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天下之三浪迹天涯》阖昙

18、18

　　翌日一早，虞瀚东打算独自上山顶去。
　　阿樱听到不带她上去，死活不愿，非得跟着上去，竟早已将之前答应的事抛之脑后了。
　　经过反复争论，虞瀚东不得已答应带她上山，临走前一名年长的劳力好意提醒道：“听说山顶生活着一群雪熊，它们生性凶顽乖张，你们可要当心啊。”
　　虞瀚东拱手谢道：“多谢提醒，我们自当小心。”他又叮嘱了些事，这才和阿樱背着木桶、绳索、镐子及取暖用的木炭上山去了。
　　一路攀行，随着山下的景色越发渺小，两人正一步步接近山顶。待触手的山石都变得冰冷刺骨，身周草木越来越稀少，所见的景物都覆上了一层白霜，呼吸的空气寒冷难耐，他们这才感觉到一阵冷意，纷纷穿上了厚衣。
　　为躲避强风，两人在一处山坳小憩，这时身周早已是白雪覆盖，天气异常寒冷，阿樱双手凑到嘴边，呵出一股热气，搓手取暖。
　　虞瀚东见其小脸冻得通红，模样甚是可爱，不由得多看了两眼，正被阿樱瞧见了，他顿觉尴尬。
　　阿樱朝他嘻嘻笑了笑，她指着木桶问道：“我一直想问你，你带着这东西到底想干嘛？”
　　虞瀚东心想，没必要瞒她了。于是问道：“你应该听说过雪露吧？”
　　阿樱点头道：“当然听说过，柴伯父最喜欢喝雪露了，每年都来差人来醉川买两坛。”
　　虞瀚东微微一笑，又问道：“那你可知道雪露是如何酿制的吗？”
　　阿樱摇了摇头。
　　虞瀚东坦然道：“酿制雪露最重要的材料便是这雪山之巅的寒冰。宁瑞楼的雪露价比黄金，极难购买到，除此以外，还有另一条途径可以获得雪露。”
　　阿樱抬头望了眼一片洁白的山顶，恍然大悟道：“你是要采取山巅的寒冰，然后跟宁瑞楼换取雪露？”
　　虞瀚东微笑点头。
　　阿樱默然片刻，忽又蹙眉问道：“那你要雪露干嘛？”
　　虞瀚东答道：“拿去孝敬一位前辈······”
　　话犹未了，阿樱忽然惊喜地指着悬崖边上，道：“看！那是什么？”
　　虞瀚东顺着她所指的方向望过去，只见一只毛茸茸的白色小家伙正从白雪中钻出小脑袋，好奇地探望着外面的世界。
　　阿樱兴奋道：“好可爱的小兔子啊。”
　　虞瀚东忍俊不禁道：“你以前见过兔子吗？”
　　阿樱点头道：“当然见过啊，它们全身雪白，耳朵长长的，十分可爱。”
　　虞瀚东指着那小家伙，道：“那你看它耳朵长吗？”
　　阿樱不以为奇道：“它还小，耳朵自然也小。”说完她走近看看。
　　虞瀚东本想阻止，又感觉好奇，于是跟了过去。
　　小家伙很快发觉有人接近，正要重新钻进雪堆里，却被阿樱一把抱了起来。
　　两人这才看清楚，眼前的小家伙皮毛厚实，生得憨态可掬，很是招人喜欢。
　　虞瀚东仔细瞧了瞧，发现它浑身白毛，就连四爪、耳朵皆白，仅鼻头一点黑，耳朵呈半圆形，非是兔子那般长而尖。
　　小家伙四爪乱抓努力挣脱束缚，阿樱却喜滋滋地拂去小家伙脸上的细雪，当小家伙露出真容时，两人这才发现它竟是一头幼熊。
　　虞瀚东皱眉道：“这难道就是雪熊？”
　　阿樱仿佛没听见，正把玩着怀中的幼熊，她掏出肉干给幼熊吃。幼熊闻到食物的香味，张口便咬，吃得津津有味。
　　正逗乐间，虞瀚东忽然闻到一阵腥气，跟着一股热气从后喷来，他惊觉危险，顾不得许多，一把抱着阿樱往一旁侧滚。
　　“吼”的一声，他们原先所站的地方猛然出现一头巨型白熊，瞧其样貌应是雪熊无疑。雪熊刚才巨爪挥向虞瀚东，被他躲过，顿时惹得雪熊愈发狂怒，它大吼一声后，搬起一旁的石块，朝虞瀚东所在之处投掷而来。
　　虞瀚东推开阿樱，自己则朝另一侧闪去。
　　雪熊丢下虞瀚东，忽然扑向阿樱。虞瀚东正要去搭救，突然头顶雪粉阵阵洒落，“嘭”的一声，又一头雪熊挡在了他的面前。
　　阿樱抱着幼熊左闪右避，拼命躲避雪熊的攻击，一时之间险象环生。
　　虞瀚东被另一头雪熊挡住去路，只能空着急。正焦急时，那头雪熊竟不顾虞瀚东，掉头奔向同伴，一起攻击阿樱。
