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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休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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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智慧的年代，这是一个愚蠢的年代。
——查尔斯·狄更斯
04、
空拍拍手，站了起来，目光却依旧停留在荧的脚上。
那是一双造型独特的蓝色丝绸拖鞋，在室内昏黄的灯光底下泛着一层细腻的光泽，而鞋面上用丝线秀着精致繁复的图案，一种来自遥远东方的神秘生物，荧说那叫“凤凰”，代表尊贵和幸运。
几年前空从一名清朝商人手里买下了它，原本打算将其送给芭芭拉，却不曾料想最后是荧成为了它的主人。
那是很不愉快的一个过程，也是他们兄妹之间出现嫌隙的开端。
空抬眸看向面前的少女，熹微的晨光自窗外落进这一室昏黄，也落进她低垂的眉眼之中，彷佛身后墙壁上悬挂的那幅林间小鹿，纯洁无辜却又充满神秘。
他迟疑地开口，久违地唤出她的名字。
“荧。”
卷翘的睫毛微微颤动，荧抬起头，目光沉静，一如当年空离开时的淡漠与疏离。
空张了张嘴，原本归途中反复在脑海里面交织的重逢之言，最后只汇聚成了短短一句：
“我回来了。”
………
空闭着眼睛，疲惫地躺在浴缸里，热水漫过躯体在他的胸口处荡漾，水汽弥漫之下，那精瘦的身体上爬满了的一道道子弹穿过的痕迹，触目惊心。
在阿富汗战地临时医院，医生从他的身体里掏出了七颗子弹，他差点丢掉性命，所幸子弹都未击中要害，堪称奇迹。凯亚前来探望时，以他惯有的夸张风格不可思议道：“你上辈子是拯救了银河系吧？”
空苍白的脸上扯出一抹虚弱的微笑，说：“可能吧…”
那场战役以英国重新夺回喀布尔市而结束，但他们也为此付出了相当大的代价，那一战伤亡惨烈，战地临时医院里人满为患，面临着人手不足的巨大困境。
起义军的规模正在迅速扩大，这对英国来说很不利。当局决定增加一倍兵力部署，这样一来也可以让受伤的士兵得以休整。空作为陆军少校，被允许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回到伦敦接受更好的治疗，因为比起身上的弹药窟窿，他右腿膝盖因碾压造成的骨折才是最为严重的。
而这也正是空想要的结果。
当他在炮火轰鸣中跌落马背时，他清晰地嗅到了死亡靠近的气息，那一刻，内心疯涌而出的不甘就像阿富汗绵延不尽的沙漠一样吞噬了他的理智，他想念他的妹妹，想念那些曾被他掐灭的悸动，如果时光可以倒流，他希望自己可以做出不一样的选择，而不是这种充满遗憾的人生。
从浴室里面出来，空披着睡袍从楼上走了下来，膝盖上的伤让他不得不在跨下台阶时借住扶手的支撑，玛丽见此连忙上前搀扶，空拒绝了她，坚持一个人走到餐厅里面。
他向四周环顾，说：“荧呢？”
玛丽有些迟疑道：“小姐刚才出门了…”
空捏着餐具的手顿了一下。
“是去学校吗？”
“不，有人送来了一封信，小姐看完之后便匆匆出门了。”
“送信的人是谁？”
“是一位女士，至于是谁…我不太清楚。”
空不再追问，以荧的性格，若是不想让对方知道的事情，必定不会留下任何可以探寻的痕迹。他独自一人吃完了早餐，此刻天已大亮，他拒绝了玛丽提出的去房间休息的建议，然后走进书房，打算找本书来打发时间。
宽敞的书房内窗明几净，整洁有序，看来玛丽的工作能力的确让人无可挑剔，空还记得被荧占用后的书房有多么疯狂，他们的父亲拥有全英国最丰富的藏书和一座几乎囊括世间所有已知之物的私人博物馆，而荧很早便继承了他的所有收藏，从此投身于这片天地之中很少外出。
他们的父母时刻担忧着荧的未来，希望空能引导妹妹在社交活动方面的兴趣，于是在经过几次不算成功的社交经历之后，两人认识了在伦敦大学念书的芭芭拉，一个温柔善良的女孩，荧与她交好，时常和她一起聊天，也就是从那时开始，荧不再向他倾吐心事，而他也渐渐与芭芭拉走到了一起。
往事如风而过，亦如烟痕不散。
空在书架前徘徊，突然瞥见窗前的书桌上面放着几本书，是荧刚才抱在怀里的那几本，他好奇地走上前随意翻了几页，发现竟是与宗教灵魂有关的著作。空有些诧异，荧一向崇尚科学理性，这很不符合她的个人风格。
不过荧的行为向来令人捉摸不透，倒也没什么说不过去的。
最后，空从书架上抽出了一本地质学专著，他翻开扉页，上面用严肃的印刷体写着一句：“世间并无永恒。”
如今是科学主导人类文明的时代，对自然世界的认知和描述越来越趋于理性，但也过于缺乏尊重和敬畏。他翻看着手里的书，时间很快到了晚上，期间玛丽进来送过午餐，直到晚饭准备好了，空才从书房里面走了出来。
而清早外出的荧依然不见踪影。
“荧还没有回来？”
“是的…”
“她平时会这么晚回家吗？”
“嗯…有时侯会…”
空看着窗外的黑夜，沉默不语。从早上两人久别相见，到此时的刻意回避，他隐隐感觉到了来自荧筑建的距离，她在排斥自己，这个认知令空感到无所适从。他回到楼上，几分钟后已是一副外出的打扮，他让玛丽叫来马车，在她的劝阻声中固执地钻了进去。
“少爷，你知道去哪里找她吗？”
空扶了扶帽沿，神情在黑暗中不慎明晰。他说：
“当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