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我们离婚》浮游女

20、第 20 章

　　我阴郁地想着自己的心事的时候，刘晨哭得越来越凄惨，本来就狼狈的外形此刻更加惨不忍睹。什么人长得漂亮做什么都美，这句话我是不信的，在服装行业做了这么多年，模特圈美女众多又是个是非之地，巧不巧的我常看到美女的另一面，深知所谓梨花带雨不过是文人的YY以及美女本人的演技。再怎么大美女，只要真的大哭大闹起来那都是眼泪鼻涕一起飞，披头散发和疯婆子没两样，所以这些年我才越来越注意在人前端着一副美女的架子，时时刻刻警惕自己不要出丑让别人看笑话，更加不能让自己以后想起来后悔。

　　刘晨这种不要脸面，豁出去耍赖的行为让我十分不耐烦。诚然，我能理解她的行为，一来她年纪还小，难免以为面子什么的都是虚的，二来也大概是真的眷恋岑一也眷恋她肚子里的那二两肉，女人么，一时想不开为了爱情犯贱也不是什么不可原谅的大错，不喜欢孩子、不想和拥有一个和心爱的男人流着相同血液孩子的女人更加是少之又少。但这些，说白了，又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我偏了偏头看向墙上挂着的画，小饭馆能挂什么好画，那不过是一副印刷的梵高的向日葵，但分心去数向日葵一共有多少片花瓣，让我控制住了我忍不住开始抽搐的面部神经。

　　瞅准了刘晨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必须停下来换气的空挡，我伸手扶着她的胳膊把她抬起来：“有什么话坐着不能说非要跪着？”

　　被我提点，刘晨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有些讪讪地坐回椅子里，从包里翻出一包纸巾来，低垂着头默默地擦着眼泪。

　　我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语气温和地道：“刚才那一幕要是让记者拍到了，登出来的时候配的解说词肯定是‘新进门的小妾在给大老婆奉茶’之类。”

　　刘晨闻言一震，抬起头望向我，眼神里露出些倔强恼怒之意：“江小姐放心好了，我是喜欢岑总，我爱他仰慕他愿意为他被人非难，但我从来都没想过要给人做他的情妇。”

　　“我爱你，与你无关。”我忍不住笑了。这句话在文艺女青年里盛行一时，我真是不明白了，既然是爱一个人，怎么会与那个人无关？单恋也要有个幻想的对象啊。更何况，她对岑一的爱并没有停留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她爬上了岑一的床，和他发生关系，有了他的孩子，这还能算和岑一无关和我无关？

　　刘晨听到了我充满讥讽意味的感叹，自然明白我在讥讽她什么，脸红了红，沙着嗓子轻声道：“江小姐……”

　　我打断她：“我是已婚妇女不是小姑娘，你还是和别人一样叫我江总或者岑夫人，这两个称呼我比较熟悉。”

　　听到岑夫人三个字，刘晨的眼皮跳了跳，沉默片刻之后她低声道：“江总……”我给了她两个选择，而她不愿意称呼我我岑夫人，她的立场，我看得很清楚了。

　　“江总，我知道在大多数人看来，我是一个罪大恶极、罪不容诛的坏女人，但我一点儿也不后悔，我不怪别人也不怪自己，我爱上了一个已婚男人，我也曾经思前想后犹豫了很久，最后我还是觉得我不能错过他。情不知所以其一往而深，我控制不了自己的心，如此而已。”

　　此刻的刘晨眼神清明而坚定，那张红肿的脸也没那么难看了，看来，她倒不是我刚开始以为的那么软弱糊涂，全无可取之处，岑一大概也是发现她这点平凡里的不平凡才对她产生了兴趣吧？这么一想，我心里好受了些。

　　男人出轨的时候，女人发现第三者美貌精明手腕高超，会恨，发现第三者长得还不如自己好看，人也不见得有多聪明，会更恨。原来我也逃不过这样的人之常情……我微微笑了笑，看着刘晨道：“你没必要把你的心事说给我听，我不是你的父母，也不是你的朋友，这些话你应该去对你妈说对你的闺蜜说，争取她们的理解和支持。”

