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经之灵狐传说》雯休

29、魅

　　不知何时，殿间竟奏起了鼓乐，只见几位女子站在大殿中央，手中各自拿着乐器正投入的合奏着。最左边女子拿一手鼓，轻轻敲击带起节奏，第二位女子拿一月琴，一边拨弄琴弦一边吟唱着从未听过的旋律，第三位女子怀抱一琵琶，与拿月琴女子的妙音交相呼应，口中也轻轻吟唱着小曲儿，第四位女子两手各拿一铃，跟着敲鼓女子的节奏慢慢摇摆着。
　　不知是酒意上头还是这四女演奏的曲子太过迷人，一时之间我这千杯不醉的酒量竟有些醉了。
　　与尔女觥筹交错间，我没有留意到帝江已经被席间众女子引去喝酒了。直到恍惚中听到有人喊帝江的名字，我这才注意到，帝江正和五六位女子往殿外走去，崴了的脚也不知何时已经完全康复。
　　兽族耳聪，即使坐在大殿最前方，我也能听到她们的对话。
　　“小哥哥，你相貌如此英俊，那你的真身是什么呀？”
　　“听国主说你叫帝江。”
　　“瞧你穿的破破烂烂，是不是银两都花给娘子了。”
　　“来，姐姐们带你去换身新衣裳。”
　　“你喜欢什么颜色呀？”
　　“咦，小哥儿，你怎么不说话呀，难不成是个哑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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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着她们将帝江围在中间，心中不知为何竟有些不悦，或许是酒意上头，从而将其它情绪放大。
　　帝江知晓自己之言无人能听见，于是便真的假装哑巴不言不语，只是笑着用他那一对天生含情的双眼与众女子交流。直到帝江被带出大殿，背影逐渐消失在视线中，我才突然缓过神来，自己似乎有些失态了。
　　“仙家，那男子不是你好友吧？”尔女举起一杯酒看着我说。
　　我并没有回答她，只是与她碰杯后，一脸疑惑的望着她。
　　“我的意思是，那男子其实不是你的好友，而是你的情郎，是你中意之人，只是你们现在缘分还未到，所以还只是以好友相称。”
　　听了尔女一番话，我脸颊忽然如火般滚烫，内心如波涛般汹涌，于是急忙低下头灌了自己几杯酒，然后对尔女解释道：“没有没有，是你多想了，我们两个真的只是好友……”
　　“别解释了，我能看出，他看你的时候，眼中有情。”尔女接着说。
　　“那是他长相俊美，眼神天生含情，你看，他刚看那些女子也是这般眼神。”
　　尔女见我如此言语竟扑哧一下笑了出来，然后说：“你这是吃醋了！不对，我看的一定没错，他看你之时与他人完全不同。”
　　我一时语塞，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于是便笑笑不再言语。
　　“我看你似是有些醉了，不如就去歇息吧，我已命人在房中备好浴桶，还在热水中加了些花瓣，一路走来一定没有机会沐浴，快去好好梳洗一番。”
　　尔女说罢便命人将我搀扶着带至不远处院落前，这间小院是为我和帝江专门准备的，我也毫不客气的答应住在这里，毕竟这一路上确实很久没有躺在床上舒舒服服的睡一觉了。
　　引路的女子将我带至院门前便离开了，我独自推门进入院内。
