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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芽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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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早晨,那位昏迷的病患还是没有醒来,李主任那边并没有检测出相关结果,他们拿了冰虫的标本研究了再研究,只得出这东西已经死亡,没有传染性的结论。
但是标本表面覆盖的浅浅一层化学物质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对比了南山医院的实验库,却没找到任何的原型。
相似的有红藻氨酸,也就是常说的海人酸。通过这一条信息,将这类化学物质与经常与海人酸作反应的化学物质混合在一起进行实验,最后得出了它的化学结构式。
与此同时,又将它稀释之后用在小白鼠身上,结果在显微镜下发现小白鼠的神经细胞互相吞噬。李主任被结果惊讶,将结果告知于院长之后,院长之后长叹了一口气,喃喃道:“果真是南山集团。”
这种新型神经毒素暂时被他们命名为“冰虫酸”。
他以及实验组成员都被告知先不要将这条消息扩散出去,等到再见面的时候,已经是下一次会议了。
会议室中大家围坐一桌,聂闻的位置被空了下来,于叶曾给他打过一个电话,但没人接,于是没再打扰。
“距离第一例病患出现之后已经过去了许多天,但仍旧一点进展也没有。”某位医生在落座之前说了这么一句话。
会议室就在这句话的开篇之下沉默许久。
“其实也不能说没有进展,”金风试图打破沉默,他自知所有人都在为事情的停滞不前而苦恼:“咱们好歹知道是南山集团下的手。”
这话一出口,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李主任冷哼一声:“那和没进展有什么区别?你是觉得你自己能斗得过南山集团,还是你家有背景能保你不死啊。”
李主任的话虽然难听,但却也有几分道理。
“你们难道不知道,治安队在南山只是个摆设,花瓶里装的都是南山集团的人,咱们一个附属医院能做什么,明哲保身还算好得了。”
众人不禁附和起来:“要是都能在矿泉水中下手,下一步是不是要开始污染水库了?”
水库在南山市西北角,市内所有用水都来自这里。若真是被污染,南山市中的人不喝水会死,喝水也会落得个痛苦不堪,最终死去。
“难道我们真的查不出这东西到底是什么吗?”
座位末尾的一位急诊科医生发言,他铭牌上写着的名字是危浩南,看起来年纪不大,刚毕业没多久,前几次因为忙碌,他并没有参与会议:
“我听说有了标本,再加上病患的样本,换一些更为先进的医疗设备,是不是可以——”
“放屁。”发言的是院长身旁的一位身着便装的人,此言一出大家纷纷看向他,这个人并不眼熟:“从没出现过的东西,换再高级的设备能有什么用?”
院长终于发话,简单介绍了一番:
“这位是吴力,南山大学的教授,也是神经科的,刚才国外赶来,请他来想着是帮帮大家的忙。这学生说话粗俗,但没什么恶意,还停大家多担待。”
算是院长给人做担保了,估计是院长的学生,会议桌前此起彼伏着“不敢不敢”。
吴教授冷哼一声,抱臂扭头看向墙角,好似有什么东西吸引着他。
“但科学难道不是在未知中求知?”刚刚发言的小医生声音清亮,打破了一时会议室中的嗡嗡作响,倒像是平地一声惊雷。
“是这样没错。”院长点了点头表示赞许:“只是切莫心急。”
“请问吴教授有什么想法呢?”危浩南毕恭毕敬地问道。
“非要我说的话,”吴力抱臂后瘫在靠背上:“就看着。”
一片哗然,有人问:“什么叫就看着。”
吴力甩给他一个白眼:“字面上的意思,既然不知道这东西是什么,不如多看等会儿,再看看。”
小医生明显有些气愤:“可那是一条条的人命啊!”
“什么都不知道,你能救?”吴力反问道,气势丝毫不弱:“现在又出现了新病例,你能救?”
