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寻觅 ...
-
5、
空确信早上来找荧的人和芭芭拉有关。
他的妹妹不擅交际，确切地说是不屑交际，她太聪明了，从小到大除了父母，她总是怀着某种戏谑的态度来对待所有人。
空坐在马车内，回想起当年被迫带着她前去参加的那几场舞会，她极其高傲冷漠，将所有前来邀请她跳舞的男士以最咄咄逼人的方式劝退，而空当时被一众女伴缠住，根本来不及阻止，最后要不是芭芭拉仗义出手帮忙解围，他们兄妹二人可能早就被赶出去了。
而荧也因此与芭芭拉结识，两人在那之后频繁接触，可以说除了她，荧再没有可能会和别的人来往。
当然，玛丽照顾荧那么多年，不可能不知道送信的人是谁，唯一的解释便是荧离开时向她交代了什么，所以她才会言辞间充满了顾虑。
这明晃晃的排斥让空忍不住叹息，他将视线投向车窗外面快速后退的树影，思考着该如何化解他们之间的嫌隙。也许他该直接一点，或者说主动一点，在荧彻底将他拒之门外之前。
月光温柔地覆盖在城市上空，喧闹的双轮马车摇晃着向前行驶，半小时后，空到达了目的地——位于汉普斯特德庄园的贵族住宅区。
这片区域云集了一大批英国当今有权有势的人物，包括芭芭拉的父亲西蒙·佩奇。他本是英国皇家学会的主席，也是一名古生物学者，后来因为身体抱恙去乡下养病，学会主席一职便由芭芭拉的姐姐——伦敦大学的生物地理学教授琴·谷恩希尔德暂为代理。
荧与芭芭拉结识以后，经常出入伦敦大学，常年沉浸在父亲收藏的那些动植物化石标本之中的成长经历，造就了她不同寻常的学术敏锐，琴教授很喜欢她，于是邀请她来学校担任自己的助手。
从那以后荧呆在家里的时间大大减少，而空也开始频繁与各种女孩子约会，包括芭芭拉在内，但那并非理智的选择，而是空在无法面对自己对荧的复杂情感下的一种逃避行为。
他不能接受自己抑制不住地想要拥有自己的妹妹，从身体到灵魂，就像中世纪饥饿难耐的食人怪物，因为欲望而变得扭曲。
他还记得荧为了芭芭拉与他吵架，她情绪激动，言辞激烈地将自己从头到脚讽刺了一番。
“你应该从这个世界消失！”她说。
而空被她的话击中了心脏，疯狂“噌”地点燃，他头一次在妹妹面前露出了自己阴暗的一面。他将荧摁在走廊冰冷的墙壁上，玩味地看着她在自己手中徒劳地挣扎，他的妹妹，脆弱又骄傲，像一只凶狠的母猫，妄图与他作对。
空掐住她的下巴，强迫她与自己对视。
“我也希望自己能够消失，这样就不用每天面对你了。”
他们离得很近很近，气息纠缠着喷洒在对方的脸上，空扯出一抹冰冷的笑意，大拇指轻轻擦过荧的嘴唇，柔软的触感让他内心的疯狂更加浓烈。
“都说双子连心，荧，我不介意我们之中有谁先离开这个世界。”
荧愣住了，漂亮的眼睛蒙上了一层水汽，一如小时候跌倒在地可怜兮兮求助他时的模样，那时侯只要她软绵绵地叫一声哥哥，他就会沦陷在一种莫名的成就感之中，而这种成就感就像埋藏在地底的化石，被时间包裹着呈现出更为复杂的结构，缓慢而持续地折磨着他的灵魂。
于是空竭尽全力将它藏了起来，假装不曾觉察，试图以理性来掩盖人类本性之中的怯懦。
他沉默地放开荧，转身离开。
荧却在此时拉住他的衣角，哽咽道：“空…”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空徒劳地想着，他多么希望自己当时的回应是拥抱和安慰，而非掰开妹妹的手指，一点一点地将她推开…
6、
