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天一线》山雨SY

7、转学初见

　　张亮僵着笑容带着钟明煦从行政楼里出来，心里嘀咕，昨天晚上临睡前接到校长电话让他一大早来接待室一趟，也没具体说什么事，语气严肃低沉，他再三追问也无结果，导致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道是学生假期期间出了什么事儿？他仔细回忆每个学生节前状态，都很不错的啊，而且他们班学生上进心都很强，撒点口头鼓励就跟斗鸡似的，寻思了一晚上都没睡好。

　　天还没亮张亮在办公室细细看这次月考成绩，还可以啊，基本上都没有很大的起伏。接到校长电话马不停蹄往行政楼赶，看着党委书记、校长、副校长、教导主任还有其他领导在会议室，第一次见这么大阵仗一种不安涌上心头，难道真是放假期间学生出了什么事儿？他抓紧坐下。

　　当得知是给他们班加个学生后，张亮松了一口气，其实这学期有不少人想转到他们班，他也知道原因，但不管是私底下来找还是明面上申请他都顶住压力不松口，直截了当拒绝，没想到这次想偏了方向，他想校长这次是给我玩心理战术啊。

　　但听着听着方向怎么也不对啊，这不是商量而是决定啊，压根没问过他意见啊。

　　成绩是没有的，学籍是不知道的，而且他长得太令人担心了，加上这一身一看就价值不菲的行头，还有这皮笑肉不笑吊儿郎当的样子，上学还随手带着个滑板，看起来就不好带。
　　会议结束后，其他人还在寒暄客气。校长把张亮叫出来，还没等校长开口，张亮便拿出惯用语说什么我们一班压力大之类，也没成绩不知道实力之类的婉拒，但抗议无效，因为这是通知是命令，不是商量。
　　最后上大招要辞职，没想到校长直接允了。最后还是选了折中的法子，可以收，但是能上能下机制不能变，用成绩决定留还是走，校长还让他和祝玙同桌帮他提高成绩，这也就罢了还要求不能打不能骂。

　　张亮一听提起祝玙，暗自吐槽人家祝玙成绩进步飞速是他态度积极、刻苦努力啊，而且祝玙底子也还行，这位看起来像是有底子的样子吗，而且在他二十多年的教学生涯里就出了祝玙这一个这样的。
　　而且当他提出和学生家长见见时被一口否决，这么神秘？他在一瞬间怀疑这孩子还不会是校长私生子吧。

　　“你成绩额…啊…我也不是很了解。不过我们班竞争厉害，你得加倍努力才行。刘书记嘱咐让你和祝玙同桌，他成绩很好而且乐于助人，不过啊，你要是有不会的不懂的题，直接问老师就行，一班离办公室很近，老师就教这一个班，时间很充裕！”张亮边走边叮嘱。
　　“什么意思，别让我打扰他吗？”钟明煦想，“好的”还是客气的回了老师一句。

　　“还有一个事儿得注意，在和同学的日常交往中少提及家庭，多关注学习，你们这个阶段，学习才是最重要的。”
　　“好的。”钟明煦想他们应该不知道他的身世吧。
　　“宿舍楼还有空床，等中午让史诗带你去，哦，史诗是咱班生活委员。”
　　“我不住宿舍。”
　　“但是你东西都到宿舍了啊，还有，你这个滑～板～是什么情况啊？”
　　“代步工具，老师。昨天刚到还没来得及买自行车。”
　　“对了，今天下午开家长会，我节前在群里通知了，不管怎么着，得和你家长~”
　　钟明煦还没来得及回答，“哎！孟景，第一天就迟到！你站住！”张亮冲着走廊尽头怒吼，“前面就是教学楼，三楼第一间就是，你先上去。”张亮胖胖的身子跑起来却很灵活。
　　钟明煦看着班级牌一路溜达，回形建筑，像是刚装修的，教师办公室偏多，一楼是高三一班和二班，二楼是高二一班和二班，三楼也是，四楼五楼六楼是一些心理室等基本空着，6个班的学生占了这一面楼，看起来是把尖子班放在一起了，对面是高三的一些班级，等逛的差不多了，钟明煦优哉游哉的来到教室门口。

　　钟明煦一推门，一股穿堂风从他周遭略过，讲台上的试卷被这股风掀起，纷纷扬扬飘落，教室内窸窸窣窣的翻书声，他放眼望去不少同学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还有几个眼睛盯着别处手里的笔却一停也不停抄答案，一个同学站起来捡飘起的试卷，还有个同学对着空调使劲按遥控器，总之在内心烦闷的钟明煦看来一片乱象。