　　此时已是黄昏，夕阳将霞光洒在小院的地面上，像一团团燃烧着的火焰逐渐将我包裹在其中。正前方房屋前的台阶上倚靠着一位面容俊美的青年，他一身红衣融进霞光中，肩上用金丝绣成的虞美人花在他的美貌之下也黯然失色。他似乎没有注意到我的到来，自顾自的举起手中的碧玉酒壶，将清透的酒送入自己口中，酒水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几滴不知好歹的酒珠偷偷洒在他白嫩的脸上，恍惚间似琉璃般发出耀眼的光。一阵微风不合时宜的吹来，那青年额边的两缕碎发如一对温柔手在他的脸上来回搔动。青年举起他那如柳枝般纤细的手轻轻撩开发丝，回眸间才忽然发现了我的存在。
　　“来我身旁。”
　　他向我伸出手，一对藏了春水的桃花眼含情脉脉的凝望着我，我忽然控制不住双腿，被勾了魂似的向他走去，搭了他的手，坐在他身边。他见我坐下后，放下手中的酒壶，一手牵着我，一手撑在我身后，身体逐渐倾向我，双唇慢慢向我靠近……
　　我感觉身体似是有一团火焰正在熊熊燃烧着，就在快要将我燃烧殆尽之时，不知从何处涌出一股温热的水，与那团火一同在我的体内来回流窜，搔挠着我的心。
　　我闭上双眼，准备迎接他那一对冰凉的双唇……
　　不可以！
　　涂山汐沐，你在玩火！
　　我突然触电般向后躲闪，然后迅速跳起挣开了他的怀抱，一溜烟钻进身后房中，锁上门后才如释重负般瘫软在地上。
　　我怎么能被美色所惑，魅惑之术是我们狐族才该有的本事，一定是我道行太浅，看来还需多加修炼才是。
　　我一抬头看见房中立着一个正冒着热气的浴桶，于是回过头从窗缝偷偷看向外面，帝江似乎已经离开了。我再次检查门窗，确定已经全部锁好后才脱下身上的衣裙然后爬进浴桶中。
　　浴桶中的水在我将自己全身都泡进去的刹那一股脑涌了出去，久违的舒适感瞬间将我包围，我闭上双眼轻轻依靠在桶边，不知不觉睡着了。
　　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我和帝江赤身裸体躺在一张四周挂着血红色帷幔的床上，他将我拥在怀中，肌肤亲密接触的瞬间似乎连身体都交融在了一起，他的身体不再那么寒冷，二人风卷残云、翻云覆雨间，世界都失了色……
　　忽然从梦中惊醒，我这才发觉自己做了不该做的梦。
　　洗澡水已经有些凉，我站起身擦干身体，欲穿衣的时候却发现放在一边的衣裙竟不翼而飞！
　　难不成是帝江这家伙因为我方才对他的举动恼羞成怒，于是偷溜进来行这报复之举？
　　我又羞又恼的站在窗后对着外面大喊：“帝江，你怎能如此对我？快些把衣裳还来！”
　　话音刚落，窗外便传来一阵声响，听着像是有人从房顶跳了下来。
　　“小妮子你可别冤枉我，我正沉浸在被你拒绝的痛苦中不能自拔，于是在你房顶独饮呢。”
　　“那是谁偷了我的衣裳？”
　　“偷衣裳？我方才好像看见尔女的手下从你房中鬼鬼祟祟的出来，我以为是你将她唤去的，如此看来应是她偷偷将你衣裳偷走。”
　　“那衣裳是我一位好友亲手所做，又不是什么值钱之物，她们为何行此举？”
　　不对，青青！那是青青亲手做的裙子！
　　我忽然想起初见尔女之时，她向我问询是否认识一白羽孔雀，青青曾经对我提起过自己真身就是白羽孔雀，难不成那尔女与青青有什么关系，于是认出了我身上这一袭绿裙出自她之手？
　　我越想越不对劲，于是欲立刻动身去找尔女问个清楚，可又发现自己正赤身裸体无法出门，如此这般即便化形成其他兽族的模样也很是不便，万一法术失效，我岂不是要贻笑大方了。
　　“帝江。”
　　“嗯？”
　　“能不能把你的衣裳借我穿穿。”
　　“好啊。”
　　“那你闭上眼睛拿进来。”
