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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3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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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国。
丞相府中。
“殿下!大人正在休息,不可擅闯啊!”
门被倏地推开。
一名佝偻老者坐在莲花垫上,面前乃是一尊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他在袅袅炉烟中睁开眼,眸光沉沉看向来人:“咳咳、咳,不知三皇子前来,有何事相问?”
来人身穿紫衣华服,面目阴冷,正是魏国三皇子魏倾。他手中拿着一封信,说:“相国大人,那元国使者已经离开魏国地界了。”
老者手中拿着佛珠,复又闭目,数过一颗佛珠,缓缓开口:“赵忠此人,乃是罗知康门生。这番元帝派他出使谈判,必是杨霄那处,出了问题。”
“吾有心留他,探听口风,但此人油盐不进,甚是难嚼。匆匆而来,签下契约后便向父皇告退,当夜悄无声息离开了我国。”三皇子捏着信纸道:“吾派出三百杀手,都无功而返。”
老者又慢慢数过一颗佛珠,说道:“是帝姬淳的暗卫。”
魏倾道:“大人,您任职以来,我听您说过无数次她之名号。这次看来,果真聪慧,料事如神。”
老者半睐双目,似在回忆:“老臣上任后,原本准备在其余四国朝廷中安插暗桩,以备日后不时之需,在齐赵燕国都未曾遇阻,元国却上下犹如铁桶,但凡朝廷官员有何人事更迭,皆出意外。吾徒邱切,当初一手负责元国之事,未料受到前所未有的挫折。邱切当时只以为是罗知康的手段,他性子高傲,不愿放弃,更有心与罗知康争上一争。”
“邱切伪装成燕国水灾流民,拜入当时元国振国公的门下当食客。邱切之才能,很快引得振国公之喜爱,当时,振国公便带着他出入宴会。”
“那时,元国国主姬珏寿辰,国宴将至。邱切以为,他的时机到了。
他满心认为,只要自己展露才能,必能得到姬珏的赏识,位列上宾。
事实也确实如此,只不过在他高谈阔论一番后,坐在国主身边,十二岁的帝姬淳忽然道:‘先生说得不错,但先生明明是魏国人,为什么要假装自己是燕国子民呢。’
邱切当时便明白,将元国上下变成铁桶之人,并非是罗知康,而是这十二岁的小儿。
他高呼冤枉,再加上帝姬没有办法拿出证据,才在宴会上得以脱身,在离开宴会的路上,振国公道:‘帝姬讷于言,从无虚假。’并斥责他:‘魏国细作,好自为之。’
振国公此人也是爱才,念邱切侍奉过他一段时日,便放他逃走。
邱切连夜逃跑,一路遇见无数杀机。也是命大才能活着回来见老臣。”
老者叹息一声道:“说来惭愧,老臣此番计算元国,也是别有居心。除有试探帝姬淳之意,也是为了报邱切之仇。邱切回国后郁郁寡欢,老臣多番劝解,才令之解开心魔。”
三皇子道:“元国帝姬淳真有如此计谋,实乃吾大业之绊脚石,需尽快解决,只是不知现下该如何是好?请宰相示下。”
“三皇子客气了,”老者道:“此番杨霄坏事,元国必知悉吾等计谋,想必他们已有对策,如今公然派赵忠前来签订契约,又坦然发兵赵国,老臣认为与赵国合谋一事,应到此为止,及时止损,保留实力,方为上策。”
魏倾阴冷目光盯着老者,半晌,他笑道:“大人说得极是!吾也认为理当如此!”
他起身,作揖:“最近大人几不上朝,吾内心惶恐,今日观大人面色不佳,似是顽疾发作。还望大人好生修养,吾还等着大人为吾之大业添油加彩。”
“老臣自当尽力而为。”
三皇子步出丞相府之后,对门口侍卫冷冷道:“丞相范黎子私通外敌,给本皇子围住丞相府,丞相活捉,其余人,一个不留!”
