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获至宝》昉佛

5、第 5 章

　　“就是一般的拒绝啊，我也没说什么重话。”林木心里嘀咕了一句，转念一想，魏椿这性格如果真的像大家说的那么软弱，怎么把喜欢他这件事搞得在兄弟们之间传的沸沸扬扬。

　　怕就怕是个认死理的性格，讲究什么爱就是爱了轰轰烈烈那种。想到这，林木心里一惊，别是想不开做傻事了。

　　林木最烦这种自我感动的傻逼。

　　将手上的自行车一推，就要打电话给班主任要个魏椿家的电话号码。

　　自行车没有完全倒下去，似乎有个什么东西支撑着它，歪了停在半空中。

　　林木绕着自行车走了半圈，与另一面墙的交界处，有个黑影。

　　“卧槽！”

　　林木打开手机灯光，发现一个双手搭膝盖靠在墙边的少年，闭上了眼睛，安静的似乎与这夜色融为一体。

　　林木吓得连退好几步。

　　一阵惊魂之下，伸出手指探了探他的鼻息。

　　带着口罩，半天探不出什么。

　　“魏椿。”林木轻声叫了一句。

　　很明显对方没有反应。

　　于是上手去摘他的口罩，碰到了他温热的耳根，这下才如释重负。

　　少年垂眉，呼吸匀称，像是在酣睡。

　　脸上殷红的手掌印连成片，有些触目惊心，修长雪白的脖子，整个人看起来就是个十四五岁孩子，稚气未脱。

　　“喂！”林木用膝盖顶了顶他，试图叫醒。

　　“你怎么靠在这里睡着了。”

　　“喂！”

　　林木叫了他几声，要不是魏椿眨了眨糊满眼泪紧绷着的眼睛，他真的要叫急救了。

　　魏椿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摸了摸自己的脸，脸上除了红红的手印还有干了的眼泪，他做表情都困难的很。

　　刚想开口说话，舔了舔干巴的嘴，嘴皮粘在了牙齿上，哭到脱水了。

　　林木转过身，从他车上掏了一瓶矿泉水。

　　“给。”

　　“为什么不回家？”

　　林木扫了他一眼，语气软了许多。

　　魏椿低头不语。

　　接过了林木手上的水，刚刚睡醒完全使不出力气，拧了拧瓶盖，半天没打开。

　　林木叹了口气，拧开了又重新递给他。

　　“我有事情要找你。”

　　魏椿滚动着沙哑的喉咙。

　　“说。”林木抬了抬下巴。

　　“我不要你给我钱。”

　　魏椿将口袋里的钱递给林木。

　　“你就为这个待在这里等我的？你不会上去找我吗？”林木觉得眼前这个瓶盖都拧不开的男生有些死脑筋，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我上去了，你们在说……”魏椿一下子又哽咽了，说不出话来。

　　林木皱了皱眉头，思索了一会。

　　“都是一些混账话，你别放在心上，人都有无知浅薄的一面。你看你学习也好，长的还行，今后前途远大，别跟他们一般见识。”林木算是遇人说人话，遇鬼说鬼话，这大半夜的，不想闹出什么社会新闻。

　　“你也和他们一样认为吗？”

　　魏椿努力挤出一句话。

　　“认为什么？”

　　林木爽朗的笑了一声，有意的打破这低迷的氛围，这夜黑风高谈情说爱的氛围可不适合用在两个大老爷们身上。

　　“觉得我……”

　　“算了。还给你。”

　　魏椿话到嘴边又不想说了，垂下了头，把一沓毛爷爷塞进林木的上衣口袋。

　　“我今天傍晚说话有点重，没别的意思，这个钱你不要就不要吧，如果你想收拾程三他们，我也不会插手，善恶有报嘛。”林木看见他缩在墙角，脸上被打成这样，心里确实有些惊到了。

　　而且他也知道，魏椿玩不过程三他们，一个乖乖学生仔斗不过那群老油条，这话就是客气一下。

　　“我不要钱，我没说不要别的。”魏椿盯着脚下路灯照射的梧桐树影，声音很轻。

　　林木察觉到了一丝不对的气氛。

　　“你说说看。”看我想不想答应。林木还有半句话没说出来。

　　“你能不能……能不能，抱我一下。”魏椿说完抿了抿嘴唇，脸红到了耳后根。

　　卧槽！

　　林木心里一千匹骏马奔驰，这是要逼他就范的意思？听不懂人话吗？老子不喜欢男的。两个男生大晚上抱在一起，这是什么惊悚片。

　　“不能。”

　　林木回答的很果断。

　　“但是我可以送你回去。”说完一脸平静的盯着魏椿的眼睛。

　　魏椿慌乱之中迅速的转移注意力，将目光投向旁边的摩托车上。

　　“你喝酒了。”

　　“我现在比什么时候都清醒，被你给吓得，半夜发现墙角坐了个人。”林木努了努嘴，一脸无奈。

　　“那也不能酒驾。”

　　林木不再说什么，从车上又掏出了一瓶水，拧开瓶子，仰头猛地灌了下去。

　　魏椿站在一旁可以看见他滚动的喉结。

　　“憋泡尿就走，这下总行了吧。”林木本来就是站在这里醒酒的，这一身的酒味回去也没法交差。

　　“嗯。”

　　两个人就这样站在黑夜里，吹着习习微风。

　　谁也不忍心开口打破这样的平静，魏椿红透了的脸这才慢慢消退下去。

　　今天很糟糕，魏椿想着，出了很多丑，也听到了很多难听的话，流了很多眼泪，遭到了拒绝。但是今天也很好，他似乎窥见到林木的一角，是个心软的人，会安慰人，会当着他的面说“憋一泡尿’，并不是挂在天上遥不可及的月亮，喝了酒身上也会有难闻的酒精发酵味道。

