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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一次交锋(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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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季老夫人惊得提高了音量,满脸的不可思议,“你要四丫头和林姨娘给你下跪?”她紧紧地蹙起了眉头,面色逐渐变得有些发白,眼中的寒意如冰棱般清晰可见。她向来也不喜欢妾室所生的孩子,可因着季涵与季梨,她硬生生地把府里两个姨娘的孩子都慢慢看顺眼了。再怎么说,那都是她抱过且给过礼的,即便不念及这些,这日日来请安所积累下的情分总还是有的。
而此刻季梨提出这样的要求,显然是大大出乎了她的意料,也让她心中颇为不悦。
打蛇打七寸!如果前面季梨说的话空口无凭,那么现下她就拿出实实在在的证据,好叫这老虔婆知道,她不仅做了万全的准备,而且志在必得!
“祖母,孙女这里有样东西呈上!”季梨清脆地说道,接着,她侧眼略略地看了一下一旁的觅橘,眼神中带着一丝示意,示意她赶紧把事先准备好的东西拿到堂上。
觅橘会意地点了点头,然后乖顺地退了出去。没过多久,就见她脚步匆匆地走了进来,手里稳稳地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面摆着三个果子,那是御芳斋的果子。
众人看着这一幕,脸上皆露出诧异的神情,一个个面面相觑,完全不知道季梨这是想要搞什么鬼,满心的疑惑和好奇在心底蔓延开来。
“祖母,”季梨缓声说道,同时拿起其中一颗果子,小心地递到了季老夫人面前,“这是当日剩下的果子,您闻闻看!”她的眼神中带着一丝深意,表情格外认真。
季老夫人的脸上闪过一丝疑虑,略略迟疑了一下后,还是伸出手,将信将疑地把那颗果子拿到了自己的鼻尖处。她轻轻嗅了嗅,果然,从果子里隐隐有一丝苦味飘散了出来。
“其一,”季梨不紧不慢地说道,声音清晰而坚定,“我命人查过,这果子散出的苦味是苦杏仁。适量的苦杏仁具有止咳平喘、润肠通便之功效。正常来说,一名成年人,比如大娘子,吃杏仁中毒剂量约为 40 颗左右,重量约为 100 克,大概四勺,一旦误服就会出现恶心、呕吐、腹痛、腹泻、头晕等中毒症状,而若吃 50 颗以上,便可能引起呼吸困难、血压下降、昏迷,最终因呼吸中枢麻痹死亡。”她稍作停顿,看了一眼众人的反应后接着说,“因此,我若有心毒害大娘子,必然需要准备大量的苦杏仁,并且要研磨成粉才能加入果子中,而这势必会导致果子变黄变暗,可我手里的这颗果子显然没有这些特征!”说着,季梨指向那两个果子,“若是不信,祖母可以仔细查看一下另外两个加了微量苦杏仁和大量苦杏仁的果子,两者对比,结果一目了然。”季梨挺直了腰背,振振有词地阐述着自己的观点,眼神中充满了自信与坚定。
“其二,”季梨稍微提高了一下音量,成功再次引起了众人的瞩目,然后接着说道,“樱桃指控我叫她往果子里下砒霜,那更是无稽之谈!砒霜因其可溶于水、无色无味,如果不借助特殊仪器很难鉴定辨别。仅凭一根小小的银针,如何能证明这毒性就来源于砒霜呢?现下,鉴于砒霜提炼纯度不高,确实常伴有少量硫和硫化物。因此,银针遇到砒霜里残留的硫,会产生银针黑化现象。但,这只是银针变黑的一种可能性而已。除此之外,银针变黑还会因为含有硫成分的食物所导致,比如含辣、含鸡蛋的食物。而御芳斋的果子里,恰恰就有鸡蛋这种原材料,所以樱桃是如何断定我让她下的是砒霜?再者,银针并不会和所有的毒物发生化学反应,换而言之不会变黑,那钱嬷嬷那根变黑的银针真的有说服力吗?”季梨无情地笑了笑,深深为这些化学知识匮乏的人感到失望。她虽然是做律师的,但是无论从理科功底,还是从职业的需求出发,她所知道的常识可比一般人多得多。
“简直血口喷人!”季芸气呼呼地喊道,满脸的不服气,“你方才说的都不过是你一面之词,叫我们如何相信?”她狠狠地瞪着季梨,试图反驳她的话。
“好,既然你们刚才看见的果子实验不认可,不妨事,我还有很多证据就让你们认得心服口服。”说罢,季梨又示意觅橘把事先准备好的东西一一拿了出来。
首先,季梨拿出一根银针,然后叫季老夫人以及身边的人仔细检验一番,待确认没有任何机关猫腻之后,这才把银针插进了含有苦杏仁的果子里,稍等了片刻,银针的的确确没有变黑。接着,季梨又把银针分别插入到了含辣以及含鸡蛋的食物里,也正如季梨所说的那样,银针变黑了。
所以,季梨给杨氏奉上的,加有苦杏仁的果子,用银针测试根本不会变黑,那钱嬷嬷的银针到底是怎么变黑的呢?诚如季梨所言,砒霜为官府管控,若要购买需要详细填写姓名、住址及用途,因此果子里放砒霜的可能性不大!再者,银针变黑并不仅仅只是因为砒霜,鸡蛋也能。如果银针是因为果子里的鸡蛋而变黑的,那么府里每年每月都会采购大量的鸡蛋,照理来说季府,不,整个大亓都应该毒发身亡了,又哪里还会有今日的这一桩桩一件件呢?