一众侍卫倾巢而入,片刻后,丞相府内哀嚎惨叫声不绝,侍卫长拿着一张纸急急跑出,来到魏倾面前,呈上:“启禀三皇子,宰相府下有一条地道,已不见丞相人影。丞相书桌上留着这张纸。”
魏倾拿起来一看,只见纸上龙飞凤舞书了几个大字:“魏国绝矣。”
魏倾怒火中烧,喝道:“掘地三尺也要将那老匹夫给吾找出来!”
“是!”
与此同时。
魏国都城外,青年背着范黎子上了马车,驾马飞奔而去。
马车上,青年看着范黎子苍白的脸色,不由怒道:“果然被老师料中,那魏倾居然想要杀人越货为难老师!”
“罗知康何等人也,其徒弟赵忠,岂是泛泛之辈。”范黎子轻咳道:“他必定与魏倾私下会面,说动魏倾。”
范黎子所料不差,就在前一日的傍晚,赵忠与魏倾在隐秘处避开耳目,足足谈了两个时辰。
当时,赵忠道:“请三皇子救命,元国危矣。”
勾起魏倾疑心:“此话何解?”
“我军深入赵国腹地,你魏国若联合齐国燕国攻我元国,元国国灭之日不远!”赵忠哭道:“来之前,外臣已探听到范宰相派邱切秘密联合齐燕两国,意欲拿下元国。”
“我元国帮助魏国,为何三皇子竟这般对待?”
魏倾只知联合赵国之事,并不知丞相还暗地安排了联合齐燕两国,他面上不显,笑道:“赵先生何出此言呢,不如先生就留在我魏国,岂非美事。”
赵忠哭着哭着,突然发狠:“你们魏国,未免欺人太甚了!我元国帝姬,洞察尔等阴谋,已处死那细作杨霄,送往赵国。赵国国主亲口允诺,与我元国联盟。”
“想必此时我元国大军已和赵军大败贵国刘猛将军!”
“三皇子,看是你的联军快,还是我们的联军快!”赵忠冷笑道:“外臣听说,那赵国质子,是与三皇子争风吃醋惨遭杀害的,这仗打到最后,且不论胜负,三皇子定会被魏国上下记恨,难登大典。外臣一路行来,魏国路有冻死骨,父母易子而食,显露民不聊生之向!”
“放肆!”魏倾怒道:“赵忠,你也不必出言恐吓本皇子!若是我魏国联合齐燕两国,你元国倾覆只在朝夕!”
“哈哈哈哈哈哈哈,”赵忠大笑起来。
“你笑什么?!”魏倾惊疑道。
赵忠笑够了,摸着笑出来的眼泪指着三皇子道:“外臣在笑一个身在局中,双眼不能视物的瞎子!”
“魏倾,你当真以为你魏国只有你一个皇子?只有你堪当大任了么?”
“你不如去问问贵国丞相,看他是要如何处置!”
“魏倾,”赵忠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世上最窝囊之事,莫非替他人做嫁衣。”
赵忠连夜走后,魏倾一夜未眠,早上又收到线报,果然赵国撕破盟约与元国联合,突袭刘猛以致于刘猛一军战败,死伤惨重。他忍不住冲入丞相府中,听见丞相的劝言,认为丞相欺瞒他,有背叛之心。
若此时丞相拿出齐燕两国联军之筹码,魏国当有一战之力!
可宰相却闭口不谈齐燕之事,退兵?魏国此战败了,他魏倾就是千古罪人,谈何大业!
马车中,范黎子长叹一声:“用人不疑,疑人不用。魏倾,实是蠢钝。”
青年安慰道:“这魏国三皇子,膛臂自雄,日后可有他好看的。只是老师,我们现在去哪儿?”