　　“你相信我吗？”
　　“信。”
　　说话间，一个身影透过烛火映在门外，帝江轻轻敲了两下门。
　　“我进来喽。”
　　我放下门闩，将门开了个小缝，见他确实闭着眼睛，才拉着他的胳膊将他引进来，而后关上门。
　　“你自己脱吧。”他紧闭双眼，举起双臂，笔直的站在门边。
　　我犹豫了一下，悄悄走到他身后，小心翼翼的将他身上崭新的衣裳脱下，指尖触碰到他身体的瞬间，一股寒意钻进身体——他的身体竟还是如此冰凉，看来应是被天山的万年寒气伤了身体。
　　我迅速穿上衣服，然后走到他身前，他依然闭着眼睛站的端正。我偷偷看了眼他赤裸的上半身，原来他并不像我想的那般瘦弱，厚实的肩膀和粗壮的手臂与他纤细的楚腰遥相呼应，结实的肚腹如八块整齐的田地罗列在他身体上。脸颊不知不觉间又有些滚烫，于是我赶紧开门走了出去。
　　“好了，你可以睁开眼睛了。”
　　不等他转过身来，我便已走出院去。
　　“在这里等我，不要乱跑。”我留下一句话便消失在转角处。
　　白日里饮酒之时，尔女说她的住处就在距离大殿最近的一间房屋，于是我便直奔那里而去。临到跟前，只见一木屋屋门大开、灯火通明，似是在等着什么人来访一般。我径直走了进去，尔女坐在房中一木椅上，手中还捧着青青做的那件绿裙。
　　尔女抬头见我来了，于是开口问道：“你究竟与文文是何关系，怎么会穿着她做的衣裳？”
　　“文文？你口中的文文我并不认识，我只知道曾在丹穴山结交一兽族好友，名曰青青，她真身乃是白羽孔雀，至于这件裙子，是她亲手所做，于我刚好合身，便赠予我。”
　　尔女听了我的话后，面露惊讶之情说道：“丹穴山？她去丹穴山了？”
　　“是，她欲拜入林祖门下，但奈何与他无缘，所以只好在山上以访客的身份修行了数年便离开了，至于她下山后去了何处，我便无从知晓。
　　“林……”，只见尔女满脸惆怅似是陷入了回忆之中，“文文她是我的女儿……”
　　我心中一惊，竟会有如此巧合之事，回想起当时青青对我所说有关她娘亲之事，再和这尔女相关联起来，事情突然之间被环环相扣有了眉目。
　　“这青衣是她离家出走前为我所做，”尔女说着便站起身，然后将裙子展开在自己身上对比，“不信你看，它是按照我的身形量身定做。”
　　我打眼一看，这尔女与我身材近似，她如若穿上这绿裙似乎也十分合身。看来文文，也就是我当初在玉銮台所识的青青，竟真是这女子国国主的女儿！尔女为人族，青青为白羽孔雀，没想到人族的腹中竟也能孕育出兽族来！现在想想，当初尔女将我留在这女子国中，其中真正的原因应是也与这绿裙有关。
　　“仙家，你能否为我讲讲和文文在丹穴山上之事。”
　　“好。”
　　是夜，我和尔女坐在桌边挑灯长谈。我将丹穴山上与青青所发生之事全部向尔女讲述了一遍，包括青青给那九头凤凰起外号的事。看来青青，不对，应该是文文，她当初对我并没有完全敞开心扉，“青青”这个名字想必也是依据她喜爱之色随便起的。
　　尔女十分认真的听着我讲述文文的事情，看着她的样子我忽然想起，如若娘亲还在，我离家这么长时间，她应该也如尔女一般对我十分想念吧。还未等尔女为她失了踪迹的女儿伤怀，我便眼睛先湿润了起来。
　　不知聊了多久，只发觉蜡烛燃尽又换新了五六次，我俩才终于结束了这场满是思念之情的谈话。
　　我忽然想起帝江还在等我回去，于是便匆忙告了别。临别之时，尔女欲将裙子交还于我，我拒绝了。思念之物，应留与思念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