今晚的月光是雾雨迷蒙的伦敦城里少见的风景，空杵着手杖，走在幽暗的树影之中，他凭着记忆走到一栋熟悉的府邸跟前。随着敲门声起，开门的女仆探出半个身子，空说明来意后，对方便将他迎了进去。
“空！”
几分钟后，芭芭拉脸上挂着惊喜，从楼上款款而下。
“抱歉这么晚还来打扰。”
“干嘛这么客气？”
芭芭拉柔柔地笑着，她吩咐女仆去沏两杯红茶，然后对着空说：“今天早上荧告诉我你回来了，还让我有时间去看看你，说你差点把自己…嗯…交待在了外面。”
“她来找过你？”
“对啊，我替姐姐送信给她，怎么，她还没回家吗？”
空神色凝重地点点头。
荧不在这里，那她会去哪儿？空有些疲惫地望了望窗外月色当空的夜晚，脸色越来越沉。
“姐姐也还没有回家…”
芭芭拉也不禁沉吟道：“难道她们在学校里面？”
空仿若梦醒一般，甚至来不及说再见，便急切地朝着门口的方向离去。
“我去学校看看。”
他心急火燎的样子让芭芭拉有些怔愣，她连忙追上去，大声喊道：“等等！”
“如果不介意的话，让我和你一起去吧！”
芭芭拉一边让女仆拿来她的披风，一边对他说：“我正好去接姐姐回家。”
7、
马车继续朝着伦敦大学的方向行驶，在这难得晴朗的夜晚，月光自窗外浅浅地落在空和芭芭拉的身上，光影交叠，一半光明，一半黑暗。
就好像几年前和荧吵架的那个晚上，他熄了灯，站在自己房间的窗户跟前，伴着一室月光思考了整整一个晚上也没能与自己和解。第二天，他依然被荧牵动着情绪，一如此刻满世界寻找她的踪影。
“琴教授找荧…是为了什么事？”
空朝芭芭拉问道。
“嗯…姐姐委托她调查一件事情。”
“调查？”
“是的…好像和英国皇家学会有关。”
“皇家学会？”
“对了，荧现在是皇家学会的会员，你知道吗？”
“……”
“你离开后不久，姐姐就向学会举荐了她。”
空沉默了，他并不知道这些，也来不及知道这些。
五年的时光，没有人会一直站在原地，他很清楚，只是此刻如此实质地体会到这一点，令他不可避免地产生出一种无所适从的感觉。
正胡乱想着，原本行驶的马车突然急促地停了下来，伴随着车夫骂骂咧咧的声音，空和芭芭拉歪斜着身体尴尬地撞到了一起。
“怎么回事？”
“有人突然蹿到了马路上。”
空扶了扶帽沿，打开车门，借着月光走到马车前面，被雨水冲刷后的伦敦街道肮脏不堪，一名少年模样的人正跌坐在泥泞之中，口中嘟囔着：“好奇怪呀！明明那里没有石头，我怎么就被绊倒了呢？”
“你没事吧？”
空蹲下身子，仔细查看少年的身体，如果受伤，正好马车里面坐着一名医生。
“嘿嘿，我没事。”
少年不好意思地摸摸脑袋，说：“差一点就撞上马车了，幸好我反应够快，嘿嘿，运气真好！”
空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他吁了口气，将少年从地上扶了起来，说：“早点回家吧，晚上外面很不安全。”
“你是空少校吗？”
少年盯着他，突然问道，空心生警惕地看向他，点了点头。
“没错。”
“太好了，我就说这辆马车我认得。”
少年开心地搓搓手掌上的泥巴，然后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条塞进空的手中。
“这是荧小姐让我转交给你的。”
“荧？”
空立即打开纸条，走到悬挂在马车前面的煤油灯下，就着昏黄的灯光，辨认出了荧那极具个人风格的笔迹，只是纸条上的内容，也相当令人捉摸不透。
他再次看向那位少年，疑惑道：“荧…为何要让你送信给我？”
“因为她被绑架了呀！”
少年如是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