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木浮生》蒸麻花

6、韶华篇 （五）

　　归笙念笙风尘仆仆地回了湾主府，浮生和辞笙见她俩回来了，便询问情况如何。归笙将事情一一告知，四周的空气突然变得沉重。
　　“一边是复仇大计，一边是沁灵的疑团，我们恐怕没有精力两头兼顾。”辞笙道。
　　“是啊，我们来之前孟婆说的话我到现在也是云里雾里的。”归笙皱了皱眉，也道。
　　什么叫做和秦桑的仇从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什么叫做人间多好梦？
　　“灭门之仇，被隐瞒的历史——或许这二者之间并不是毫无关联的两件事。时间太过相近，目的皆为弈扶，看似各是各的，实则环环相扣。我几乎千年未曾长期涉足人间，看来这潭水比我想象的要浑浊多了。看来我应该去印证一下我的猜测了。”
　　浮生思量片刻，向辞笙点了点头。
　　夜幕降临，山间的小道上不免传来几声稀稀拉拉的狼叫。辞笙坐靠在一棵树上，弯曲着右腿，左腿则是自然地悬在半空中。一袭黑袍，融入无尽的夜，杀气腾腾。
　　三四百步外，似乎有人经过的动静。忽明忽暗的月光照在辞笙的手上，她手上的银针被照得雪亮。三四百步外的人就是秦桑，以她的本事，杀了他足矣。
　　时机已到，辞笙睁开眼，手指微微动了动，还未看得清动作，银针已经从她的手间脱落，飞了出去。
　　可是银针的银光并没有飞多远就断了。
　　“好好的银针不去行医济世，为何反倒用来伤人？”一个身穿浅灰蓝衣服的少年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正好接住了辞笙射出的银针。月光衬得他的轮廓分明、俊俏。
　　辞笙见能接住她银针的人定然不是寻常之人，便跳下了树，从束起的发髻中拔出自己的发簪。一道冷冷的银光与月色融为一体，这时辞笙手中的已不再是一根发簪，而是她的佩剑，碧落。
　　那人见状，也迅速从腰间抽出剑，挡住了辞笙已快逼近的碧落。两道剑的灵光交错在一起，林子里早已被剑风弄得落叶纷飞。
　　那人竟接得下辞笙几招剑法。
　　不过这并不代表那人什么。早在来凡界之前，长川四怨便与孟婆约定，若是与凡人有摩擦时只能使出五成的本事。
　　远处似乎已经没有了动静，辞笙知道秦桑已经走远了，也没有必要摆脱掉眼前此人去追了。便收住了杀气腾腾的碧落，重新簪进了发髻。那人也收了手。
　　眼前的人破坏了她的计划，她感觉她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在燃烧，没好气地瞪着这个怎么看怎么来气的人道：“你干什么啊！”
　　“你……我……”那人竟一时半会想不出如何回答。
　　“你什么我啊？莫名其妙！”辞笙夺过他手上的银针，翻了一个白眼，“多管闲事的小结巴，起开点儿！”
　　“你这人……”那人被辞笙噎得说不出半句话来，“哎……”只可惜辞笙已经走了。
　　——沁灵(楚寒山)——
　　那人与辞笙分别后就进了楚寒山地界。
　　夜色已深，眼前这融入在朦胧云雾中的仙山楼阁，恰似人间仙境。灯火除了几间主室外都已经熄灭了，这便是他家了——沁灵一个世世代代修真修仙的地方。
　　推开山庄的大门，一个白影扑面而来，那人下意识地使出了一掌，白影竟也回击了一掌，速度和威力竟分毫不差。
　　“夜枫！”白影脸上露出轻松的笑容，似乎这一切都是他安排好的。
　　“奈枯荣！”夜枫惊异地道，“你怎么来了？”
　　“还不是我爹要来与夜掌门研习法术。”奈枯荣将手搭在夜枫的肩上道。夜枫与奈枯荣自幼相识又年龄相仿，关系自然是极好的。这夜掌门便是夜枫的父亲了。
　　“哦～我这一路还真是不容易，处处和人动手。”夜枫叹了一口气。
