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胆坡玉米》周末大王

3、只要地不要树

　　王进官吸口烟，吐了出来，“我尽量争取。”陈荣田有个女儿溺亡，一遭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他也理解。
　　“你早些自己砍了树去卖吧，趁现在价格还好，时间越久就越卖不上价了。”王进官提醒他。
　　从山上下来，陈荣田心里轻松了些许，开着三轮车到村卫生室里买了风湿膏回家。现在医疗政策好，他又是脱贫户，医保报销的比例很高，一管风湿膏也就一块多钱。
　　为了尽快让儿子拿到公益岗位，陈荣田当晚就约了收购木材的九八佬第二天上山看木头。
　　九八佬就是专门收购散木去倒卖的中间商，他们最会的就是看人压价，一张嘴巴说得天花乱坠。对陈荣田这种木讷、畏畏缩缩的，，声音大点气势足点就够了。
　　“最多就这个数了。”九八佬比了个巴掌出来。
　　陈荣田皱眉，“太少了太少了，再添点。”
　　“没用，你这树太嫩了，做啥都不行。我收来也就赚个树皮。而且现在木材行业倒闭得多，一块模板才卖70，老板们也不敢进原木。市场供过于求啊你懂吗！”
　　陈荣田还是摇头。
　　九八佬声音更大了，“你再不卖，明天就不一定是这个价了！”
　　陈荣田毫无底气，“……我再想想吧。”
　　九八佬手一挥，跳上车，“你想吧，我就等你到今天晚上。”
　　车子一走，元宫屯队长王建兴和技术人员就接着上来了，拿着个黑乎乎的手机大小的“盒子”，还有合同和纸笔，这是踏勘指界。
　　技术人员端着个设备，慢慢的沿着地块走一圈，就得出了面积。2亩1分。
　　“不对，是2亩2分。”
　　技术人员举起“黑盒子”道，“设备算出来的，肯定没问题。”
　　“可是我从种树以来就是2亩2分。”
　　技术人员量了好几天地，天气又热，口气就有点不耐烦了，“那你要怎么样嘛，我们量出来要拍照的，我们也不懂作弊啊。”
　　陈荣田也委屈，他只知道自己的地确实是2亩2分，不知道为什么那个电子就少了1分。
　　王建兴过来拍了拍陈荣田的肩膀，“1分2分的，差得不多，也就50块。别为难他们了，这也不是他们能做主的。”
　　陈荣田脸色一阵青一阵红，梗着个脖子说不出话。王建兴提了个折中的意见，让陈荣田先签字同意，至于面积就先用铅笔写上，等他们回去请示上级后再用签字笔写上。
　　陈荣田抖着手按了红手印。
　　等人一走，陈荣田拿着协议，坐在树下，心里空落落的。他又抬头看着树与树之间的空隙，失落的感觉更重了。一个念头猛然间滋生——留不住，终究是留不住的。
　　他很疑惑，为什么他运气总是不好呢，为什么神仙祖宗总是不庇护他呢？难道他的命里只要劳碌？再无其他办法能博一番新天地？
　　傍晚下山，陈荣田径直找到了村书记王进官家里，询问政府能不能收桉树。
　　王进官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怎么这样问？”
　　“……九八佬现在收购价很低，我们现在卖了就只收得回肥料钱。政府……政府该想一想我们农民。”
　　这番话是陈荣田反复斟酌才下定决心说给王进官听的，说完才敢悄悄舒口气。他因为贫穷而自卑，在外从来不敢提要求，他怕被拒绝，也怕嘲笑，更怕别人对他异样的眼光。可这一次，他抱着一点侥幸心理……
　　“政府只要地，不要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