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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 22 章 ...

  •   江夏起身开门,走出包厢的时候步履颇为蹒跚,看着她跌跌撞撞,像是醉酒又像是梦游的背影,我心里感觉十分痛快。她的世界想必正在天旋地转吧?那种滋味我也品尝过的,在十年之前。

      十年前,得知爸爸从大楼顶上跳下去的那一天。

      十年前,系主任找到我的那一天。

      十年前,妈妈的化验报告送到我手上的那一天。

      十年前……我和苏杭分手的那一天。

      那段日子是我生命中最为煎熬的时光,挺过了那些时日,江离便不再是最初的江离,再加上岑一的悉心栽培,终究成就了江离今日的名声地位。

      我不知道江夏在这次打击之后会变成什么样,实际上我也并不关心,她已经二十六岁了,满十八岁很多年了,不再需要我的关照——如果今天的她还需要我用金钱和谎言养活她,那我只能让她自生自灭去了。

      我坐在包厢里发了一会儿呆,唐建云过来敲了敲洞开的房门,问我:“江总你还回公司吗?”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工作总是处理不完的,我今天给自己放一天的假。”

      “现在都晚上了,你只能算给自己放了小半天的假。”

      “聊胜于无,有的假放总是好的。”我望着唐建云道,“你自己回去吧,我再坐一会儿就打车回去。”

      唐建云笑了:“要坐也该找家茶楼,坐在粥店里算怎么一回事儿?”

      望着他,我心里蓦然生出一个念头,其实,他和江夏挺配的,一个急公好义,一个无私奉献,难怪他一眼就看上了江夏,原来,他们的气场吻合在冥冥之中注定了一切。我生平第一次兴起了给人做媒的念头,笑着把话题引到江夏身上去:“她答应了给你做模特吗?”

      唐建云摇了摇头:“江小姐的状况看上去不大好,我便没有问她。”

      我指点他道:“那你过两天再打电话给她吧,她这个人挺好说服的,你只要向她强调她有多么不可或缺,没有了她,你的发布会就完蛋了,她一心软就会答应你了。”

      走出粥店,入夜的城市灯火璀璨,夜空反而黯淡无光看不见几颗星星,人类把银河自天空引下,从此繁华了人间,冷寂了苍穹。

      “子云。”唐建云喊了一声,一口气迈过三级台阶走了下去,或者说跳了下去。

      一个女人应声停下脚步。

      职业使然,我每遇见一个女人,都要将对方的衣着妆容用品鉴的眼光审视一番,这个女人自然也不例外。

      浅蓝衬衣配黑色一步裙,黑色皮鞋,没有首饰,这么中规中距,几乎连搭配都谈不上了,随便在哪个写字楼里都能撞衫几十次。

      她把自己收拾得很整齐,但并不需要多少观察力就可以看出她的经济状况不太好——她的包包样子很好看,质地和做工却不算高档,肩带的部分已经有些起毛。

      一天的工作结束后浅淡的妆容有些花了,难掩眉宇间的疲惫,更加掩藏不住望见唐建云之后,她脸上浮现的那一个复杂笑容——既诧异又欢喜,还带着些许难堪以及……失落。

      唐建云的前女友么?前男友已经是蜚声国际的时装设计师,自己却混得很落魄,换成我,也会这么不自在。

      “哥。”她笑笑,声音和面容一样羞涩。

      “去接小云?”唐建云问。

      “嗯。”她的话很少。

      “怎么现在才下班?”