　　“怎么，你还和谁动手了？”奈枯荣八卦之心涌动。
　　“一个长得很漂亮的姑娘，就是脾气太爆了。我还被她骂了呢。”
　　“人家好好一个姑娘骂你肯定是你哪里做错了，她骂的你什么？”
　　“她骂我多管闲事，还骂我小结巴。”夜枫委屈巴巴的。
　　“那谁叫你多管闲事，被骂不自找吗？”
　　“诶，你别光说我啊，我问你，你这次又准备在我这蹭吃蹭喝几天？”夜枫向奈枯荣开玩笑道。
　　“这次就不了，我后日还要去涵虚湾……”奈枯荣一本正经地道，“等等，什么叫蹭吃蹭喝？”
　　“呵，呵。”夜枫学着刚刚辞笙的样子，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沁灵(弈扶湾)——
　　辞笙拿着一个盘子放到了后院的石桌上，浮生正坐在后院的池塘边上看着天上浩瀚的星河。
　　“这是……栗子糕？”浮生看着盘中的糕点，语气中带着几分惊讶，“哪来的？”
　　“路上买的，你不吃我拿走了。”辞笙准备拿走，浮生见状赶紧拿了一块放进嘴里。以前，家中的士徒们都爱吃府外不远处一家的栗子糕，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不管是谁每次回来都会随手带点儿。只是，后来就再也没有吃过了，何况如今那家店也早就不复存在了。浮生咬了一口，竟像极了当年的味道。
　　“如何？”辞笙问道。
　　“怪味。”浮生做了个要吐的样子。
　　“那我拿走，你嘴里的也给我吐出来。”辞笙白了她一眼。
　　“就不……”浮生话还未说完，竟看见平日里最爱整洁的辞笙头发有些凌乱，连剑簪都戴得有些歪，“你和人动手了？”
　　“嗯。”
　　“什么情况？能让你出剑。”
　　一讲到这里辞笙就气不打一处来，便开始叨叨：“一个长得还行的男的，就是太烦人了，多管闲事，半路截了我的针！”
　　“他抽什么风？”浮生一脸赞同。
　　“哼，我看是个呆子，还跟我说什么‘好好的银针不去行医济世怎么用来伤人’。”辞笙说着又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
　　浮生看着辞笙气愤的样子笑了几下，然后转到正题上来：“虽然这个人确实碍了些事，但不也恰恰证明了我们的猜测是对的吗？”
　　“我们真的，现在杀不了秦桑……”辞笙喃喃道。
　　以长川四怨的本事杀了秦桑如同捻死一只蝼蚁，可就算是这样，每每将要得手的时候，总会发生另一件巧合将其阻拦，再结合孟婆此前的话，如此看来，秦桑背后一定还有更重要的东西。
　　“我们的试探已经完成了，弄清楚他当年的事本身比杀了他更有价值。”浮生向辞笙分析，然后又道，“后日我要去趟涵虚湾。”
　　“涵虚湾？你一人？”辞笙有些惊讶。
　　“那是整个南土沁灵最大的收藏经、史、书、卷的地方。”
　　辞笙听到“史”字就明白了，便不再过问缘由。
　　“可能回去半月之久。今日我去了沁灵城，说到一月后就是仙阵大赛，你教弈扶湾的士徒一套仙阵吧。”
　　“什么阵？”辞笙道。
　　“无生门。”
　　“无生门可是城主和夫人毕生所创的仙阵中算得上最厉害之一，你就不怕暴露吗？”辞笙担心地道。
　　“无生门从未对外施展过，况且奈钰的后人一代不如一代，有什么好怕的。不管这南土城主姓什么，任何时候的弈扶湾都需要荣光。”浮生道。
　　奈钰曾是她手下的一个关主，也是南土沁灵的第一位城主。
　　“那好。你自己小心点。”
　　“放心，谁能伤得了我啊。”浮生用没心没肺的语气道，然后趁辞笙思考事情的空隙，一块栗子糕都没留给辞笙。
　　“浮生！老鼠都干不出来你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