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能记得我》柿柿绵羊

4、如果

　　第四章

　　虞眠自然醒之后，太阳已经挂在正南方。
　　蝉叫嚣着炽热的阳，高温如有实质地充斥在这个城市的一角一落，惹人生厌却束手无策。

　　洗漱过后，虞眠窝在卧室的懒人沙发上浏览粉丝在最新章下面的评论，一旁的临时桌上摆着半个西瓜，中间最甜的瓜瓤已被挖空。

　　画中的女主角说；“你别躲着我了。我就想直接跟你说，我喜欢你。”
　　粉丝：【快亲啊！！我要把头给你们按在一起！！】

　　男主角说：“这种事本应让我来，我……”
　　粉丝：【就是啊，你还是不是男人，是男人就给我亲上去！】

　　女主角：“没关系。你只需要告诉我你的感觉。”
　　粉丝：【他的感觉就是想亲你。】

　　男主角：“我也是。”
　　粉丝；【么么么么么么】

　　虞眠顾不上吃西瓜了，被逗得哈哈大笑。
　　正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手边的电话突然响了。
　　是范瑾姐。

　　“喂瑾姐，有何指示？”虞眠话里带着明晃晃的笑意。

　　“这么高兴呢？接下来的事情让你更高兴。”
　　“你的那本《白玫瑰》卖了实体版权，出版方找你聊签约呢。”

　　虞眠一下子跳起来：
　　“太好了！！瑾姐，你真是我的大喜鹊！”
　　“说什么呢你。”范瑾笑骂了句，“面聊时间约在下午两点哈，你别错过了，到时候我在公司等你。”

　　挂电话后，虞眠喜笑颜开，每个好朋友都先分享了一遍。
　　顿了顿，她又想到了什么，嘴角一下子撇下来。

　　思来想去，虞眠还是往名叫“群聊（4）”的微信群里发了条信息。
　　【虞眠：爸爸妈妈，我的漫画要签出版了。】

　　没过几秒，“叮咚”的消息提示音就响起了。
　　虞眠却有点不敢看。

　　深呼吸几次，她一只眼微微睁开，试探着看向群聊。
　　【妈妈：这种东西出版了又有多少人能看？正常的家长都不会让小孩子买这种漫画书！】

　　果不其然。
　　经过这么多次，她的心早已应该麻木了才是。

　　可她还是忍不住鼓起勇气反驳：
　　【虞眠：妈妈，现在不是只有小孩子才看漫画了，到底要怎么说你才能相信这是一个发展前景还不错的职业？】
　　【虞眠：即使你不相信这个职业，你可以相信一下你女儿吗？我已经做出成绩了，以后的路只会更好。】
　　虞眠等了几秒，没有人再回复。

　　她早就知道。
　　长吁一口气，她又失了力气似的躺在床上，整个人看着天花板发呆。

　　“叮咚”
　　又是一条消息提示音。

　　虞眠赶紧拿起手机查看，却发现是直播平台提示开播的消息。
　　喔，是了，Dark说过这几天都会早些开播的。
　　她恶狠狠地切回微信界面戳了戳聊天框，自顾自地想：
　　看了吧，现在直播平台都比你们会安慰我。

　　……算了
　　那些不回信息的人，不被理解的事，全都被抛在脑后吧。
　　反正，她现在也不怎么需要他们。

　　她点进去，看见他在玩她最喜欢的英雄，一下子来了精神。
　　黑金色的国标明晃晃地在镜旁边亮着，Dark的战绩好的出奇，十分钟已经上了对面高地。
　　破掉水晶以后，又马不停蹄地开始下一局。

　　一局接一局，把把打野把把带飞，虞眠的心情也从沉闷压抑随之高涨，视线根本无法离开直播。
　　又一局过后，屏幕中的男人转了转酸麻的手腕，发出骨骼作响的咯咯声。

　　虞眠恍如初醒，眨了眨眼惊觉时间已经来到了下午一点，本就没吃怎么早饭的肚子咕咕作响。

　　心有灵犀似的，弹幕也开始飘过之类的话。

　　【夜神中午不吃饭吗？】
　　【快去吃饭！不然打到晚上很累的。】
　　他看见了这几条，回答道：“我没事，不饿的。开播之前刚吃过，晚上下播之后我再吃吧。”
　　【那岂不是半天不吃饭！】
　　【饮食作息这么不规律会搞坏身体的吧】
　　【这么多粉丝干嘛还这么拼。】

　　“没事的，就这几天而已。”他轻咳了下，泄出一声笑，手指无意识地抚摸骨节，
　　“我要是开着直播吃饭那像什么话，观众不全都流失了吗。”

　　虞眠听见这话，惊异于他的敬业精神。
　　同时，又再次燃起了好奇心：
　　明明粉丝和人气都已经是同类型主播望尘莫及的，到底为什么要在这几天加播几个小时？

　　弹幕也一直在询问原因，他却像是没看到一样再不肯吭声，摄像头里的手指动了动又开了一局游戏。
　　虞眠摸了摸还在作响的肚子，又想到下午的面聊，狠了狠心关掉直播。
　　游戏的声音随着她的动作戛然而止。