小医生不吭声了。
金风看着这人来势汹汹的样子,心底有股郁结之气,不说出来他难受:“但总不能干看着,这和见死不救有什么区别,一旦病患落在吴教授或者吴教授周围人身上呢,难不成吴教授也要‘就看着’嘛?”
“对。”吴力的回答简洁有力:“观察仔细了才能有结果,像只无头苍蝇一样,有个屁用。”
“这样说吴教授是有方向了?”于叶试探性地问道。
吴力胸有成竹:“当然,不然我为什么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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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嘴,吃药。”安陆将温水与药片都摆在了聂闻面前,他看看桌上的药,又看看安陆,没动。
“虽然起不了什么大作用,但会让你退烧。”安陆尝试用更加柔和的语言对待这个意识模糊的半傻子。
聂闻没头没尾地接了一句话:“我好像梦到过你。”
“也许吧,”安陆敷衍道,他将药片塞到聂闻手中:“吃药,吃完继续梦。”
聂闻乖乖吃了。
安陆打开了桌面上录音机,将自己带来的录音磁带放了进去。
录音机传来的声音呕哑嘲哳,模糊不清,好似这盘录音带经历过了许多年的洗礼,现如今终于又重新发挥作用一样。
“XX99年4月1日,雪山计划第一天,开采队成功抵达雪顶。”
安陆惊讶地看向聂闻,后者一直迷茫地盯着他,见到他的眼神反而躲了过去。刚被喂了药,现在一如既往地老实。
如果安陆没有听错,这是梅和泽的声音,比现在更为年轻,1999年,差不多安陆也刚刚进入南山实验基地,那时候还没有雪顶实验室这一称呼。
安陆继续听了下去,接下来的声音却变了一个人。
“XX99年4月17日,雪顶又下雪了,今天风很大,不适宜进行开采行动。”
“XX99年4月20日,接近永冻层还很困难,放弃原有计划,新任务从下往上进行开采。”
“XX99年4月22日,开采队发生内讧,外雇人员采用的冰块非原规定区域冰块,经队内人员举报,已遣散此队员。”
“XX99年4月25日......”
“......”
“XX99年12月22日,即将迈入新世纪,天气晴,开采成功。”
安陆不知道听了多久,他看向屋内钟表,指针已经指向了五点,外面天光渐亮,聂闻窝在沙发上已经沉沉睡去,他从罗列整齐的衣柜中拽了一条毯子,替他盖上。
从录音机传出来的声音还萦绕在安陆的耳边,“雪山计划”这个词让他久久不能忘怀,可听遍了整条录音带,他再没听到第二次这个词汇,好像第一句梅和泽的话语是被后裁剪上去的一样,与后面开采冰块的事迹完全不属于一种调性。
安陆看向聂闻,后者睡得正香,他的症状发作速度要比凌子墨更快,恐怕‘芽孢’要更加深入。安陆自知如果不是他连累聂闻,也许聂闻如今还是个普通医生,在医院做着救死扶伤的工作,也不会蹚进这条无底河流,沾染了一身腥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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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力环顾一周,向大家问道:“当时去工厂调查的是那两位?”
大家的目光集中在于叶和金风身上,两人向吴力致意。
“你们知不知道南山泉的取水地在哪?”
“不是南山雪顶?”有人指着自己手中的南山泉说道:“他们打的广告不都说了?”
当时他们冲着工厂本身去的,得到南山泉的运输路线变更之后这已经是最大的收获,于叶调查的时候也记录了南山泉的制作流程:专人在南山雪顶取水,再从山顶一节一节地送到半山腰的初步包装站,再运输到南山山脚下的中转站,从中转站分发到各处的包装工厂,最后由工厂统一交给下游交接商。
既然教授已经提出了这个问题,也许就证明他们包装广告上所强调的标语,并不一定为真,于叶推测道:“这么堂而皇之地告诉人们就是从南山雪顶取水,是不是他们的取水地另有其地?”