　　而窗边第一排的一个男生因为这道风抬头望向门口，他旁边的窗帘正因风吹拧巴着身躯，他额前的碎发也被风吹动，眉眼深邃，一双漆黑的瞳仁深不见底，但眼角却微微上扬，增添了一丝妩媚。两人目光相会随即又散开，男孩低下头，又沉浸在了习题中，仿佛与周边格格不入。
　　有点眼熟。
　　钟明煦一手插兜，一手拽着背包带，愣愣的站在门口，这是他最先冒出来的想法。
　　面对陌生而帅气的面孔，一班的同学还来不及诧异，“吵什么？”一声巨响从天而降，张亮老师一手押着孟景怒目圆睁的进来，霎时间，教室一片沉寂，抬头的同学又把头埋下去，只有窗帘在胡乱拍打、受了重伤的门在轻轻呻吟，连翻书声都听不见。
　　钟明煦觉得要不是自己推开门先进来，这个门今天可能要被张老师一脚踹废了。
　　“谁又偷着开空调了？这天儿很热吗？到开空调的时候了吗？”张亮敲了敲讲台发泄他的怒火。
　　“过了个五一不知道姓什么？也不算算时间，还有多少天就期末了，有点一班的自觉吗？”因为有新同学，张亮更把嗓门提高了，把一沓纸拍到旁边一个同学桌子上，“把座次表贴墙上，把月考成绩发下去。”
　　“这是咱班新转来的同学，来做一下自我介绍吧。”同学们陆陆续续抬起头，教室的起哄声就像锅里的水，还没来得及轱辘轱辘冒泡，张亮的目光利剑已经嗖嗖发射消灭于萌芽之中了，消泡了。
　　“姓名：钟明煦，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钟，已经亡了374年的明，日句四点水那个煦。”不少同学听到这个自我介绍在桌子底下偷笑，从钟明煦一开口张亮就仔细打量着班里每个同学的表情，心又提起来了，怕自己担忧成真，这小子长得挺帅，万一耽误班里女生学习咋办，看了班里女生的表情，张亮更想退货了。
　　虽然他对自己班的学生有自信，但对钟一点信心也没有啊。
　　“性别：男，出生年月：”
　　“行了行了，剩下的大家慢慢了解吧。这是新的座次表，10分钟，抓紧调整到位，祝玙出来一下！”这几句话说的是抑扬顿挫，最后一句明显温柔了很多。
　　大家开始叮叮咚咚收拾起东西，不时往钟明煦那里瞅一眼，第一排那个男生站起来，他一起身，钟明煦心想这学校这么明目张胆偏心，他那么高的个子坐这么靠前？走到门口时钟明煦突然一伸腿，祝玙无视跨过去。
　　环顾四周看大家坐定后，在众目睽睽之下钟明煦朝着那两个空位过去。
　　刚坐定，前排男生回头，“帅哥，我叫郝亦然。你是从哪里转来的啊。”
　　“天上人间。”钟明煦回道。
　　“哦，谪仙啊，啊，这不年初也不年末的，突然转学？”
　　“嗯。一个域外的酒吧。”
　　“啊，那你住那个宿舍知道了吗？”
　　“无所谓，反正也待不了多久。”
　　“郝亦然，干什么呢？脑袋朝后长的啊。”张亮的大嗓门适时响起。郝亦然一下子把头扭回去。
　　“这个点不是早读吗？该出声就出声”教室里翁的一下响起了嘈杂的声音。早读下课铃声不合时宜的响起，“郝亦然，孟景来我办公室一趟！”

　　“你好，我叫祝玙。班主任让我带你熟悉一下学校。”
　　钟明煦跟着祝玙后面打量着他，注意到右手上带着一个腕带很粗表盘较大的黑色手表，显得露出的手臂更白皙了，从他进门到现在接触了祝玙几分钟，看起来他带着浅浅的微笑但总感觉温润的外表下藏着一股冷漠。
　　出了后门来到隔壁房间，一推门，密密麻麻的档案柜被安排的井井头条，每人两个，书、笔记等都在这里，“密码是学号，平常课本等学习资料放在这里，桌面上只留本节课的资料。”怪得不得钟明煦进来后发现每个人的桌子上并没想象的那么多书。
　　“这是洗手间，那边是教师办公室，教师办公室旁边是开水间，隔壁那一栋是实验室，食堂中午跟着人群就能到，我走读，宿舍情况我不是很清楚。”祝玙说完便要离开，果然不是错觉，这如AI一样的语调说的毫无感情和起伏，“校医在哪儿？操场呢？”钟明煦追上去，“你这相当于没介绍，我这有眼都能看见啊。”

