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冰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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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凝絮总是适应不了迟垣，准确来说，是失语的迟垣。
尤其是迟垣妥帖跟在身后，只静静牵着一个衣角时，楚凝絮更加难以招架。
他没心思处理略微外漏的情绪。他一夜未睡，白日的任务量依然艰巨。
在迟垣身上下的驱梦禁制数量上千，如此之多并非一日之功。
楚凝絮不得不在一日中补好，甚至许多更多的禁制，因为他敏锐地感觉到，那个想要入侵迟垣灵台的东西，它破掉禁制的速度逐渐加快。
男人怎么能说自己不行呢？
楚凝絮在现实的压迫下，还是承认了自己不行。
在短短八个时辰中，连符都来不及画这么多。
这条路行不通，楚凝絮自然会想其他的办法，只是……
他垂首驻足，眉头轻颦，面色实在是凝重。
迟垣依旧是迟垣，迟垣又不是迟垣。
天之骄子迟垣不会难过，现在的迟垣总是难过。
难过些什么呢？
有对自己的失语的自怨自艾，有对现实如此荒诞的愤怒，还有……
对楚凝絮的一些些在意。
这世迟钝的迟垣没有体味到的深意，拥有两世记忆的迟垣却能轻松分辨出孩子的感情。
骨肉的年龄是身体的年龄，记忆的长度才是生命的跨度。
迟垣身体年轻，心却忽然迟暮。
骤然间看清了许多的东西，可从来没感受到的东西，并不能凭空捏造。
单身两世的迟垣不知道如何处理，情感一向是件麻烦事。
指尖捏起布料，明明是亲昵的姿态，神态却是各自的哀伤疏离。
光影将两个人隔开的，一个人向前，踏进暖光，一个人随后，步入阴影。
两人之间不过两步距离，却像是隔着冰河世纪般的寒冷。
一路无话，两个人就这么一前一后地走。
一日半的脚程硬生生就被压缩到不到半日，两人连累都没觉得，甚至觉得这路有些短。
山巅上因为有无梦秘境的存在，这些年发展着，有人居住在此，渐渐建立起村落。甚至形成了镇子，连名字都是极具地域特色的无梦镇。
镇子可比在野外居住的环境好得不是一星半点儿，迟垣盯着满桌的精致菜肴，却不合时宜地想到了，那支沾满掉落松针的兔腿。
楚凝絮看出迟垣有些食不知味，只当他又陷在过去的回忆中，被伤了心。
他不说话，只是又掏出一袋果脯，不动声色地推到迟垣的手边。
这种用甜食来哄别人开心的把戏，迟垣或许以前看不出，现在看不出才是装傻。
但他又不得不装这个傻。
他总不能说，他忽然一下子变成了个心理年龄四十多的大叔吧。
果然很甜，甜食确实可以调节人的心情。
心理年龄四十多，但身体还没二十的迟垣有理由享受甜分给他的愉悦。
这种愉悦一直持续到楚凝絮开口。
他说，他要和他一起住。
啪唧一声，是果脯掉进茶杯的声音，大片的水渍氤氲在胸口，他却震惊地连擦都想不起来擦。
这是什么话啊？
这是能说的吗？
这跟白日宣淫有什么区别？
尽管此时天已经擦黑，睡觉的时间就快到了，但在饭桌上提起这件事，还是打迟垣一个措手不及。
楚凝絮丝毫没有罪魁祸首的自觉，反而贴心地凑过来，细心地帕子擦拭水渍和迟垣的外衣，连劝说的话都有理有据，好像他拒绝和他同睡一屋才是无理取闹。
“你现在不能说话，我在你身旁，总是会有照应的，不是吗？”
是的，楚凝絮在迟垣身边时，他总是很舒畅。
迟垣现在的状况，身边也离不开人。
但是知晓了他的心意，迟垣又怎么可能心安理得地驱使楚凝絮呢？
向来都是他来给别人带来温暖，一朝换过来，他竟然还被这好意烫的不好意思了起来。
算了，由着楚凝絮胡闹吧，反正这也不是第一次住一屋了。
这么想着，迟垣点了点头，终于同意两个人住一个房间。
打开驿站的房门，迟垣才知道，自己点头点早了。
自从登山时，他就没有自己拿过行李，最开始因为晕马车，后来因为失语，再加上交由楚凝絮保管十分顺心，自然就没有再要回来的理由。
但是看到那驿站内的床上铺着两床被子时，迟垣还是被吓到了。
他震惊地看着床上的被子，眼睛瞪的浑圆，一眨不眨地盯着楚凝絮，眼神中的震惊都快说话了。
楚凝絮依旧是游刃有余的样子，唇角甚至弯了弯。
仰视着这样的楚凝絮，迟垣后背冷汗直冒，频频后退，直至跌坐在床上，指尖在触到被褥的那一刻，他甚至隐隐有想要逃跑的冲动，可被逼到此处，他又有何退路？