　　阿樱遭两头雪熊围攻，步步后退，不知不觉间退到了悬崖边上。
　　悬崖之下白茫茫一片，深不见底。
　　危急时刻，一只木桶飞来砸中了其中一头雪熊的后脑，木桶碎片散落一地。被砸的雪熊震怒，回身扑向虞瀚东。虞瀚东矮身躲过雪熊的致命一扑，就地一滚来到阿樱身旁，他朝阿樱大声道：“快将小熊还给它们。”
　　阿樱这才醒悟，原来是自己抱了雪熊的幼崽，所以才招惹它们的。她正想将幼熊放地上，没成想一头雪熊大怒，直身而起，挥起双掌猛击地面。
　　地面轰隆一阵剧震，站在悬崖边缘的阿樱站立不稳，倒向悬崖下。虞瀚东倒吸一口凉气，想都不想，奋力扑了上去，他一手攀住悬崖边缘，一手抱住阿樱的腰身，使尽全力往上一托。阿樱用力抓住了悬崖边，怀中的幼熊却滑落下去。
　　虞瀚东跟着掉了下去。
　　阿樱大惊，朝着悬崖下声嘶力竭地喊道：“虞大哥——虞大哥——虞大哥——”
　　少顷，崖下传来虞瀚东的声音，“我没事。”又有幼熊呢喃之声传了上来。
　　阿樱不禁破涕为笑。
　　两头雪熊在悬崖边看到了整个过程，见虞瀚东跳下悬崖救自己的幼崽，又听到幼崽安然无事的声音，顿时怒意全消。
　　雪熊颇通人意，见攀爬上来的阿樱寻来绳子正要搭救虞瀚东，也跟着抓住了绳子一头，待崖下的虞瀚东将绳子绑好，它们一点点地将虞瀚东拉了上来。
　　虞瀚东抱着幼熊刚回到崖上，阿樱便不顾一切扑进他的怀里。虞瀚东见她脸上泪痕犹在，心中莫名感动，他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慰道：“别怕，没事了，没事了。”
　　幼熊回到了父母身旁，两大一小三只雪熊缓缓离开了这里。
　　当夜，虞瀚东与阿樱寻了处能够躲避风雪的小山洞住了下来，他们收拾之前摔坏的木桶碎片和带来的木炭点燃取暖。
　　阿樱依偎着虞瀚东渐渐睡着了。
　　虞瀚东望着身畔熟睡的佳人，恍惚间忆起令其刻骨铭心的郦若泱，他一想到伊人即将成为他人之妇，心莫名地疼了一下。
　　次日醒来，虞瀚东胳膊上已湿了一片，这都是阿樱熟睡流涎所导致的。见此情景，头发乱糟糟的阿樱也只能傻笑以对。
　　虞瀚东不以为意，弄了些干粮与阿樱同食，他一边嚼着干硬的烤饼，一边问道：“我一直好奇，如你这般身子娇贵之人，为何会不惧严寒？”
　　阿樱先是眉头一蹙，跟着稍稍舒展，道：“我哪里娇贵啦？”
　　虞瀚东朝她笑了笑。
　　阿樱似不好意思看他，垂下头，这才道：“我们家族里的人自出生后都用特制的药水每日浸泡一段时间，直至三五岁，如此长大后身子自然结实。”
　　虞瀚东恍然大悟。
　　天色已亮，两人填饱肚子后，由虞瀚东背着剩下的木桶上顶峰去了，阿樱则留守在山洞里。
　　至巳时，花了近一个时辰的工夫，虞瀚东费了好大的劲攀上了终年积雪不化的顶峰。站在绝顶之巅，俯视山下，除了大地的轮廓，唯有白茫茫的一片，呼吸着冷得刺骨的稀薄空气，他脑袋一片空白，只是单纯地享受着这来之不易的一刻。
　　稍事休息，虞瀚东取出镐子，扒开薄薄的雪层，开始凿雪下幽蓝的坚冰。他足足凿了半个时辰，只取出葫芦般大小的一小块寒冰。正当他喘着粗气气馁之际，忽然发觉身旁竟蹲着几只雪熊，他着实吓了一跳。
　　这几头雪熊就如同看热闹的人，只是默默地蹲在附近看着虞瀚东如傻子般凿冰，并无恶意。
　　过了半晌，虞瀚东也知道它们并不会攻击自己，心稍稍平静了些，与此同时，他在这几头雪熊中认出昨天见过的那雪熊一家三口。
　　这时，昨日攻击虞瀚东的两头成年雪熊慢慢靠近他，它们看了看桶里的寒冰，似乎明白了虞瀚东的用意，突然大吼一声，奋起巨爪砸向冰面，将坚硬的冰面击的裂开。
　　虞瀚东顿时明白雪熊的用意，他立即挥起镐子凿取寒冰。
　　在雪熊的帮助下，一桶寒冰很快装完了。
　　雪熊叼着木桶上的吊绳，背负虞瀚东回到休息的小山洞。
　　当阿樱突然看到雪熊一家三口带着虞瀚东重新出现在眼前，顿时惊喜异常。
