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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交流 ...

  •   “我想见你一面。”

      但聂闻暂时没有时间,他们就将见面的时间约在了傍晚六点钟。

      聂闻已经将自己左手的伤口简单包扎好,病理室已经被从头到尾清洗了一遍。然后他将剩余的神经组织病理切片全部检查罗列好,无一例外,三天之内的神经元细胞都在活动,而三天之前的全部停止活动,视野之内只能看到一个已然萎缩的庞大神经元细胞,占据了整个视野,无论如何改变切片的位置,看到的都只是这只细胞的一部分。

      吞噬最后的结果,只剩下它一个,继而枯萎死亡。

      聂闻很好奇,这么一件大事为什么全院上下没有一个人知道,病理科不至于缺少人手缺少到这种地步,就算再怎么缺人,最大的事就是这两天的病患,不可能不将它当回事。

      病理科的霍医生打开了病理实验室的大门,鞋跟与地板交接处发出答答的声响,聂闻抬起头来,正看到霍医生倚靠在实验室外层玻璃窗外,朝着还在做实验的聂闻叫道:“聂医生,院长找你。”

      之后的事便很清晰明了,院长将实情告诉了聂闻。

      “您早就知道?”聂闻摩挲着左手的绷带,皱着眉头问道:“可为什么?”

      “人心可怖。”院长坐在办公桌前,身后是一具人体骷髅模型,他叹了口气:“没人遇到过这种情况,为今之计是先把消息困住,不能让患者恐慌。一旦慌了,谁都控制不住。”

      聂闻低眉顺从地坐到了院长的对面,他能理解这种想法,无论是学习还是实践中,都不止一次地听过要先稳住患者的心,只是——

      “也没想要瞒你,”院长的声音柔和下来:“这两天事情太多,别把自己逼得太紧,制药公司那边怎么样?”

      聂闻回应道:“老师,您听说过‘冰虫’吗?”

      “冰虫?”院长皱着眉头,右手的签字笔在纸上不断摩挲:“安——”

      “安陆。”

      “安陆告诉你的?”

      聂闻点了点头:“他带我进入了实验基地的雪顶实验室,我在里面看到了它,据说,冰虫就是罪魁祸首。”

      院长没有想象中惊讶,因为身体原因,说起话来总是慢悠悠的:“所以的确是南山集团做的手脚。”

      是肯定句的语气。

      聂闻附和道:“但我觉得安陆他应该不了解背后的事情。”

      院长却笑了:“先别这么确定,他告诉你这些想要什么?”

      聂闻想起来还没送过去的病理切片,回应道:“他想让我除掉冰虫。”

      “也许冰虫在他们手中也失控了......你见到梅和泽了?”

      聂闻摇头回应道:“没有,安陆偷偷带我进去的,一路上没遇到其他人。”

      院长笑得和蔼:“这个安陆之前和你比较熟?”

      聂闻沉默许久:“......也没有,只是......校友。”

      “你先抓住这条线索,既然真的是南山集团的问题,恐怕咱们一个附属医院也起不到多大作用。”院长思忖着未来动向:“既然知道了罪魁祸首,能将‘冰虫’带回了。”

      聂闻有些愧疚:“但他答应了我检测‘南山泉’,今天晚上应该可以拿到报告。”

      “你是担心医院的检测报告有问题?”

      聂闻沉静地解释道:“不是有问题,只是雪顶实验室的设备确实更加先进,并且他们研究冰虫很长时间,也许真的比我们检测得更加仔细。”

      “......如果安陆说的是真的话。”他补充道。

      院长点了点头,表示赞同:“但也不能保证他将报告完整交给你,先看看吧。检测的时候我也担心过这个问题。”院长叹了口气:“医院的设备落后了啊,一时半会换不了......你见到的冰虫长什么样子?”

