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木浮生》蒸麻花

5、韶华篇 （四）

　　——沁灵(弈扶湾)——
　　“话说这世间有两大异灵，一个是长川四怨，一个是只影灵君；二者皆是近一千年来不曾超生的亡灵，在人间除恶惩奸。一个亦正亦邪，世人对其可算得上是三分敬，七分畏；一个流芳百世，可歌可泣……”
　　弈扶湾街头的茶坊里围着一大群人，在听说书人抑扬顿挫地讲着长川四怨和只影灵君的故事。
　　“阿姐，你见过这人口中的只影灵君吗？”归笙向浮生问到。方才她与浮生一同出来，看见这里围满了人，便一头扎进了这热闹。
　　“没有。”浮生摇了摇头。
　　“我也没见过。既然这只影灵君与我们是同一时期的，又与我们齐名，按理说我们应该要见见面，切磋切磋吧。”归笙做了个切磋的手势道。
　　“多半是世人虚构的一个传说人物吧。”浮生回答道。
　　归笙微微皱了皱眉头，招手大声问道：“老伯，那么这个只影灵君和长川四怨见过面吗？”
　　“这位姑娘问得好。只是这两大异灵却从未相见过。三年前贺兰书叛乱之战中，二者本来很有可能相见，只可惜只影灵君早在一百多年前就已转世超生，若非如此，那那天来的也许就不仅仅是长川四怨了。”说书的老伯摸了摸胡须，看着天空感叹。
　　“那您给我们说说这只影灵君吧。”归笙好奇地问道。
　　“好嘞！”老伯清了清嗓子，“只影灵君素来白衣加身，独来独往，‘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故世人尊称他为‘只影’。没有人知道他姓甚名谁，只知道他身边有一只白狼相伴。只影灵君走遍天南海北，惩恶除奸，能施以教诲就绝不轻易杀人，所以天下人对他那都是十成十的敬佩。至于他这样一个大大的善人，为何近千年不转世，又为何一百年前突然超生，这些便无人知晓了。”
　　归笙轻轻冷笑一声，低声对浮生道：“这恶人若是换成落在我们手上那便只有一个死字了。”
　　“恩将仇报，伤及性命，为首之徒，天地诛之。这是我们的规矩，其他的与我们无关。这里人多嘴杂，不要说这些了，你还听吗？不听我们就走吧。”浮生道。
　　归笙不听了，民间的故事总是五花八门，往往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儿。
　　就比如说有的人说长川四怨是四个被贬为鬼的神仙，有的人说是四个被人抛弃的弃妇，还有的人说是哪年哪地哪个青楼死于非命的四个花魁……一个个的说得有鼻子有眼儿的，好像他们亲自见过一样。
　　有的时候归笙自己听着听着都被气笑了。
　　走在街上，归笙还在滔滔不绝。归笙生性跳脱烂漫，死后也并没有性格大变，“这老伯倒讲得有模有样，只影灵君我没见过，但这白狼……”归笙说到“白狼”二字就突然停了下来。
　　“什么白狼？”浮生问。
　　“哎，阿姐你不懂。”归笙叹了口气。
　　“说话说一半没意思啊。”浮生温和地道，“忘了同你说了，你明日就与念笙一起到弈扶湾的学堂听课吧。”
　　“啊？”归笙做了一个极不情愿的表情。
　　“怎么，你这曾经堂堂弈扶第一才女如今也厌学了？”浮生挑了挑眉，调侃道。
　　“这一次我只想做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归笙不屑道。
　　“我哪里是想让你去听课的啊。”浮生微笑着看着归笙，归笙立刻就明白了。
　　次日，学堂。这个级别的学堂只有侧系随生以上的士徒才可以进来。归笙拉着念笙挑了个最后排的座位坐下，便开始装死。
　　一个老头看了归笙一眼，他便是学堂的夏夫子了。
　　他清了清嗓子，见归笙还没有抬头，忍不住便道：“谁是归笙？”
　　念笙见归笙还没有反应，便戳了戳她。
　　“我。”归笙招了招手。
