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我糖糖》予向里

6、杀了“我”

　　我再次出现是在沈唯和唐玫的结婚纪念日。
　　眼前烛光摇曳，沈唯正低头专心致志地切牛排。
　　左手边是一大束玫瑰花，浓郁的玫瑰花香争先恐后地往我身上袭来。
　　沈唯将切好的牛排递到我的面前。
　　我抹去她刚刚流下的一行泪。
　　叉起牛排就大口地吃了起来，毫无形象可言。
　　沈唯倒了一杯茶水递到我面前，欣慰地笑着说，“慢点，慢点吃，别噎着。”
　　“小孟医生说你最近状态很稳定，明天咱们就可以开始下一个阶段的治疗了。”
　　他语气是那么愉悦，那么开心。
　　可我的心像是被人猛刺一刀，他每笑一下，那刀就在我心上搅动一下。
　　没用的眼泪又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我极力克制住情绪，问他，“小孟医生的全名是叫什么来着？”
　　“孟千羽。”
　　对啊，千羽，多好听的名字。
　　所以一开始就是在骗我，我最爱的人和我最好的朋友联合起来骗我，为了他们最爱的玫玫，他们要把我溺死在那片黑暗里，把我肢解在她的身体里。
　　什么安神的茶、什么不想让我焦虑全是假的，都是杀我于无形的刀，他们巴不得我一睡不起，还给他们一个干干净净的玫玫。
　　我清了清嗓子，又问道，“那糖糖怎么办？她会死的。”
　　沈唯握住我的手，严肃地说，“不管是糖糖还是小唐，她们都是你的一部分，她们不会死，只会永远和你在一起。”
　　他又撒谎，一个人的身体里怎么可能寄居两个灵魂。
　　我泪流满面的转头望向他，“沈唯，你爱我吗？”
　　他急忙拿纸巾沾去我脸上的泪水，怜爱地望着我的眼睛说，“当然，全世界我最爱你，最最最爱你。”
　　“那你分得清我是谁吗？”
　　他眼神开始错乱，缓缓将手抽离，“玫玫？”
　　“不，你该叫我糖糖。”
　　我明显看到沈唯的身体往后撤了一点，他惊慌的模样让我忍不住笑了起来。
　　我略过自己面前的红茶，拿起他面前的红酒，大喝了一口，边流泪边笑着对他说，“是不是没想到我还活着，半场开香槟，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他很快镇定下来，“糖糖，我们需要好好谈谈。”
　　“谈什么，谈你对她的爱，谈你对她的付出，用来感化我，让我心甘情愿地放弃这具身体的主动权，太天真了，沈唯，”
　　“你觉得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是你最爱的玫玫选择了逃避，她不知道怎么面对你这份沉甸甸的爱，她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你，所以她才放我出来，”
　　我越说越激动，身体里气血翻涌，捏着高脚杯的手指不断用力。
　　“我比她勇敢，沈唯，我敢直视自己的感情，我敢勇于表达自己的爱，我比她更值得被爱，
　　沈唯，最爱你的人是我啊，你怎么忍心杀了我？”
　　他起身拿走我手中的高脚杯，将我搂在怀里，我抵着他的胸膛不断抽泣。
　　“我现在说什么你肯定都觉得我是在骗你，所以我如实地告诉你这段时间我经历的一切，”
　　他扶我坐下，弯腰用纸巾帮我拭泪，然后在我面前缓缓蹲下，看着我的眼睛继续说道，
　　“你第一次出现是在夜里凌晨四点。
　　我半夜醒来伸手发现玫玫不见了，一开始我以为是小唐出来了。
　　因为那时玫玫的状态很不好，竞争对手利用她这个病导致她被公司停职，家里还一直催我们要孩子，她压力很大。
　　但我找遍屋里每个角落都没有找到她。
　　天蒙蒙亮时，我接到你的电话，有人在小区楼道里发现了你。
　　当时你穿着平时的职业装，躺在我们之前那个房子的门口。
　　幸亏你当时还记得上班要带手机。
　　那个房子是你之前实习时落脚的地方。
　　我抱你回家时你还嘟囔着要去上班。
　　后来半夜我跟着你，发现你又来到了那间房门口。
　　那时我开始意识到应该是又有一个新的人格出现了。
　　我把你的情况说给了小孟医生。
　　小孟医生是我在发现小唐时认识的，她让我给你营造一个平稳的环境，期望你可以自然地结束解离，就像做一场梦一样。
　　所以我租下了那间房，又找到了上学时和你关系最好的学姐，就是静姐，她同意帮你安排一个实习的工作。
　　搬家那天你正式出现了，当时你把我当成了搬家公司的员工。
　　小孟医生的意思是不要让过多的人和你接触，包括我，所以那天晚上发生的事完全在我意料之外。
　　被你发现我住在隔壁后，我是希望自己能尽快淡出你的视野的。
　　可是当我听到小孟医生说你最近一直在为我准备蛋糕时，我不忍心让你失落，那晚我还是赶了回去。
　　我没想到这次解离会这么久，久到我已经开始习惯我们之间的邻居关系。
　　那天下午你请我吃甜品，我感觉你语气里有一丝失落，所以晚上回家时又给你买了一块蛋糕。
　　但那晚你没有回来，玫玫回来了。
　　她十分肯定地说我出轨了。
　　证据就是我身上带来的烘焙蛋糕的气味。
　　她情绪激动到我没有办法向她解释你的存在。
　　我们闹到很晚，可第二天早上你又回来了，和往常一样去上班。
　　修水管的那天下午，是我第一次把你当成一个独立的个体。
　　你说你喜欢我，但我没有办法回应你的心意，就像玫玫说的那样，如果我真真切切地看到了一个人，却依旧喜欢她，那就是出轨。
　　所以我拒绝了你。
　　但晚上我却接到了玫玫的电话，她通知我离婚，用的是她早就准备好的离婚协议，她一直藏在柜子里，还以为我没发现。
　　签完字后，她就带着行李离开了家，等我再想找她时，却怎么也联系不上她。
　　我不知道她去了哪里，直到半个月后静姐给我打电话，说你喝醉了。
　　你知道我当时有多开心吗！
　　我再也不要和你分开了，永远都不要分开，哪怕死，我也要死在你身边。
　　我当时只想自私的占有你，不管你是玫玫还是糖糖。
　　我们同居后，玫玫又回来了一次，当时她的状态平静很多，我和她讲了有关你的一切。
　　你包里的定位器、屋子里的摄像头，都是玫玫装的，因为她也不知道下次解离会发生在什么时候，这段时间的解离比她过去几年加起来还要多。
　　但这些之后都被你找到了。
　　你总对我强调你的名字，这点是我的问题，因为有时我真的分不清你和玫玫。
　　你们有着同样的脸，用着同一具身体，用着同样的语气说爱我。
　　你们最大的差别就是玫玫从来不吃甜品，但你真的很爱吃蛋糕。
　　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你。
　　在我看来玫玫也是残缺的，而这份残缺需要你的补全，糖糖、玫玫、小唐你们会融为真正的唐玫。
　　你会迎来23岁，在每个愉悦的时刻，在每个天气晴朗的日子，在每次吃甜品的时候，你都会再次出现，我会和你一直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