那么,看起来季梨是否真的投放了砒霜这一毒似乎也并非像之前所说的那样铁证如山,也难怪她敢叫嚣着去大理寺。
“我没有购得砒霜的渠道和资格,”季梨说道,“而且果子里的苦杏仁味,相信祖母已经闻出来了,所以这根本不可能是砒霜之毒!果子是四姐姐拿来的,貌似林姨娘不但很爱吃杏仁,而且还叫府里的大夫开过几味以苦杏仁做药引的方子,我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这些记录在账房都可以查到吧!”季梨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季妍,虽然没有继续说明,但其意思却已经再明白不过了。
季妍不由得呼吸变得急促沉重起来,极度心虚。本来她是想看季梨的下场的,怎么突然之间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自己,“不是我,也不是我小娘!这件事跟我们没有任何关系。”她慌忙地跪了下去,一个劲儿地磕头,却不知道该去求谁。
季芸默默地看了一眼季妍,心里满是恨铁不成钢的情绪。这个季妍真是蠢笨如猪,根本就一点儿都指望不上。
“今日,祖母若是不惩治真正的凶手,我定然不会善罢甘休!祖母也不用派人来拦我、堵我,想来段嬷嬷此时应该已经在去见那位的路上了。季家给不了的结果,我只能去求那位!”季梨神色十分严肃,不像是在开玩笑。
这真的是梨丫头吗?季老夫人有些不可思议地再度打量起这个她从来都没有正眼瞧过一次、从来没给过一点儿好脸色的孙女!明明就在几天前,她还是那个除了哭泣和忍受之外再无其他办法的受气包,怎么病了这一回,不仅性子转变了,就连脑子都变得不一样了?
“都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你做得如此决绝,以后你在这府里还怎么和其他的哥哥妹妹相处?你母亲若是还在世,她断然也不会同意你这么做的!”季老夫人脸色阴沉,也实在是懒得和季梨再去掰扯其他的了,干脆就提一提她的母亲,也好让她收了口。其实在她心里,她并不是特别想要多护着季妍母女,若不是看在那林姨娘和她的娘家有些财力,后面还得继续靠着她们继续支应填补,她根本就不会费这么多的口舌。
“别提我母亲!我相信,若我母亲现在还活在这世上,也决计不会看着,由着旁人冤枉我至此!她也定会不计后果为我奔走!这才是真正的血缘至亲!”季梨忍不住低声吼道,咬字极重。真正的季梨在这一世含恨带屈提前死去,这么多年来,原主所遭受的痛苦和委屈,她都一一感同身受,既然占据了这具身体,就有义务遵循原主的所念、所怨、所恨,那些曾经欺负过她、害死她的人,一个都别想跑掉!
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你这是在做什么!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这哪里还有一点世家千金的教养?”季老夫人对季梨已经忍耐到了极点,若不是碍于身份,她早就恨不得一个耳光接着一个耳光地,甩在这个同她那短命鬼娘亲一样嚣张跋扈的小贱种脸上。
“教养?”仿佛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一般,季梨突然笑了起来,目光变得凌厉,“我母亲是如何难产而死的,祖母您忘记了吗?我嫡亲的姐姐现在又在哪里,祖母您也忘记了吗?我从小到大是在什么地方长大的,这些祖母您难道通通都不记得了?”季梨死死地盯着眼前的这个老虔婆,她表面仁慈内心险恶,又想当好人又想得好处,真的是坏到了骨子里。
就是眼前这个所谓的季老夫人——当年的余氏,通过各种装病在床等下作手段,硬生生把外祖父请来的郎中留在了自己院里,这才导致侯氏产后血崩,死不瞑目!也是她挑拨离间,唆使长姐和外祖父割肉断情,并且设计长姐连杀数名家丁,被官府强行送进感化寺,至今不能回来!更是她,听信妖道,将还未满月的季梨连夜送去雾云山的道观,常年以身试药,受尽摧残。
“你!……”看着季梨那近乎癫狂的模样,这一幕是多么的似曾相识啊!季老夫人一下子被气得不轻,哆哆嗦嗦地抬起手指,心口仿佛有什么东西要喷涌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