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诡秘卖脑啡肽》郁慕白

9、傲慢的主管

　　Malkuth手执老旧的笔记本，有条不紊地执行着今日的工作。
　　广播传出她活泼的声音，带着机械的噪点，传达控制部部长冰冷的命令。
　　“员工38，请前往O-05-61收容间……”

　　控制部内，只有控制台屏幕的光芒在规律闪烁，映照着Malkuth憔悴的侧脸。她的眼下是浓重的乌青，原本灵动的眼眸此刻有些涣散，手指在虚拟键盘上的操作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Malkuth焦急，前些日子主管回来后，她因导致控制部员工全员死亡的行为被主管约谈。
　　就像是小学时期被班主任叫到办公室一样，Malkuth心里只有恐慌。

　　汪笙站在门口，金色的眼眸平静地注视着面前的身影。

　　Malkuth，控制部的部长，曾经那个充满活力、甚至有些毛躁的褐发少女，此刻却像一株失去水分的植物，萎靡而凌乱。她的制服外套随意地敞开着，发丝黏在汗湿的额角，眼下的乌青昭示着精神的极度疲惫，但那双眼睛里却燃烧着一种不正常的、偏执的光。

　　“主管？您来了……我刚刚优化了第三环节的冗余方案，相信很快就能……”Malkuth看着汪笙，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

　　“Malkuth，”汪笙打断她，声音在空旷的房间显得格外清晰。
　　“你需要休息。”她表情凝重，又带着对Malkuth的关心，但在Malkuth耳中，这听上去更像是高高在上的怜悯。
　　“……什么？”
　　汪笙只觉得头疼，或许她就不应该出门逮异想体，不应该让Malkuth在无人管制的情况下一个人操控全公司，或许她应该跟yesod说一声？让他在Malkuth状态不对时给予强行插手的权利，Malkuth不应该拒绝其他部门的帮助的……

　　看着Malkuth紧绷的身体，汪笙在内心默默谴责了自己。
　　好吧，她必须得承认，她并不是那么擅长人际关系，也并不擅长心理安慰。她会努力的。
　　“Malkuth，你必须暂停你的工作，你现在的状态不适合工作。”汪笙试着用更理性的话语劝说。
　　汪笙的语气放缓，试图让她理解，
　　“过度疲劳本身就会增加失误的概率。我需要的是长期、稳定的控制，不是你透支自己换来的短暂高效。回去休息，这是为了你和公司好。”

　　Malkuth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她猛地站起来，椅子因为她的动作向后滑开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不，主管！我不需要休息！我可以的！我保证不会再犯任何错误！我……”

　　她的语速极快，带着一种近乎恐慌的急切。汪笙的命令在她听来，无异于一种否定，一种即将被抛弃的预兆。是不是主管觉得我能力不足了？是不是……不需要我了？这个念头如同毒蛇般噬咬着她的心。

　　“Malkuth。”一个平静无波的声音突兀地插入。Angela不知何时已悄然立于一旁。

　　“Angela？”汪笙微怔，她并未呼唤对方。按道理，Angela不会主动插手主管与部长的交流。

　　“仅为确保您的安全。”Angela的回答一如既往的淡漠，听不出情绪。

　　Malkuth张了张嘴，所有争辩的话语都卡在喉咙里。最终，她颓然垂首，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好，我会暂停近日的工作。”
　　部长，怎能违抗主管的命令。

　　Malkuth恢复工作后，脑叶公司看起来又恢复了以往的日常，称不上什么平静，至少井井有条。
　　只是……
　　颤抖的手停在半空。
　　Malkuth脑海中不断播放着那日的场景，眼前好像浮现出画面，控制部异想体出逃，员工拼命逃跑，却被撕的粉碎。哀嚎声阻碍了对讲机的话语，猩红的血模糊了画面。
　　红色，红色，红色！
　　最后全部归为死寂的黑。

　　尽管，脑叶公司拥有“重新来过”的能力，可记忆并不会消失，那些死亡全都刻在骨子里，员工恐惧的看着她，主管失望的看着她，其他sephirah们讥讽的神情……
　　虚假吗？
　　还是真实？

　　控制台开始报错，员工38身上开始长出紫色的菌子……
　　不重要了。

　　“为了我好……为了公司好……” Malkuth喃喃地重复着，眼神却逐渐失去了焦点，一种偏执的光芒在其中凝聚。她低下头，肩膀开始微微颤抖，声音变得低沉而扭曲，“呵呵……哈哈……一切都被搞砸了……上次是，这次也是……乱七八糟的……哈哈哈哈哈哈！”

　　她突然爆发出一阵歇斯底里的狂笑，与此同时——

　　嗡——！！！

　　刺耳的、前所未有的警报声响彻整个脑叶公司！控制部所有的屏幕瞬间被血红覆盖，乱码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
　　汪笙在办公室里几乎要被这刺耳的警报炸得跳起。
　　Angela也适时的出现在一旁。
　　“Angela？！什么情况！”
　　但随后她就沉默下来，脸色变得阴沉。
　　屏幕上巨大的警报提示刺痛着她的神经。