　　最主要的是，他和那群欺负他的人不一样。

　　如果今天晚上林木真的因为怜悯而抱了他，那才会令他感到失望。林木的喜欢和不喜欢都坦坦荡荡，这令魏椿很惊讶。

　　而喜欢一个人，本来就是需要时间的，这和性别无关。

　　“差不多了，走吧！”林木递给了他一个头盔，将他的自行车举了起来，捆绑在摩托车后座，脚踩离合器，转头叫他赶紧上来。他弓着背贴近摩托车，魏椿坐在后座，自行车占了不小的空间，魏椿紧绷着身体，不敢贴林木太近，双手不知该往哪里放，只好向后抓住自行车。林木捆绑的很结实，他扶车的动作纯属多此一举。

　　林木不可能感受不到这微妙的氛围，他和那些兄弟坐一辆车时也没这么拘谨过，于是主动找话题聊。

　　“这么晚回家你家里人会担心的，现在这一片治安还行，要是前几年，乱的很，你这样席地而睡真是危险，而且瓶盖都打不开。”坏人没遇上，吓了他这大好人一跳，林木像是打开了话匣子。

　　“我，我家里没人。”经过一条减速带震了一下，魏椿将脸撞上了林木的背，疼的他吸了一口气，艰难的将话说完整，双手条件反射般抱住林木的腰，反应过来立马弹开，往后挪了挪屁股。

　　又是一阵沉默。

　　魏椿看着林木的背影，自己刚刚撞的位置，想摸一摸他疼不疼，毕竟戴的头盔看起来很结实。刚想伸手，又缩了回去，害怕林木将他当成变态。林木身上淡淡的香味拥着晚风送进了他的怀里，像是在心里泛起的一层层涟漪，缓缓闭上了眼睛，感受这份短暂宁静。

　　凌晨的水汽湿冷，林木穿着短袖骑车，风灌进来凉飕飕的，打了个冷颤。

　　身后传来呼呼的吸气声

　　林木歪头撇了一眼后视镜，魏椿闭上眼睛睡着了。他骑车冻成狗，魏椿倒是安稳，于是拍了拍他的手臂，提醒他到家了。

　　“谢谢你送我回来。”魏椿去卸下自行车。

　　“我来吧。”

　　林木三下五除二就把自行车扛了下来，小心翼翼的放下，生怕散架。

　　“现在还能睡几个小时。”

　　林木扭头要离开。

　　魏椿想叫住他，或者叫他进家里坐坐。话在脑子里转了一圈，还是没开口。

　　自从父亲住院后，家里的东西越来越少，连个老式彩电都被搬去卖了，林木要是进来落脚的地方都没有，真正的家徒四壁。

　　“你今天去上课吗？”看着林木背影，魏椿追问一句。

　　“回家睡觉！”

　　追着疾驰的风声，话音传进魏椿的耳朵，他似乎看见了少年明媚的笑颜。

　　一场无疾而终的暗恋。

　　--

　　江城的独栋公寓里，少年将车停在离家几十米远的一块水泥空地上，单手插着兜悠闲走回去。

　　站在院子外照了照自己的人脸。

　　“滴，人脸失败”

　　“滴，人脸失败”

　　林木向左跨了一步将身体挪开，再响一次该惊醒里面的人了。

　　他用手捂住人脸识别的摄像头，贴近仪器，将手穿过铁栏空隙伸进仪器的背面，有个保护机制，摸了摸，手动输入了密码。

　　门打开了。

　　他直奔自己的房间走去，尽量不惊动家里的人。

　　悄悄推开大厅的门，穿过一条走廊，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入他的耳朵。

　　从他父亲和继母的房间发出来的，林木充耳不闻，径直走向了自己的房间。

　　一阵痛苦的声音追上了他，是个男人的呻吟哭泣声，一阵阵直戳进林木的心里。

　　不用想，那是他的父亲林偈。

　　林木烦闷的抓了一把头发，关上了房间的门。

　　--

　　“我把钱给你补上，你继续帮我带饭，和以前一样行不行？”贺明手里揣了个唐三彩的小玩意，主动过来和魏椿示好。

　　“我上次说过了。”

　　魏椿埋着头在解题，没有看他。

　　“你就原谅我一次，你看我就你一个能说话的朋友，你也没什么朋友，咱们和好，恢复如初怎么样。”

　　“我和你不一样。”

　　“那不一样？你帮我带了这么久的饭，说明你也很想和我交朋友对不对？”贺明笑的像条癞皮狗，趴在魏椿的书桌边上，手里捧着一个唐三彩小人，试图吸引他的注意力。

　　我和你不一样，没人愿意和你交朋友是因为你总喜欢占别人便宜，总是言而无信。魏椿将话咽了下去，缄默不答。手上的笔在飞快的演算什么，时不时用橡皮擦全部擦掉，重新开始，擦下来的橡皮屑蓄在手边。贺明用他的唐三彩小人蹦上来，压住魏椿想要翻页的手。

　　魏椿俯身一吹，橡皮屑糊了他一脸。

　　“好你个魏椿，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被程三那帮小子盯上了。你现在是不是在给他跑腿，抱上大腿了，所以对我这个态度。”

　　贺明将手里的小人一丢，砸在桌子上弹了一下，掉在地上，碎成几瓣。

　　“你别胡说。”魏椿看了一眼地上的碎片，语气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