　　它们将小熊交给阿樱照顾，在虞瀚东的带领下回到半山腰的驻地，将剩余的八只木桶带走。
　　驻地的五名劳工见此情景，竟一直傻愣着动都不敢动。
　　这些雪熊虽然体格庞大，在雪山上攀爬却异常灵活，而且它们世世辈辈居住在雪山上，对此处熟门熟路，不消半天的工夫，八桶寒冰都装满送至半山腰。
　　阿樱跟小熊相处愉快，但采冰任务已经完成，不得不跟雪熊一家三口道别，她虽万分不舍，却也只能将小熊还给它的父母。
　　虞瀚东带领众人牵着骆驼，载着九桶寒冰，兴高采烈地下山去了。此行可谓惊喜交加，足以让人回味无穷。
　　回到醉川城，虞瀚东和阿樱带着九桶寒冰来到了宁瑞楼。
　　宁瑞楼的王掌柜近来时运不济，脸上满是愁容，身边的干活的小厮、丫鬟稍有差错便又打又骂，似乎要将胸中的一口邪气全都发泄到下人身上。
　　此时已至未时，最后一批用午膳的顾客已经离去，虞瀚东和阿樱步入宁瑞楼，刚进门他们便听到愤怒的吼骂声：“你们这些饭桶，除了吃饭还会做些什么·····”
　　恶毒的言语令虞瀚东、阿樱面面相觑。
　　大堂内，因盛怒脸色呈猪肝色的王掌柜一手叉腰，一手抚着胸口，似乎一口气闷着出不来，特别难受的样子。站在他面前的是一群准备收拾餐桌、洒扫整理的小厮，他们俱都诚惶诚恐地低垂着头，大气都不敢喘。
　　场面极度压抑沉重。
　　这时，王掌柜端起茶杯准备喝口水，瞥眼瞧见虞瀚东、阿樱正杵在门口，他稍稍一愣，只因两人虽满身风尘，却偏又男俊女俏、雍容闲雅，如天造地设般的一对眷侣，很是赏心悦目。他冷哼一声，一名伙计顿时会意，立即上前躬身客套道：“两位客官！午膳时辰已过，小楼暂不接待，两位可待申酉之时再来。”
　　虞瀚东淡然道：“我们不是来用膳的，而是来做笔交易的。”
　　王掌柜远远听见了，他踱着方步来到虞瀚东面前，上下打量了一眼，悻悻然道：“你有何买卖要照顾小楼啊？”
　　阿樱抢着道：“跟你换雪露，你换是不换？”
　　王掌柜不禁哑然失笑，他从未见过这么做买卖的。
　　虞瀚东莞尔一笑，补充道：“我们用刚从雪山顶上采来的寒冰与你换雪露。”
　　王掌柜脸色一变，狐疑片刻后道：“就凭你们？”他摇了摇头，脸上尽是不屑之色。
　　阿樱见他面目可憎，忍不住怼道：“你少瞧不起人······”
　　虞瀚东及时打断道：“现在外面有九桶寒冰，如果错过了入库的时间，恐怕将来做成的雪露会变味。王掌柜意下如何？还请早做决断。”
　　王掌柜这才意识到两人所说可能非是虚言。
　　酒楼外，五匹骆驼驮着九只沉甸甸的木桶。虞瀚东打开其中一只木桶，王掌柜立即感受到一股寒气袭面而来，他仔细瞧了瞧，又伸出手指沾了冰水舔了舔，这才信以为真。他焦急地对身边的一众小厮厉声道：“还傻愣着干嘛，赶快搬进地窖啊，还等着全化了啊？”
　　阿樱上前阻止道：“噫！我们还没谈妥呢，你们这是要抢不成？”
　　王掌柜立时换了副嘴脸，赔笑道：“之前多有冒犯之处，还望海涵。”顿了顿，他谄笑道：“这样，九桶寒冰换一壶雪露，你们说可好？”
　　阿樱闻言，怒叱道：“你个奸商，哪有这么做买卖的。我们费尽千辛万苦，好不容易得来九桶寒冰，却只能换一壶雪露，你也好意思说出口。”
　　王掌柜笑着解释道：“姑娘有所不知，这寒冰眼下看着是多、是沉，但它化做水连一桶都不到，再加上酿制过程中难免的损耗，其实我连一坛都得不到。”
　　阿樱气道：“我不管，最少给五壶，不然我就放烈日下暴晒，大不了拿回去当凉水喝。”
　　王掌柜面露难色，不由得望向虞瀚东，指望他说句公道话。
　　虞瀚东难得欣赏阿樱与人讨价还价的俏模样，并未开口说话。
　　最后王掌柜实在无奈，只得许了三壶雪露。
　　阿樱与虞瀚东对视一眼，两人这才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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