　　警告：sephirah的核心崩溃导致逆卡巴拉能量实体化
　　需要立刻抑制sephirah的核心

　　怎么会……
　　她的心脏跳动如擂鼓，耳膜几乎要被击穿。
　　汪笙咬牙。调取公司所有的监控器画面，企图找到那个身影。
　　滋啦——！
　　刺耳的嘈杂声过后，汪笙发现自己没法再获取控制部的画面。
　　“该死！”汪笙一拳砸在控制台上。懊悔如潮水般涌上——她怎么会如此大意？因为将这里仍视为“游戏”？因为之前的顺利而放松了警惕？她明明知道Malkuth的状态不对！
　　“Malkuth是Sephirah中问题最为严重的一个。”Angela的声音在一旁响起，冷静得近乎残酷，“或许，在必要时，我们应考虑将其处决。”
　　汪笙瞳孔骤缩，断然拒绝：“不！现在还来得及挽回……”
　　Angela并未反驳，她只是陈述了一个必须的备选方案。
　　“走！”汪笙冲出办公室。控制部核心崩溃，通讯已彻底瘫痪，除非面对面，否则员工接收到的只会是夺命的错误信息。

　　脑叶公司内部愈发混乱——
　　当Malkuth的核心彻底崩溃，她那庞大、扭曲的非人形态在控制部中央嘶吼咆哮时，一股无形的、源于逆卡巴拉的混乱能量如同实质的冲击波，以控制部为核心，瞬间席卷了整个脑叶公司。
　　所有通讯频道被刺耳的、混杂着Malkuth狂笑与哭泣的噪音覆盖。指令系统彻底疯狂：

　　情报部
　　斯坦博还在整理数据，安娜拿着厚厚的文件在走廊上。
　　广播响起一阵嘈杂的杂音，随后传出手风琴的乐曲。
　　“?欢快音乐?…”
　　安保部，埃弗里训斥着摸鱼的夏洛克。
　　“紧急通知…所有员工…立即前往…中心…集体…祷告…”

　　“能源…爆鸣…严重泄漏…请……所有人…原地等待…”

　　这些自相矛盾、逻辑崩坏的指令，如同毒药般注入员工的脑海。有人茫然地站在原地，无法理解；有人则因为精神污染而开始执行这些自杀式的命令。试图反向联系控制部确认指令的员工，只听到一片混沌的杂音，以及偶尔穿透出来的、Malkuth破碎的呓语：
　　“一切都被搞砸了…”
　　“我想帮忙…仅此而已…”

　　控制部是第一个彻底沦陷的。
　　比起培训部，这里反而有着更多低等级员工。
　　小王子-1在小王子收容间附近，漫无目的的徘徊着，直到仓皇躲避“被遗弃的杀人魔”的员工们躲入这里。
　　紫色的庞大身躯将最前方的员工轻而易举的压成了碎片，你记得吗？小时候爱吃的小面包，有些人喜欢吃紧实的口感，于是就会拿手掌反复挤压，直到他变成薄薄一片。
　　放进嘴里，紧实的，带着面包的香气。
　　跟随在后面的员工们开始呕吐，面色惨白，眼睛失去焦距，随后嘴角开始不正常的上扬，露出一个夸张的微笑。

　　混乱开始弥漫。

　　有人双眼赤红，发出不似人声的咆哮，举起手中的E.G.O武器开始无差别攻击身边所有活动的物体，包括昔日的同僚。
　　有人蜷缩在角落，双手死死捂住耳朵，浑身抖如筛糠，最终在一声绝望的尖叫中，猛地拧断了自己的脖子，鲜血喷溅在逃窜的员工脸上，他发出一声惊恐的叫喊。
　　有人发出癫狂的笑声，开始在混乱的走廊里以惊人的速度疯跑，撞翻沿途的一切。
　　还有人则疯狂地冲向每一个还能识别到的收容单元大门，用武器、用拳头、甚至用头去撞击，试图破坏那维系最后秩序的逆卡巴拉计数器……

　　这疯狂的瘟疫如同病毒，沿着交通通道，迅速从控制部蔓延至中央本部，继而向着培训部、情报部、福利部…扩散。公司内部，枪声、爆炸声、惨叫声、狂笑声、异想体的嘶吼声与Malkuth那穿透一切的笑声交织在一起，谱写出一曲秩序彻底崩坏的交响。

　　汪笙终于跑到了控制室部门，这短短的距离，她就像走过人间地狱一样。
　　“Malkuth……”
　　带着诧异、惊恐和担忧，她看向眼前的……“生物”。

　　扭曲的，不可名状，漆黑触须如沥青毒蛇狂舞，触手紧紧攥着泛黄的记事本，那颗金色的，宛若眼睛一般的发光体死死盯着汪笙。

　　那声音带着嘲弄。
　　“主管，我终于明白了……瞧不起一个人原来是这么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