　　“……”刘晨怔怔地盯着我的脸看了很久，就跟打算在我脸上找出一朵花似的，末了，她轻轻叹了口气，道，“像江总这样一个聪明睿智、魅力十足的成熟女性，难怪岑总不管做了什么，最后都还是会回到你的身边。”

　　她这是真心夸我呢还是存心给我想添堵呢？到底是年轻女孩子，话也说不清楚，我有些好笑地看着她：“是，他每次沾花惹草之后都会回到我身边。”

　　刘晨咬了咬嘴唇：“江总……不会觉得不甘心吗？您分明值得更好的男人。”

　　我越发啼笑皆非了：“我去找配得上我的男人，然后把这个不够好的男人让给你，刘晨小姐，你是这个意思吗？”

　　“我……我不是……”终于意识到这个话题根本不可能说清楚，刘晨笑了笑，站起身道：“江总是有事业的成功女性，今天耽搁了江总这么久，真是不好意思，我该告辞了。”

　　她终于肯放过我了，我顿时觉得墙上挂着的那副向日葵都灿烂明媚起来，冲着我尽情绽放金子一般的笑颜。

　　从我身边走过，而我错肩而过的一瞬间，刘晨低声说了一句：“对不起。”

　　两三分钟之后，包厢的门再度被推开，江夏走了进来，望着我的眼睛里露出些许愧疚不安的神色。她常用这种眼神看我，每次她做了让我不高兴的事情，又或者明知道这么做会惹怒我但还是义无反顾地决定去做，她都会用这双明亮得没有一丝阴霾的大眼睛看着我，弄得我到后来看到她的眼睛就会忍不住心惊肉跳：江夏这次又干了什么？

　　踌躇了一会儿，江夏有些不自在地坐进了我对面的椅子，轻咳一声清清嗓子，开口问道：“姐，你生气了吗？”

　　“……”我有些哑然无语，然而静默实在让人紧张难堪，我随口反问道，“你说呢？”

　　“我知道这件事情是我为难了你。”

　　我在心里道，然而你依然为难了我，甚至你说这句话的用意都不过是为了能够心安理得地继续为难我。

　　这世上的事情总是顺得哥情失嫂意，江夏啊江夏，你总想每个人都皆大欢喜，以前是你年纪小，现在你都二十六岁了，怎么还能这么天真呢？

　　江夏攒积勇气一般顿了顿，又咳嗽一声才继续说下去：“你是我姐姐，这件事又的确是刘晨不对在先，按理说，我不该帮着别人伤你的心。”

　　这话却说得太自恋了些。我从小就不喜欢江夏对她没什么姐妹之情，看到她我就觉得心烦，这样的妹妹怎么可能伤得了我的心？

　　“但你现在并没有怎么样……”江夏不知怎么有些语无伦次起来，也许是她自己也清楚自己求情的话有多苍白吧，“反正岑一一直就是那么一个人……他根本不是什么好丈夫，这些年我在国外一样常常听说他的风流韵事，可见这个人根本从来都没顾虑过你的心情。”

　　我脸上顿时莫名其妙发起热来，就跟被人狠狠扇了一巴掌一样，我很想对江夏说根本不是这么一回事儿，岑一对我还是很尊重的，然而……我说不出口，在心里骗骗自己就算了，要把自欺欺人的话语诉诸于口，我还欠缺那么一点勇气。

　　十年了，整整十年我一直在给自己编织一个幻梦，我有一个优秀的丈夫我有一个和谐的家庭，我的丈夫虽然有很多女人，但他他把自己的私生活处理得很好，别说是捉奸在床了，就是当着我的面和别的女人暧昧、调情也是一次都没有过的，整整十年我都在催眠自己，我对这样的丈夫我很满意，我对这样的婚姻我很满意，我对这样的生活很满意，今天，我妹妹，我的亲妹妹，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戳破了我的美梦。我所谓的幸福生活不过是个肥皂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