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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11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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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眉头蹙得更深了,她看着他,似乎难以开口:“你们世家子弟,一向视皇家如粪土,高高在上凌驾于皇权之上。不过我记得,你们五姓世家,已经迁移至燕国很久了。”
她慢慢将自己想要说的话说清楚:“敢问公子锡,你究竟为何冒领齐国国主旨意,诓我暗杀齐国太子郑礼?”
接着,她继续说道:“今日姬卓谋反,你恐怕也费了些气力吧?不然就不会一时疏忽被我抓来,”少女步步紧逼:“只是不知你到底是代表齐国、赵国?抑或是,燕国呢?”
少女上前两步,逆光站定身姿。
半晌后。
公子锡再度开口:“卢岺止何德何能,竟能代表一个国家。”
“你们这一手棋,便搅动元国风云变色,内乱将起。”少女低声道:“何必谦虚。”
公子锡微微一笑,欲要开口再言,却听姬淳低声一笑,令他愣住,不祥之感升起。少女笑道:“想必卢公子认为自己任务得逞,所以即便被我抓住也无所畏惧吧。”
“只是要让公子失望了。”
“郑礼不仅没死,还被我的暗卫全程护送回到了齐国国都。”少女一字一句,悠然道:“你舍弃自身安全,派去补刀刺杀郑礼的世家暗卫们,已然全部牺牲,而你,更是落入我手。”
“好叫你知晓,你们这一步棋确实走的精妙。我现如今也只能使一出离间计,叫郑礼与他父皇彻底决裂,使齐国乱。”
“至于赵国、燕国嘛,以观后效罢。”姬淳看着面色发白的公子锡,缓缓说道:“既然卢公子不愿说出背后主谋,那便算了,我放你走。”
“不过,卢公子这齐国还是别去了,只怕会被辱骂为叛国贼呢。”
卢岺止张口欲言,姬淳却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关上门拂袖而去。少女虽然占了上风,面色仍然冷凝,若有所思。
五姓世家名望声势非同小可,前世时他们一直隐于燕国某处,可叹姬淳虽然嫁去了燕国,但始终没能见过世家中的任何一人。他们自命不凡,人人高贵,有姬淳在的宴会,自然都不屑参加。
姬淳想,这一世。确实是不同了。
元国驿馆。
房间内气氛冷寂严肃,沉重得让人直觉泰山压顶。
负手立在窗前的燕国太子已经一动不动的站了一炷香的时间。他站了多久,牛房岭等人便跪了有多久。
直到那名暗卫再次出声:“太子殿下,卢家精锐尽出,功败垂成,还请殿下出手搭救!”
“救?”
燕仲头也不回的望着窗外地上的那一株野草,淡淡道:“你要本殿下如何救?”
“你们五姓世家,平日里不出手则罢,一出手便是这么大的本事,干涉元国的朝政?现如今被那元国帝姬捉拿住了,合该愿赌服输。”
那暗卫一窒,转瞬又道:“殿下竟不知我五姓世家之心么?太子殿下乃是人中龙凤,五姓世家早已暗中以殿下为主。此次计划,确是为了殿下所施,只为让殿下求娶元国帝姬淳!”
这石破天惊的一句话,还没说完,那暗卫继续说道:“…姬淳聪慧机敏,堪比当世智者谋士,这样的一位帝姬待在元国,迟早会成为殿下您的绊脚石。族中商议过后,便下此决议!族长说了,即便殿下您再不喜欢那元国帝姬,娶回来反正随意处置便是了。如今计划达成在望,只需殿下首肯。望殿下三思!”
徐机舸瞪大了眼睛,喃喃道:“…这可真是出其不意的一出好计。”
牛房岭望着那似乎僵硬得如同一块顽石的背影,想起早晨太子回来时那铁青的面色,一时没有言语。
徐机舸仍在那里念叨:“绝妙,绝妙啊。殿下,此时乃是最好的时机,此次过后,只怕姬淳就要把持朝政,到时哪还有求娶的机会。现下姬卓流放,姬恪病弱,元六皇子年幼,元皇后无论如何也要将姬淳推出去了,她会帮您!”
与众谋士的兴奋不同,燕仲却如坠冰窖,心痛苦涩极了,他缓缓启唇,声音嘶哑:“堂堂燕国太子。我燕仲,就如此不堪,要使这卑鄙行径,去迫害一名女子?”
众人悚然一惊,闭口不言。
牛房岭心中雪亮,轻声问道:“殿下,可是帝姬与你说了什么?”
燕仲道:“她不曾与我说什么。”
牛房岭又问:“那您昨夜是否与帝姬有了肌肤之亲?”
燕仲抿唇不语,侍卫中只听梁峰道:“殿下与帝姬独处一室,抱着帝姬下马车,百姓们都看见了。”
那暗卫狂喜道:“如此可真是天助我等!”