吴力认可性地点了点头,但下一秒却又高声道:“他们的取水地确实是在南山雪顶。”
众人愣了一下。
“学院的探索队曾经有个项目在南山雪顶,他们曾经在校刊上报道过,当地人都说南山雪顶早就被污染了。”
“但供水还是源源不断。”于叶补充道:“无论水是从一开始就被污染了,还是中途在制药公司做了手脚,这冰虫的来源地,有可能就是南山雪顶?”
吴力表示赞许地点了点头,这一次倒是没有再次语出惊人:“我觉得得派人去那边看看。”
这句话是对院长说的,后者眼睛眯了许久,像是进入假寐状态一般,分不清是否还在听,等到吴力这话出来好一会儿,院长才缓缓说道:“是得有人去。”
于叶第一个冒出头来,自告奋勇要去南山雪顶探查真相,并许诺自己一定会带一个结果回来。
院长赞许道:“也好,聂闻呢?”
他本想着聂闻还有于叶,再找上几个人组成一支小队,前往南山雪顶,但会议已经要结束,聂闻却迟迟未曾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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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是被电话铃声吵醒的,安陆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就倒在聂闻身旁。
提前醒来的是聂闻,他的右胳膊已经被枕麻了,本想伸展一下,但睁开眼却看到压住自己胳膊的是谁,脑子放空半天,觉得这是梦,继续睡了。
还是安陆的猛然起身将他吓了一跳,这才明白过来不是梦。
致电人是于叶,安陆以为是自己的电话,看到之后转头将电话扔给了聂闻。
医院中的会议已经结束,于叶只是来通知,院长已经决定让他们组成小队一起去往南山雪顶。
“南山雪顶?”聂闻的消息尚未更新,已经比他人慢上了不止半拍。
安陆自然知道南山泉取自南山雪顶,只是还不太明白,既然已经将冰虫标本带给医院了,他们为什么不专注于研究标本,怎么又要跑去研究南山泉的起源地。在他的认知当中,南山泉自然是在南山实验基地出问题的,难道从南山雪顶取下来的时候,不是正常且平常的水源吗?
他有些搞不懂,缺席了聂闻也一样。但安排既然到了,就没什么不听从安排的道理。
安陆暂时没有直接去那边的打算,毕竟——他带来的储存盒就放在录音机旁边——他还有好多问题想问问梅和泽。
聂闻和于叶交涉完,这边安陆又将录音带为他放了一遍,期间电话声又响了一次,是叶会雯——第一实验室管理者叶师姐。
安陆有些犹豫,毕竟都是实验室的人,如果许温与他们狼狈为奸的话,那叶师姐——他将自己脑袋当中的想法都甩了出去,叶师姐绝对不是这种人。
“冰虫被你偷走了?”
对面第一声的语气直逼安陆而来,虽然隔着电话线,但威力丝毫未减,他感觉自己已经被骂了个狗血淋头了,与凌子墨颇有两分相似之处:
“你脑子抽风了吧?现在全实验室,别说全实验室了,全南山都要找你,前辈他气得一蹦三尺高,脸都绿了。”
“真的?”
安陆想到那画面觉得还挺好笑,前辈一蹦三尺高得是什么样子。
“我能骗你?”叶会雯的声音低沉有力,逐渐冷静下来:“假的,没一蹦三尺高,脸色确实不怎么好看。”
安陆撇嘴,心想不愧是前辈:“许温没死吧。”
“就你的小身板能揍得了谁?”叶会雯讽刺道:“许温除了脑袋上长了两个包,其他什么问题也没有,不如担心担心你自己。”
安陆许久没吱声,叶会雯那边也一样,直到安陆轻声道:
“师姐,我不能回去。”
“你知道我没这个意思,将冰虫毁了,其他的我无所谓,这玩意已经带来了太多麻烦。”
叶会雯沉默许久,好似在回忆往事,直到安陆几乎以为对面已经将电话挂掉了,叶会雯才继续说道:
“前辈也许会找你谈一谈。”
“正好,我也想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