      “不算很大,肉眼可见,有些像蛹,胶状物质,喜欢栖居在高处,身体表面长有一些难以察觉的小黑点,不喜动,是否为活物也难以辨别。”

      “我以为冰虫会更小?这么明显的目标......”院长背手望着窗外沉思:“如果不是冰虫本体,也许是将它们产生的某些化学物质投放在矿泉水中了。”

      聂闻语气有些激动,只是面色还不明显:

      “老师说的对,我也有过怀疑,这样就说得通了。”

      “我今天晚上争取将冰虫标本拿来,对症下药。”

      院长没有回应他这句话,只是凝神呼吸着,盯着窗外发愣。

      “聂闻。”院长走到窗边,身后的影子被拉了很长:“你说他们到底有什么目的?”

      南山集团在这个无人可治的城市只手遮天,什么都被他们握在手中,毒害手下市民对他们又有什么好处?

      安陆为什么忽然寻求南山医院的合作?作为实验室管理员的他难道真的不知道南山集团背后的所作所为?还有多少人知道南山集团的计划与目的呢?

      聂闻心中冒出了刚刚院长提到过的“梅和泽”这个名字——实验基地真正的管理层。

      “不确定。”

      聂闻沉默了许久,终于回应道。

      他其实还是有些担心,但望着院长花白的头发,还是将疑问咽了下去:

      “这两天病患少了些,我会继续安排人购入南山泉的。”

      院长点了点头。

      ===

      自从医院下了禁止南山泉的指令,外面一旦出现南山泉就全由南山大学附属医院的名号收了去,所以流通在市面上的南山泉少了许多,病患自然也少了许多,医护人员终于可以喘口气了。

      会议室的人也少了许多,各自有了各自的方向之后只等着总结报告,再将信息进行汇总分析。

      于叶他们回来的时候大概是正午时分,正是吃饭的时候,但是于叶也没来得及吃饭就赶忙去将取来的各类标本拿去生化检验室送检。

      但也正因为这个时间,检查效率要低一些,于叶一个人在走廊里坐了站,站了又坐,活像是个等待产妇生产的家属。

      等到检测报告出来一半之后,于叶的心也凉了半截,刚从食堂出来的金风也凑过来看,检测报告仍旧没什么异常。

      好似忙活了一场忙活了个寂寞似的,但于叶并没有灰心,最起码在上午的访查中无意间从一个小员工的口中得知,他们的供应线路变了。

      他们这个工厂属于南山泉在南山市的集中包装总工厂,主要负责的就是外包装这类活计,真正采集水样还要再往流水线以上的机构走,他们只是负责下游包装销售环节而已。

      而小员工告知于叶,之前他们总是从南山山脚下的中转站直接进货,但这段时间忽然变成了从南山郊外进货,那个地址他记得模糊,大概是南山市西南郊外的一个地方,很大的一片建筑群,建筑群上挂着公司名称,但他记不清了。

      两人顿时泄了气。

      明显感受到两人的失望,小员工解释他只管送接货,老板让去哪就去哪,拿着地址去就行了,其他的管这么多做什么。

      两人捕捉到关键词,成功从小员工手上获得了取货的地址:西郊大道404号

      在地图上一查,正是——

      “又是南山制药公司。”金风再次感叹道。

      彼时他们几个已经聚集在会议室中讨论接下来的走向,听到“南山制药公司”这个名号,聂闻也没有特别惊讶,只是心里却泛起疑窦,如果这么多次的车辆来往,安陆会不知道吗?

      “看来线索全部集中在南山制药公司这边了,聂闻?”金风提醒道。

      聂闻回过神来,刚才他们之间的信息基本上都已经互通有无,除了一些有关安陆的部分他略过了,其他他所了解到的事情基本都说了出来。

      “南山泉曾在实验基地卸货......”聂闻喃喃道。

      “不知道你可不可以拿到一部分‘冰虫’。”于叶有些担心地,不确定地说道,并没有问向特定的某个人,更像是自言自语:“南山集团真的会有这么好心吗?”