      “公司有点事情耽搁了。幸好小云念的幼儿园放学后可以托管。”

      唐建云点点头,关切地问道:“小云最近还好吧?夏天小孩子很容易生病,别让他贪吃冰淇淋。”

      “小云很体贴我的,从来不会不乖。时间不早了,先走了。”

      “我也有工作要做。下次不忙,我们一起去喝茶。”

      “好。下次。”

      “我先走了。”名为子云的女人又说了一次。

      唐建云笑着应了一声:“嗯。”

      “下次……”子云的声音很虚,“下次喝茶。”

      “好。”

      唐建云和子云用一种彼此心知肚明绝对不会有那么一次却又煞有其事地定下约定的语气互相敷衍着,我静静地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等他们道别,唐建云没有向子云介绍我,因为她根本没发现有一个女人和唐建云在一起,从头到尾她的眼睛里只有他,就如同他的眼睛里只有她。

      直到她的背影汇入人海许久,唐建云依旧凝望向那个方向。瞎子也看得出来,他对她用情至深且至今未能忘情,她也一样。她离去的脚步很镇定平静,但我知道淡然表现下她其实是落荒而逃——唐建云叫住她之前,她本来是沿着街道往北走,和唐建云告别后,她转身向后。我猜,她至少要走上五百米才会意识到自己走错了方向。

      从他们的对话判断,她结婚了且有了小孩,很可能已经离婚,现在一个人又要带孩子又要工作,身心俱疲。我不明白为什么她的境况明明很不好,唐建云却不搭救她于水深火热之中,他明明最热衷这种骑士行为。

      唐建云转过头来看我一眼,笑了笑:“我表妹。”

      这年头男人都这样,所有前女友都是表妹。

      迎着我了然的眼神,他笑了笑,执着地重复着:“真是我表妹。”他的语气和那个女人的笑容一样复杂,诧异欢喜难堪失落,不是向我重复,而是对自己重复。

      我似有所悟,又觉得若是我猜测的那样,未免残酷过头。

      “你们……”理智告诉我,我不应该过问下属的个人感情生活,尤其这种感情很可能是极私密不足以向外人道的,然而我还是越界了。我最近是否表现得太亲民了?我开始反省自己。

      唐建云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苦笑着来了一首短shi:“彼岸之前,此刻之后,眼泪是你能给我的唯一礼物。”

      他没有说太多,甩甩长发离去了,远去的身影微驼着,不再是我熟悉的意气风发的著名设计师或疯疯癫癫的脑残诗人,而是一个被现实包围,身心疲惫却无路可逃,无处可归的中年男人。

      唐建云和他那位表妹之间暗涌如此,我只好打消了客串媒婆的念头,再不喜欢江夏,我也不能把她往火坑里推。说起来,这还是我生平第一次想给人牵线搭桥呢,结果不到十分钟就发现我选择的配对多么荒谬,我果然不适合扮演这种遍撒欢乐向人间的角色,想到这里,我自嘲地笑笑,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不知怎么的,最近不正常的人太多了,金小猫想客串婚姻专家,江离要做业余福尔摩斯,连我都想当一回媒婆。

      意兴阑珊地拦了车回了家,家里灯火通明着,然而屋里并没有一个人,那些大大小小的灯变成了一只只眼睛,冷漠地看着我的疲惫和无能。我把自己四仰八叉地抛在沙发里,享受着身下弹性十足的柔软,身后忽然想起一阵极轻的脚步,我陡然想起来,现在家里可不是我一个人,柳女士已经回来了,急忙翻身坐起维系仪态,来人却并非柳女士而是王嫂。我冲她笑一笑:“妈妈呢?”

      “夫人去见朋友了。”

      这个答案在我意料之中,柳女士回来之后在家的时间并不比我多多少。她身为叱咤一方的商界风云人物,虽然已经将大权下放到岑一手中然后退隐江湖,但她的江湖地位并没有因此动摇,别的不说,光是她岑氏第二大持股人的身份便不容小觑,她难得回一趟C市,纵然如何精挑细选,也还是跑不了一晚接一晚的应酬。

      能在岑宅工作这么多年,王嫂当然是个谨守本分的聪明人,不会倚老卖老对我的行为评头论足说三道四,但随时会有一个人出现在身后的感觉总归是让人自在不起来的,我起身打算回房去,只要岑一不在家,那里就是我的地盘,我想坐就坐,想躺就躺,可以坐在床上吃零食,也可以纵情饮酒。