好在这种感觉并没有持续很久，楚凝絮开口，收回他的思绪。
“你恢复记忆了，我实在不放心你去找慕容朗月，怕你重蹈覆辙，所以我才……”
不要再回去了
不要再叫慕容朗月师兄了
不要再追逐别人了
回头看看，我都不用你追。
嘴上的关心话语掩藏着内心中疯狂的占有。
迟垣却在他的眼中得以窥见一斑。他面上装的是卑微祈求，眼中的隐忍渴求却因为年岁较轻，没有被很好地掩藏起来。
差点发疯的楚凝絮像是这才意识到，他把迟垣逼到了床上，他连忙起身，床上帷幕都动荡着，一如他狂风过境般的心情。
怎么就没忍住呢？
一向隐忍的人在埋怨自己一时的放纵，却丝毫不知道长久以往的压抑，只会换来井喷式的情感爆发。
在外人看来，也不过枯叶落死潭。
只有那潭死水才知内心的波涛汹涌。
像做错了事的小孩，楚凝絮垂首盯着自己的脚尖，等待迟垣的回答。
而迟垣的回答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
再抬头一看，迟垣就已经上床，决定和楚凝絮同床。
没办法，他就是这样的人，楚凝絮很无耻地利用了他这一点，但本人却没有什么惶恐的心思。
他求之不得。
要是再找不到贴身的机会，他就真的没有机会阻挡那个东西了。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能一晚上干废一千七百六十三道禁制，绝对不是常人能及的 。
两人并排躺在床上，眼神空洞地盯着床幔。
楚凝絮这次却并不沉闷，开始讲些有趣的故事，他从来没听过的故事。
楚凝絮实在功利，连说话都是有目的。
只消说几句话唤着他，他进入梦乡的时间的就会延长，他的灵台遭受的攻击次数就会减少。
这样他的胜算才会更高。
迟垣非常配合楚凝絮的想法，他原来爱听些奇艺的故事，是各类小说app的忠实用户，想着转生来到这里，竟然连话本子都没见过，不禁对他故事葆有高度的好奇。
故事开头就对得起迟垣的期待，谁会拒绝一个以“得窥天道者，仅你我耳”为开头的故事呢？
楚凝絮讲着，迟垣就这么静静听着，豆大的光源在中央，照亮着两人的侧脸，编织出一派岁月静好之态。
故事本身却不似眼前这样宁静。
这个故事实在逼真，源自这个世界，却全然向着奇行种奔去，真假参半，倒不全然是荒唐言。让人听着真实，但只觉得是个出色的故事，而不是什么能真发生的事。
哪怕尚在掉落乳牙的稚子都知，天生万物，却独独没有狼和鹿诞下的后代的说法。
生殖隔离无论是在哪个世界都是常识啊，那故事中的狼鹿自然是凭空捏造的。
就算两个世界的观念实在不同，狼和鹿这两个物种，怎么看都不应该并排在一起，倒像是一个在另一个肚子里的，在楚凝絮的嘴中就这样奇异地组合在一起，并且成为一个独特的名词。
狼就是狼，鹿就是鹿，狼鹿是什么东东？
迟垣依旧听着，只是觉得故事真切，不相信这个故事是真的。
毕竟他可不想半夜再被自己的生物老师托梦，哪怕隔着两个世界，也不想再听到那句“我教的你们都学到狗肚子里了？”了。
说什么狼鹿拥有狼的捕猎天性，又拥有像鹿一样的高大体格。迅速成为狼届扛把子，顺理成章地想要占领整片草原，成为草原的霸主，有两头鹿是鹿族的天才，它们一个善于辨别草药，一个善于攻击，它们是在不忍族群受到如此戕害，最后这两头鹿终于成功杀死了狼鹿，却是玉石俱焚，天生的仇敌，却死于一处。
草原重新归还给正常的狼和鹿，三具尸骸却被鸟类啄食，只剩下森森白骨，永生永世受太阳炙烤……
迟垣趁着幽暗的光，偷偷觑了一眼楚凝絮的脸，疑心着孩子修炼修傻了，视线却在正正撞上楚凝絮的眼神后，急忙偏过头去，没了再去看的勇气。
那双眼中映着暖黄的色彩，却盈满了冷然的决绝和将要赴死的释然，好似他是故事中将要赴死的鹿。
这怎么可能呢？
迟垣听完也没琢磨出什么意思，只当楚凝絮的脑袋串到动物世界了，索性两眼一闭，背过光就开始睡觉。
灯被楚凝絮随手灭了，黑暗的环境让迟垣松开皱起的眉头，微不可查的叹息混在窸窸窣窣的声音中饭，身边的人适才合衣入被。
迟垣并不打算思考叹息的由来，他很困，昨夜他并没有睡得很好，总是有什么东西强压着他，他想醒去总是醒不来，意识困在永远望不到尽头的纯白。
今夜，迟垣得享安梦。
因为楚凝絮直接找上了系统。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冰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