　　-

　　虞眠紧赶慢赶，到底还是在两点之前到了公司。
　　范瑾早已掐着手表在等她了。

　　“幸亏他们的编辑还没到，毕竟是在我们公司讨论，还是提前一点比较好。”范瑾横了一眼虞眠，对她作出警告：“你没在家？”
　　虞眠吐了吐舌头，心虚地说：“在家在家，我睡过了一会儿。”

　　两人坐下没多久，出版社的编辑就来了。
　　毕竟是文职，范瑾见过的出版编辑大都是女生。
　　这次的来人是个青年，脸庞虽还略显稚嫩，动作倒是麻利。
　　“你们好，”他微笑着跟两人握手：“我叫韩礼宸。”

　　范瑾也笑着点头：“你好你好。好陌生的面庞啊，你是新来的吗？”
　　虞眠看了眼范瑾，直到她向来不喜欢合作方派来新人，悄悄地扯了扯她的袖子，示意她别为难人家。
　　范瑾不动声色地抽出来。

　　韩礼宸倒像是听不出来范瑾话里的夹枪带棒一样，依旧微笑着：“也不算新人吧。我觉得现在的出版社可能有更好的发展机会，正好也收到了他们的邀约，就过来了。”
　　原来是被挖来的。

　　范瑾点了点头：“那我们开始吧。”

　　签约出版并不是一个简单的事情，每个步骤都需要编辑去盯，光校正就不止一两遍。
　　眼前的这个韩礼宸不愧是被盯上挖来的，他先是给出了几套自己制定的完整方案让虞眠从中选择，再在选好的方案中按照虞眠的要求和想法进行改动。

　　虞眠毕竟还算是刚毕业没多久的新人全职画手，难免会有很多不懂的地方，也会提出一些可能令人啼笑皆非的问题。
　　但韩礼宸的眼里却并无半分嘲笑的意味，他耐心解答虞眠的困惑，其中若有不妥或者出版社难以做到的条件也会及时提醒，措辞更是委婉，丝毫不会让人感觉难堪。

　　一番沟通下来，虞眠对他的能力已经十分认可。

　　咕咚咕咚喝了大半杯水，虞眠看向范瑾，问她：“瑾姐，你觉得还有需要提前讲清楚的地方吗？”
　　范瑾明显也对他放心下来，摇摇头说：“我也没有。看来接下来的环节不用我时时刻刻盯着了。”
　　韩礼宸笑了笑，提醒道：“今天可以说明的暂时就这么多，我们得先把选题向上报批，通过了之后再聊定价和印刷那些具体事项。”

　　虞眠点点头，像小拨浪鼓似的。
　　“那虞小姐，我们加个联系方式？”
　　“哦哦，好。”虞眠拿出手机，给他礼貌性地备注上“韩礼宸老师”。

　　待他走后，范瑾拍了拍虞眠的肩：“这个人还不错。你跟他合作这一次试试，如果契合的话，以后可以固定下来。”
　　虞眠似懂非懂地点头。
　　范瑾看了看她呆呆的样子，笑着提议道：“今晚有约吗？不然跟我一起吃饭？”
　　“好啊范姐，你请客！”

　　-

　　Dark下了直播后已是深夜。
　　回到现实后，他也不是什么Dark，只是一个叫许执也的人。

　　他捺不住地揉揉眼睛，起身走到冰箱前准备他的“午晚饭”。
　　冰箱里剩的食材并不多，他将就着拿出一颗番茄，打算做碗西红柿鸡蛋面。
　　看着凉水渐渐填满洗菜池，他的思绪忍不住放空。

　　空气好像在此刻凝结，直到凉水漫出水池沾湿他的手。
　　每一次高强度直播后回归现实都会再次品尝到铺天盖地的孤寂，小小的电子屏幕仿佛会吸人般，把他的心和精力全部卷走，徒留肉身在这一隅空间里。

　　这几天长时间的直播后他更是身心俱疲，可是他没办法说服自己放弃加播，如同没办法说服自己淡漠这些年来的执着。

　　后天就是她的生日了，许执也算着。
　　不为别的，只希望即使她看不见他，亦或者是她忘了他，他也能用自己的方式庆祝她的生日。
　　多一个人为她献上祝福，这总是好的。

　　每次直播快坚持不下去时，许执也总是会想：
　　万一明天她就看到我了呢？
　　其实很多时候不是习惯了执着，只是舍不得放弃。

　　“执也，执也。”
　　难道这个名字就注定着这一切？

　　许执也做好面后坐下来，腾腾的热气直往脸上飘。
　　虽然胃里空空的，但他还是没有吃饭的欲望。

　　人总是喜欢将无望的事情寄托于心底的那一点希冀，在日复一日的等待中期盼梦想成真。
　　她大概永远也想不到，在她未察觉的时候，就已经有人为了向你靠近奔赴了好些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