      酒。

      想到这里,我打开酒柜拿出上次没喝完的那支红酒,慢悠悠地上了楼。

      我不清楚我自己到底喝了多少,我甚至不记得自己有没有洗澡,窝在光滑而冰冷的丝绸床单上,我慢慢睡着了。

      朦朦胧胧之中似乎有一只大手搁在我的额头上,我摇摇头想摆脱那只手的掌控,一声无力的呻吟自我的口中悄然溢出,喉咙涩涩的很难受,和被火烧了一样。

      “怎么喝了这么多酒?”不知道是什么人在问话。

      我睁开眼却什么也看不清,眼前的人形貌十分模糊,我不认识他,我不知道他是谁,我偏着头仔细想了想,现在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谁。

      “喝点水会好受些。”一只杯子被递到我的唇边。

      没什么理由,我就是想和他对着干,我吃吃地笑着,啪得一下打在那人的手背上,杯子脱手,水流顺着我的颈子往下流淌,睡裙打湿了湿漉漉地贴在身上怪难受的,我伸手拨着肩带想把睡裙脱下来,手指却软绵绵的使不上什么力气。

      那人的表情我看不分明,但听他的声音,他是十分不悦的:“你到底喝了多少?”

      我笑嘻嘻地拾起跌在我腿上的杯子,把剩下的半杯水浇在他的头顶上,心里感到十分畅快,但我到底在畅快些什么呢?一时之间我还想不分明。

      那人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我,他的视线是冰冷的,探究的,也是灼热的,迷惑的,被他这么看着,我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心里害怕却又不肯认输,我逼近那人,猛地把他推倒在身下,手肘压着他的胸膛,得意地笑道:“哈哈,我赢了。”

      “江离,起来。”他的声音很威严很有压迫感。

      但我不怕他:“就不起来。”

      他还想说什么,但我伸出手用手指压住了他的嘴唇:“这是我的房间,进来的人都要听我的话。”我问他:“难道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

      那人没有回答我,而是陡然一个翻身把我压在了下面。天地陡然倒了个个,我察觉出了不对劲:“明明是我在上面你在下面的!你不要不听话!”

      我徒劳地推搡着他,然而现在的他坚定得和顽石一般,任凭我如何努力也无法撼动他半分。

      “快点起来!”我抱怨道,“你太重了!”

      他摇了摇头,从我身上起来,伸手拢了拢我的头发又帮我把睡裙整理好:“原来你喝醉了是这个样子。”

      闻言我恍然大悟,难怪我的头这么疼身上又这么烫,原来我喝醉了。我理直气壮地命令眼前人:“我才没有醉,我还要喝,你去给我拿酒来。”

      他不肯,我便自己去拿,视线摇摇晃晃地在屋里搜寻着,终于让我发现了,原来酒就在我旁边。我拿起床单上的酒瓶,里头的酒液晃荡着散发出诱人的醇香。

      “别喝了。你已经喝得够多了。”他伸手过来想把酒瓶从我手中夺走。

      我当然不肯相让,你争我抢之间,酒瓶的结局和水杯一模一样,只不过这一次轮到他遭殃,那些醇香的酒液尽数泼洒在他的衬衣上。

      “啊,真浪费。”我惊呼一声,凑到他身上贪婪地嗅着好闻的酒香,忍不住轻轻舔了一下。

      舌头底下的身体似乎轻轻颤抖了一下。

      这个人怕痒啊!发现了他的弱点,我得意地笑着,顺着他的胸膛一路轻轻舔吻下去,刚开始的时候他还是挺配合的,但到了后来,他还是反客为主了。他按住我的腰把我放倒在床上,灼铁一般滚热强硬的手指仿佛能在那里留下几个永世不灭的烙印,对此我当然是不满的,然而酥慰的身体里有一团火焰熊熊燃烧,暖流游走四肢百骸,意识堕于无底深渊,我根本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勿论提出抗议,我只能放纵情潮辗转相迎,如小舟归于江海,遭逢灭顶之灾也是死得其所。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第 2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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