      聂闻看向手表,时间已经指向了五点半:“一会儿就知道了,我去去就回。”

      说着他便离开了会议室,向楼下咖啡馆走去。

      ===

      左手食指还有些阵阵发痛,痛感并不是特别明显,就像是被纸张割伤一样的痛,如果没有看到自己的伤口,也许就感受不到痛,只有看到了好似才在心理作用下痛感逐渐加深。

      但这伤口并不是纸张导致,痛感也并非不存在。

      坐在医院楼下咖啡馆等待的时候,聂闻忽然感觉自己好像有些喘不过气来,也许是咖啡馆人太多的缘故,也许是到了傍晚时分身体已经预知到黑夜即将到来的缘故,但这分明是夏天,不过六点的时刻,天空大亮,尚未出现晚霞。

      安陆还没来。

      今天下午的时候聂闻再去病理室了,又是新一批病理切片,他得到院长允许之后便留了一片要给安陆。顺便他也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并没有什么异常,其实第一次发现有伤口的时候聂闻也检查了一次,同样没什么异常。

      据聂闻所了解,他所接触的这种毒素并不具备传染性,玻片破碎出现伤口也没多大关系,更何况他又做足了防护措施。

      玻璃门上方的摇铃响了一声,聂闻抬头望去,并不是安陆,他又重新低下头来,望着自己面前的这杯拿铁发愣。

      咖啡馆的复古钟已经敲过六点,安陆还没来。

      刚才于叶提供的信息萦绕在他的脑海当中,久久无法散去,南山泉曾经在实验基地逗留,按照全市的病情范围来看,看起来并不像是让人可以忽略的货物量,再加上当时安陆带着聂闻进入雪顶实验室时,他曾经看到过的大堆纸箱......

      安陆能不知道吗?

      摇铃又响了一次,聂闻下意识抬起头来。

      安陆来了,他正四处环顾寻找。

      聂闻举起手向这边招呼,安陆向这边走来,没来由地,这段时间的等待居然比之前半小时还要难熬,他下意识地将左手向桌子底下藏了藏。

      “抱歉,路上耽搁了会儿。”安陆有些欲言又止。

      他真的不会开车,能看懂红绿灯已然是谢天谢地,要不是时间紧迫,他自己一个人宁可跑几公里去赶公交。

      这样想来,安陆觉得自己没出车祸死在半路真是幸运。

      “没事。”聂闻的声音有些发哑,他悄悄清了清嗓子:“实验结果——”

      “我检查——”两人同时开口,于是安陆继续说了下去:“确实是南山泉,直接检查南山泉根本没有任何异常,但是在模仿人体内环境之后,可以查到南山泉的成分当中与冰虫释放的化学物质一模一样。”

      “冰虫释放的化学物质?”

      “在前期,冰虫标本上遗留过一些化学物质,我拿来对比了。”

      “这种化学物质是一种毒素,神经毒素——”

      聂闻望向安陆的眼神中透露出来了几分探究意味,被探究者一时语塞,轻叹了口气,而后将纸质报告拿给聂闻看,他解释得仔细,声音不大但足够聂闻一个人可以听清,而后者理解得也很快。

      他偶尔看向安陆的眼眸,心中总想着是不是下一刻他就会说出来某些他想听的话语来。

      “我不知道是谁动的手脚。”安陆说的认真。

      聂闻的心扑通扑通跳得厉害。

      “之前我骗了你。”一眼望去,安陆的眼神十分真挚,聂闻确信这个时刻到了:“我会都告诉你的。”

      聂闻听的也认真,他盯着安陆,等待他下一步的回答:“我的确看到过南山泉的转运车从实验基地离开过,所以我才检测过南山泉。”

      他这是在回答他俩在雪顶实验室见面那次大妈送给聂闻南山泉的问题。

      聂闻忽地松了口气。

      “但我不知道大妈居然将水送你了,我实在没想到。”

      聂闻笑了笑:“大妈也是好心。”

      安陆叹了口气,有些内疚,听到他这么说才算好了些。

      “之前我还抱着一丝希望,也许不是南山泉,也许不是实验基地,但现在看来跑不了了。”

      “其实我早应该怀疑的。线索太多,都指向了它,不怀疑不行啊。前有南山泉大批量地出现在实验基地,后有前辈居然早就知道市内将发病疫,再加上他们都隶属于南山集团。你不是不知道这几年南山集团的风评如何,我虽然不怎么关注社会新闻,但也耳聋眼瞎,有很多事情还是看在眼里的。”