燕仲一动未动。
牛房岭叹道:“其实卢家大可不必着急。帝姬淳深明大义,并不会与世家为难,想必卢公子没有性命之忧。”他忧虑道:“不过若是让她知晓了世家设计于她,以这位帝姬的个性手段,卢公子那儿恐怕就不妙了。”
牛房岭摸着山羊胡凉凉道:“这位帝姬可不好娶,稍有不慎,结亲变结仇。”
徐机舸哼了一声:“错失良机,只怕悔恨终生。”
这两位大人政见不合起来,互相瞪了一眼。
下头的谋士出现了分歧,那暗卫一时拿不定主意,只好眼巴巴的看着燕太子的背影。
片刻后,燕仲道:“你且回去暂待消息,我定保卢岑止无恙。”至于求娶帝姬之事……
她既敢辱自身清白都要拒绝他,他又何必上前自找没趣。
却说元国经历一番动荡,虽是引起民众议论纷然,但于朝政之上,仍是安稳有度。不过是死了一位赵国夫人,对于元赵两国现如今冷战之况,也属小事了。
又是一日天光将至,钟灵宫内,陷入梦魇的帝姬哭喊一声“别碰我!”猛然惊醒。掀被坐起,急喘数声,环视宫殿内,终于慢慢清醒。
她伸手抹去额面上涔涔冷汗。
忽又觉得心口绞痛难当,几欲作呕,连番数次之后,身子向外一倾,一口鲜血呕出,溅在床榻下那张垫脚的狐白兽皮之上。
扶着床栏,少女双肩颤动,好一会儿,才听见少女仿佛是在笑。
姬淳哈哈大笑,一边笑着,一边满脸泪水。
她撑起身子,倒回床榻,抹去了唇角的血迹,这才传唤:“来人。”一名暗卫推门而入,那暗卫目不斜视,对帝姬性状毫无察觉,冲帝姬行礼跪下。
少女道:“卢岑止走了?”
“昨夜放走,在城西码头被世家派来的客船接走。”
“好。”怔楞了一会儿,少女才说道:“去找姬恪,说我有事要见他。”她目光投向窗外,只见天已大亮,那日光有些扎眼。
“我准备了几封信,你依名单送去。”
“是。”
“……去告诉莫骁。”帝姬一字一句,郑重其事的说:“从今以后,元深庭暗卫,惟姬恪之命是从。”
那暗卫低下头,声音哽咽:“…是!”
窗外正春深,一片春风拂垂柳,生机盎然。
然寂寥深宫中,正值妙龄的少女,看着那狐皮上的血迹,缓缓闭上了眼睛。
帝姬生辰宴会过后,燕仲一行人本不该滞留元国,只是为了那卢家公子,便向元帝请求再游玩几日。
元帝派几个世子作陪,整日里缠着燕仲游山玩水。
这一日也是如此,睡到正午才起床的众世子又带上朝廷子弟们,一窝蜂的围着燕太子,欲要前去青山道观取笑帝姬琦。
一行人鲜衣怒马行至北大街,忽见一人骑马飞奔而至,拦住当中一人,面色焦急的喊道:“世子!”
“吵吵什么!”那世子坐在马车中,不耐烦的掀开帘子。
“世子!王爷命您立即回府!”
“本世子不回去!”
那人见实在劝不动他,便高声道:“帝姬淳病重了!”
这声一出,喧闹街市万籁俱寂。世子也哑了,吃惊的瞪圆了一双三角眼:“你…你说啥?”
那下人苦笑道:“世子爷,您快回府吧。不仅是帝姬病重了,就连陛下也晕了去。前不久陛下醒了,下诏立姬恪为太子!”
“你说什么?!”世子蹭地站起来,还见什么姬琦,手忙脚乱各回各家去了。
留下燕仲呆坐在马车中。
许久许久,久到外头传来百姓议论之声。
“帝姬这次病重,只怕是来势汹汹。连皇上都晕过去了,可见是不行了啊……”
“帝姬四五年前就大病过一场,身体该是不好的。”某人叹息道:“天可怜见!我元国这么一位明珠,难道就这般香消玉殒?”
“帝姬!帝姬!”有女人哭起来:“一年前雪灾,帝姬还曾施粥与我,救命之恩历历在目!帝姬不能死啊!”
“说得对!帝姬不能死!我要去城隍庙为帝姬祈福!”
“李四家的你不是认识什么特别厉害的大夫吗!还不快去找来救救帝姬。”
民众自发的离开了。
半个时辰后,便听闻皇宫外聚集了不少平民百姓和民间大夫,像是城隍庙道观这样的所在,也被百姓挤满了。
打探到消息的梁锋禀告完后,忍不住长叹出声:“属下对于帝姬淳之声名略有耳闻,如今才感觉到这帝姬在元国竟这般被爱戴,名不虚传啊!”
徐机舸沉吟不语。
牛房岭看向他:“老友何故愁眉不展?”
“多智近妖,这帝姬怎会忽然病重。”徐机舸道。
牛房岭道:“她没必要在这个节骨眼上装作病重,毕竟现如今元朝上下惟她马首是瞻,她一病,元帝都立太子了,可见是当真不妙。”他摸摸山羊胡,看向面色阴冷的燕仲殿下,意味深长的说道:“可惜可惜,当世唯一一位能让范黎子吃瘪的智者,就要这样长辞于世,老朽不舍啊。”
“诶。”徐机舸哪会不知道牛房岭在打什么机锋,当下摇了摇头:“若她康健,殿下娶她回去便是最好。可如今她都快要离世了,还娶她做什么。”
牛房岭只是一笑了之。
终于,燕仲抬起头来,他先是看了一眼牛房岭,开口道:“牛大人,劳您传书信回燕,吩咐赵忠准备婚礼事宜。”
“这…”徐机舸瞪了眼。
牛房岭欣然领命。
接着燕仲吩咐梁锋:“派几名暗卫快马返回燕国昌池,命令世家找寻名医任雪倬。”
梁锋退下了。
房间内只剩下了徐机舸,他有些反应不过来:“殿…殿下,您怎么忽然……”
“正如牛大人所言。”燕仲道:“佳人难再,吾不想抱憾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