我无奈只好站起身蹦跳几下,向他证明我除了吐了点血以外真的毫发无损,他见我似乎也并无大碍后才稍有放心。
      “刚才那声音,听着像是从山顶传来的,应该就是神族将军刑天。”我分析道。
      “这神族真是小气,自己地盘上任何东西都舍不得放于众生分享,如此看来,我统一世间的想法并无不妥!”帝江说此话之时,换作一副凶狠的表情,流露出一种我在他眼中从未见过的凶光。他似乎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于是又迅速收敛了神色。
      “听他的意思是让我与你一同攀上这符禺山。”我对帝江说。
      “看来应是如此,难道就别无他法了吗?”帝江愁容满面说道。
      “此山乃神族领地,你我确实别无他法,只好听他刑天驱使,”我边说边撸起衣袖,攀附在山壁上,“来吧,我陪你一同上去。”
      帝江迟疑了片刻,而后跟在我身后开始攀岩。
      “你在前方,这样如若掉下来,我在后面还能给你当个肉垫!”
      我被他的话又逗得一乐,为了省下力气便不再言语,专心攀岩。
      正午的日头将我身体晒得滚烫,我并没有帝江那般极寒之体,于是汗水从头顶纷纷向下流去。尽管此事十分艰难,但对于兽族来说也算勉强能办到。
      不知爬了有多久,我只感觉身体好像已经不受自己控制,像一具提线木偶一般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操作着。手掌和臂肘已经被磨得鲜血淋漓,有几只体型娇小的绿羽鴖鸟似是被我的血所吸引来,正用它们红色的尖喙发疯般的向沾有血液的石壁反复戳去。我冷笑一声,这些未开化的小兽果然还是禁不住诱惑,竟然连自己的欲望都无法控制,甚至不惜伤害自己。
      我回头看向帝江,他一直费劲的跟在我身后,“笨鸟啄壁”这一景观虽让他无比震惊,但此时的他似乎也没有力气思量这件事了,只是自顾自的攀爬着,顺便留意避开那些疯癫的鴖鸟。我又看向刚才在山脚口吐鲜血的地方,竟有几只山羊模样的巨兽正在舔舐,但此时那几只巨兽在我眼中已经如蝼蚁般大小。帝江也顺着我的视线回头看去,他似乎又被那副场景所惊到了,但依然没有力气发问,于是心中又带着疑问继续向上攀行。
      不知又过了多久,浑身已经酸的疼痛,手脚变得沉重起来,眼皮似乎也要开始打架。
      “小妮子,别睡。”
      一个熟悉的声音将我从游离的状态中唤回,我看向右边,帝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跟上来,攀至我身旁。
      “看起来你还是挺强的,竟也能坚持这么久。”我挤出一个微笑对帝江赞扬道。
      “你别忘了,”他边说边咬着牙用力向上爬,“我可是古兽。”
      我笑笑没有言语,与他一同继续攀爬。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又到了黄昏之时,我感觉自己的身体马上就要被什么掏空似的,或许我就快要坚持不住了。
      “小妮子,你看,马上就要到山顶了!”
      帝江又将我从绝望中唤回,我抬头看了看上方,确实距离顶端只有两三丈了。我大喊一声为自己助力,而后突然加快速度,手脚并用向山顶攀去,帝江也在我身旁用同样的速度向上攀爬。
      大约一刻钟后,我二人互相搀扶着终于站至符禺山山顶。
      “我们一起做到了!”我激动的看着帝江说,此时我已经浑身湿透,而他除了有些疲惫外竟没有出一丝汗。
      “你的手怎么样了?”帝江牵起我的手,神色紧张的看着我说。
      “没事,小伤,你不也磨破了皮。”我看着他满是伤痕的手掌回答道。
      “谢谢你,小妮子。”帝江边说边一把将我搂至怀中,这一次,我并没有挣开。
      “好好好,你们还真是用情至深啊,竟真能一同攀上这符禺山。”
      我和帝江听见声音后立刻放开了彼此看向来人,只见那人无头,双乳为目,肚脐为口,口上还长了一层浓密的胡须。他左手持盾,右手持剑一边大笑一边左右摇晃似是在跳庆祝之舞。
      我见此人应是尔女口中的刑天将军,于是便立刻拱手向他行礼以表敬意,毕竟此地是神族的地盘,而且我俩此时正有求于他,还需毕恭毕敬才好。
      “你二人可是新婚夫妇?”刑天停下庆祝的舞蹈对我说。
      我回想起尔女所说,自己当初因那段伤心往事而被刑天所同情,想必此人应是喜听男女情爱之事,于是便顺了他的意,编造了一个谎言。
      “将军真是慧眼,我二人确为新婚,”我转眼看向帝江,只见他正深情的看着我,“我嫁予夫君那日,一阵妖风袭来,没想到那凶兽窫窳竟大闹我二人之婚礼,还扬言自己见不得别人如此幸福,于是便用妖法对我夫君下了咒,致使他五感尽失。可我与他实在是缘分至深,他虽言语无法被人所听,但不幸之中的万幸,竟只有我可以听到他说话。我不想夫君受此痛苦,于是便四处求医,直到在山下女子国中所得知,这符禺山上文茎果或可解除耳咒……”
      我边说还边在眼中酝酿出一丝泪光,帝江见状也将我拥至怀中。我偷偷瞥了刑天一眼,只见他双目流出红色的泪水,似是被我所感动。一个无头之人,双乳为目流出血泪,这画面让人有些不寒而栗。
      “你二人真是情深意切,你们既已通过考验,我又有何理由私扣这文茎果呢!”刑天说着便从身上口袋中掏出一枚文茎果和一片文茎叶,而后走到我面前递交到我手中。
      “多谢将军!”我话音刚落便立刻将叶、果塞进帝江口中,他猝不及防,于是狼吞虎咽的将叶、果吃下,差点还呛了喉。
      “你果然是救夫心切,半个时辰后,你夫君便可解除耳咒。”刑天说。
      “当真!”我激动地问刑天。
      “那是自然,”刑天边说边来回踱步,“我实在不忍心看这样一份真挚的感情遭遇不幸,所以,本将军还有一好消息赠予你。”
      “将军请讲。”我回答。
      “我听闻据此东北方向不远处有一人族部落名曰丈夫国,那里似乎曾有关于鼻咒之事传出,你们可动身去那里,应是能有所帮助。”
      我和帝江听了他的一番话欣喜若狂,没想到此行竟还有此等意外收获!
      “谢将军之大恩!我二人真是无以为报!”
      “我刑天不需要任何报答,只是遵从内心行事而已,你们快离开吧。”说罢,刑天便转身离去。
      我和帝江向他鞠了一躬,然后便动身离开。
      我又化成巨型雕,载着帝江回到来时山脚,拿回先前存放的行李,取出水壶自饮几口,而后将剩下的水分予帝江。
      我们互相看着彼此,似乎一切疲惫之感都已消失殆尽,眼中只剩一些错综复杂的情感。或许是耳咒已解的喜悦,或许是得知新消息的激动,又或许,是那神秘又让人意乱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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