      “再加上,病发之后又停了冰虫的研究,虽然这段时间我负责的冰虫项目一直没有进展,但早不停晚不停,偏偏是在这个时间点,也有些太凑巧了。”

      安陆将自己所知之事一五一十地全盘托出,聂闻听得认真,没落下任何一个细节。

      “但还没有直接证据。”两人异口同声地将结论得出。

      “对,还没有足以扳倒他们的直接证据。”

      “也没有病患的救治办法。”

      两人陷入一阵沉默,安陆连续说了一大堆,叫服务员上了一杯柠檬水,咕噜咕噜便喝了下去,喝完了才盯着玻璃杯看了半天,忽然说道:“你说,这用的水不会也是——”

      “好了,你闭嘴。”

      安陆便哈哈哈哈大笑起来:“没事,都是命。”

      等他笑够了聂闻才端着面前已经冷掉的黑咖喝也不是不喝不是,最后还是抿了一口:“你刚才说的这种神经毒素,会导致细胞互相吞噬吗?”

      “病理切片出现了这类情况?”

      聂闻思索着在病理室看到的情况,手指又开始发痛了,他斟酌了一下用语,最后还是将真实情况全部告知于他:“神经细胞自主吞噬,没有看到任何外来细胞的踪影。”

      安陆猛地抬头看向聂闻:“我不确定,其实最让我感到不解的是,雪顶的冰虫一直待在观察舱内,之前发生过一次事故,所以之后再没动过它,那南山泉当中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呢?”

      “你觉得不是冰虫?”

      “与冰虫必然有着联系,但我不能保证,出事之后雪顶实验室戒严,没多少人可以接触到冰虫。”

      聂闻结合之前安陆所说:“就是那次爆发?”

      安陆犹豫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但之后便沉默了,看起来他没有再想讲下去的意思,聂闻识趣地闭了嘴,喝了口咖啡开启了下一个话题:

      “也许在你不知情的情况下,有人从冰虫中提取出来了这种化学物质,南山泉在实验基地落脚的时候,就被投放了进去。”

      “但这样没办法解释,直接检测南山泉是正常的结果。”

      一时陷入难题。

      “如果一直没有人动过的话,南山泉这件事情又是怎么回事?”

      安陆叹了口气:“我只能保证我在实验室的时候没有人打开过观察舱,但密码不仅我一个人知道。”

      “还有谁?”

      “还有前辈,梅和泽。”

      “你怀疑你的老师?”

      安陆既没否定也没肯定:“他这段时间让几个实验室手头的项目都停了,不知道要做什么。”

      再加上之前的事,安陆没有这个怀疑的心思,恐怕都对不起曾经发生的一桩桩一件件。

      “对了。”

      他将包内的储存盒拿了出来,递给了安陆:“你要的病理切片。”

      紧接着安陆也递给了聂闻一个东西,一个小黑盒,看不到里面是什么东西。

      “两年前‘史莱姆’的标本。”安陆略微皱着眉头,补充解释道:“两年前冰虫的标本,观察舱不能随意打开,我只能弄到这个,觉得你会需要。”

      “那次爆发之后的标本?”

      “不,爆发之后冰虫就一直待在观察舱内,这是凌子墨最开始带来的——”

      安陆忽然意识到自己提到了什么,他忽然止口了。

      聂闻没继续追问下去,大约猜出又是和那次爆发有很大关系,既然他不愿提,他也不好追问下去,只好换了另一个角度:“冰虫到底有几种?”

      沉默片刻,安陆诚恳地回应道:“据我所知,史莱姆是一种,观察舱冰虫是一种,还有一种,但后面这种没什么威胁性。”

      “最后一种不是我不想告诉你,只是时候未到。”

      “我相信你。”聂闻嘴角带笑,望向安陆的眼神很是坚定。

      光是这一番交谈,他已经感觉两人之间的联系愈来愈紧密了,无论是表面的同盟关系,还是深层信任。

      安陆心底忽然涌出了一丝暖意,也浅浅回了一笑。

      大脑一阵刺痛,腿脚有些不受控制,聂闻忽地站了起来,对面人吓了一跳,瞪着一双眼睛望他。

      下一秒,聂闻直直栽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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