　　等钟明煦和祝玙回到教室，教室里一片沉寂。
　　“5分钟时间看一遍农奴制改革，现在还有三分钟，一会儿找人总结改革背景等。”他们历史老师用浑厚的女中音重复了一遍，是说给迟到了的这俩听的。
　　祝玙递过来《历史重大改革回眸》，钟明煦打开课本一看，一点痕迹都没有，像新的一样，而祝玙手里还有一本，“请爱护使用。”
　　钟明煦随意翻了翻课本，装模作样的看了起来，让自己忽略频频投过来的好奇、怀疑、不安。
　　他打了个哈欠“你还有别的书吗？”
　　“嗯？”
　　“后面课的书。”
　　钟明煦看了一眼那递过来那薄薄的一本语文摇了摇头婉拒。
　　钟明煦脱下外套枕着趴下了头顺带竖起历史课本挡住老师的视线眯上了眼。
　　祝玙仿佛视而不见静静看着课本，反倒是他后面的赵宝华一愣，刚来就这么光明正大的掩耳盗铃？戳一戳他的后背想提醒他，戳了两下没动静，于是轻轻踢了他一下，突然脑门一疼，“哎”粉笔头精准的击中了他，他连忙作埋头苦读状。
　　“赵宝华，总结一下改革背景。”
　　“嗯，政治上农民和农奴深受封建剥削，阶级矛盾尖锐，嗯，经济上，军事上克里米亚战胜的失败，俄国国际地位下降，还有沙皇为维护统治自上而下发起改革。”
　　“还有其他人要补充吗？”
　　“好，我们先看一段视频”见无人回答，王红梅说道。
　　完了，王红梅没开口让他坐下，看来这节课又要站一节了，赵宝华自觉地走了两步靠墙站立以避免挡住后面同学视线。
　　过完农奴制，又给了五分钟自习，王红梅向赵宝华摆了摆手，他如释重负的回去坐下。
　　又过了一遍明治维新，一节课就这么过去了。
　　下课铃声一响，王红梅准时串完今天所学的知识点，“下课。”
　　“老师再见。”全班同学懒懒散散站起来拖拖拉拉齐声喊出后又稀稀拉拉的坐下，但很快教室又恢复了沉寂，刚要趴头眯一会儿的同学也有气无力的拿出试题。
　　因为王芳并没有径直出门，而是走向祝玙，祝玙感受到动静抬头解释道“老师，他今天刚转来，可能在倒时差。”
　　“让他抽空来我办公室一趟。”
　　“好的，老师。”祝玙站起来点点头，“等他醒了我再和他说。”
　　王芳走后，祝玙轮刮眼眶闭目养神，郝亦然见状摇醒钟明煦，“梅超风让你去他办公室一趟。”
　　钟明煦睁开睡眼，弄了弄头发，目光还没有聚焦，显然睡熟了。
　　“第二间办公室。但一会儿要出去开校会了。”祝玙提醒道。
　　“那正好。”钟明煦起身要离开。
　　话音刚落，张亮就进了教室，“快点儿，麻利的，都把衣服穿好！”跑操铃声响了，大家边穿校服外套拿着小本本从教室鱼贯而出。
　　“祝玙，先把你校服外套借给新来同学穿一下。”祝玙闻言一愣，原本钟明煦还想以没有校服躲一下这个校会，刚想拒绝但看到愣在那里的祝玙似乎有些纠结，就立刻上手脱下祝玙外套，“谢谢啦！”和郝亦然一溜烟跑了。一路上窃窃私语，俩人不知道在谋划什么。
　　每次校园大会都大同小异，例行流程后学生代表发言、老师发言、主题演讲，似乎千篇一律的内容无聊又枯燥，但可以不上课、不跑操，大部分同学可以趁机发发呆、出出神，享受这短暂的休息，颇有点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滋味。也有同学分秒必争拿出小本悄悄背单词，背公式。
　　在校长的致辞中，钟明煦环顾四周，花青色和精白色相间的校服下是各样的面孔，教导处在悄悄摸摸查校牌。
　　因为身高原因，他和祝玙在最后一排。他瞥到祝玙的侧影，逆光下的轮廓清晰干净利落，钟明煦半眯起一只眼伸出食指描绘着他的轮廓，发现他的睫毛好长啊，当描到喉结时，钟明煦一愣，果然自己又抽风了。突然想到吾与城北徐公孰美。
　　校会结束后，一班的同学陆陆续续回到教室，喝水的喝水，聊天的聊天，背书的背书，做题的做题。
　　钟明煦没有回教室径直去了教师办公室，郝亦然从抽出一张试卷跟了上去。

　　走廊上逐渐出现了几个鬼鬼祟祟的陌生面孔，他们刚想探头就被张亮一句“你们几个哪个班的？”吓的兔跑猢狲散。
　　然后他得意洋洋跑到一楼楼梯口站岗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