　　“既然你是新进学堂的，那老夫便问你几个问题，且看你功底如何。你我所在的天下如何划分？”
　　“共分四土。”归笙轻松地回答。她来之前早就打听过了，学堂夏夫子，六十三岁，当年某个关的一位才子，年纪大了之后，脾气臭，为人抠门还有些老顽固。
　　既然这老头要考考她，那她只好接招了。
　　“说说四土的名称、都城和掌管氏族。”
　　“东土名唤阡世，都城阡世城，凌氏所管；北土名唤陌上，都城陌上城，秦氏所管；西土名唤不问，都城不问城，荀氏所管；南土……”归笙眼里略过一丝忧伤，深吸一口气，道，“南土前后共有三个掌管氏族。第一位为无姓氏族，此时南土名唤弈扶，都城弈扶湾；第二位为秦氏，此时名唤七陵，都城七陵关；第三位才是如今的奈氏，唤沁灵，都城沁灵城。”归笙口中的无姓氏族也就是浮生的家族，因为不设姓氏，故得此称。
　　归笙话音刚落，除了念笙外其他所有人都用看傻子的眼光看向她。
　　夏夫子摸了摸胡须，无奈道：“这天下上至期颐老人，下至三岁孩童，谁人不知南土只有过两位掌管姓氏，一个是无姓氏族，另一个是奈氏，何来的七陵秦氏？”
　　“一千年前，秦氏忘恩负义，一夜之间整个弈扶湾命丧黄泉，灰飞烟灭，包括弈扶最后一位城主。这难道还有假吗！”归笙站了起来，把脸一拉，不容置疑的语气种带着激动和颤抖。
　　不错，秦氏就是秦桑。
　　那一天，浮生风光大办秦桑念笙的婚事，宴请南土所有权贵，关主、湾主、各方势力不计其数，连东、北两土有头有脸的人物也要卖浮生面子。正因如此，那一夜，南土弈扶顷刻间千疮百孔。除了这些中流砥柱，那其余的数千多人中还包括了难以计数的士徒和百姓，以及无姓氏族的所有族人，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她怎么可能忘，怎么可能不恨！谁又敢抹杀和否认！
　　“书楼里的民间故事切勿与正史混为一谈。”学堂夫子胡子一歪，也和归笙叫起劲来。
　　“这是什么话！”归笙道。血与泪的记忆由不得别人半点含糊。
　　“夫子，虽然南土秦氏一族只存在了三年，可它确实存在过，您这话确实不对。”念笙也站了起来，行了一礼，心平气和地道，“怎么能……归……”念笙见归笙已经拂袖走了出去，便也跟了上去。
　　街头台阶左边，蹲着气冲冲的归笙和叫归笙先冷静的念笙。
　　街头台阶右边，一个小男孩一直盯着不远处的糖葫芦商贩。
　　归笙瞥了男孩一眼，心生一计。
　　“小弟弟，我能请教你几个问题吗？”归笙拉着念笙坐过来。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小男孩眨了眨纯净无比的眼睛。
　　“你告诉我了我给你买那个如何？”归笙指了指糖葫芦商贩。
　　“那好吧。”
　　“请问天下四土中的南土从古至今一共被几个氏族掌管过？”
　　“两个。”
　　“两、两个？”归笙瞬间全身发凉，勉强保持着和善的笑容，道，“是什么？”
　　“一千年前的无姓氏族和如今的奈氏。”
　　“那无姓氏族是如何被奈氏取而代之的？”身旁默不作声的念笙问到了重点，归笙点点头也表示想知道。
　　“书上说无姓氏族是很神秘的，因为厌倦世俗，一夜之间全部消失了。因为崇尚银杏树，所以还带走了弈扶湾所以的银杏树。姐姐，这些连我都知道，你真笨。”无姓氏族自古以来就带有神秘色彩。他们的藏书阁中所记载的法术神秘莫测，闻所未闻。只是无姓氏族灭亡后这些书籍便不知所去，至今当中的法术也无人再能施展。小男孩说完话后念笙给了他一些钱，让他自己去。
　　归笙没有理会小男孩的话，眼里充满了愤怒和疑惑。连续询问了许多形形色色的人，答案皆是如出一辙。
　　“所以，奈钰，你究竟想隐瞒什么？”归笙压下了眉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