范黎子心如止水地礼着佛,想了想,道:“燕。”
这日正午,赵忠踏上了元国边境,这才松下一口气,心中对自己师父和小师妹多有埋怨。在那阴险狡诈的魏倾面前演戏,着实叫人满头大汗。
他吩咐隐藏在身边的影卫道:“你此间任务完成了。去赵国罢,帝姬嘱咐之事,可以着手进行了。”
影卫得令后悄无声息离去。
帝姬淳后方博弈时,前线卢蔚已联合赵军,一路凯旋,直破魏国第一道防线,陈兵三十万,等待下一步行动。
两日后,接到帝姬传讯。
卢蔚领兵发起猛攻,三日内直破魏国第二道防线,逼近魏国国都。
此时,齐燕两国皆不敢动作,魏国连发三人向元国求和。元国退兵,然赵国并不愿放弃魏国这块肥肉,举兵再犯。
没了元国的帮助,加上魏国拼死守城,赵国一时未能取下胜果。
时年元国盛元十九年,春。
帝姬淳生辰前半月。
动荡战乱之时局终于落幕。
魏国国灭,国主战死,其子嗣均自尽而亡,唯有三皇子魏倾逃出生天,不知去向。
赵国虽战胜魏国,但齐、燕、元三国趁机攻打赵国,致使赵国腹背受敌,节节败退。
最后,四国在鹿台签订和约。元国得到赵国割让的二十座城池。齐燕两国坐收渔翁之利,亦有所得。
赵国国主手书三万字痛骂元国过河拆桥,引起两国文人墨客口伐笔诛,一时赵元两国关系降至冰点,陷入冷战状态,此为后表。
元国玉京。
这日傍晚,卢蔚领军凯旋而归。
城中百姓夹道相迎,无不欢喜雀跃,街道上小童们唱着归家的歌谣,举着竹风车一路咯咯笑着追随。
元国君主姬珏在高台之上等待着他的爱将。
他的身边,帝姬淳端坐着。
她远远看着军马入城,看着元国百姓们脸上欢喜的神情,双眼忽的湿润了。
元帝发现了他爱女的异状,关切问道:“我儿是感伤了?”
帝姬淳道:“父皇,女儿看见元军得以胜利回归,百姓们家庭团圆,方感受到何为国家。魏国战败,魏人流离失所,无家可归,又是何等的可怜。”她的眼泪终究还是落下了:“若是元国也……女儿害怕成为一个无家可归之人。”
元帝道:“我儿放心,孤必不会让此事发生。孤答应过你母亲,要护你一生平安顺遂。”
她看着元帝,轻声道:“女儿知道,女儿心里明白父皇的苦楚,父皇的劳累。这次出兵,父皇日夜难安,消瘦许多,女儿心疼。”
元帝摇摇头:“比起在战场上抛头颅洒热血的将士,孤又算什么。”
“父皇,您是天子,是人中之龙,万不可看轻自己!”帝姬淳微微恼了,急道:“是您决定了攻打赵国之事,这次决策,父皇必将留芳千载!”
元帝这才察觉,女儿绕了这么一大圈,其实只是想要告诉他:卢蔚就算此刻深得民心、功高盖主,但卢蔚只是臣子,怎么也越不过他这个天子。
元帝心中五味陈杂,一时感慨女儿的用心和聪慧,一时有些酸涩,女儿也是害怕卢蔚会被他不喜。难道他竟表现的这么明显么?
古来君主会有人喜欢功高盖主的臣子吗?
只因任其发展,会祸及皇权。
元帝方才见卢蔚被百姓交口称颂,确实心有不满,不料竟被女儿看出来了。
元帝挑眉看着帝姬,无奈地说道:“孤算是知晓了。”
“嗯?”
“吾儿跟罗知康学久了,就变成了谏臣性子。”元帝凉凉道:“孤拿那老家伙毫无办法,吾儿可别变成他了。”
“父皇,淳儿十五岁都没过呢!”帝姬怒道。
元帝哈哈大笑。
两人交谈间,卢蔚已到了高台下。
之后受封行赏等等之事,暂且不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