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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韶华篇 (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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弈扶湾的河道纵横交错,点点烟雨,水面上已是烟雾笼罩。
浮生登上了一只大约能载三十来人的船。离开船的时间还早,浮生听到身后有人叫她,先是唤名字,后来又叫她湾主。这声音夹在烟雨里,很陌生,又似乎在哪里听过。她有些恍惚,一回头,是奈枯荣。
“你,从何得知我的名字?”浮生问道。
“这个啊——那日在沁灵城各个地方主事谈论仙阵大赛的事时我听人说的。”奈枯荣笑了笑。他身后还有两个十三四岁的少年,穿着沁灵士徒的衣袍,一男一女;女孩名唤战翎,男孩名唤孟昭。虽然年纪轻轻,却是直系随生的等级了。神色和奈枯荣颇有几分相似,朝气蓬勃,意气风发。
“浮生湾主这是打算去往何处?”奈枯荣靠在船的护栏上道,迎面吹着拂过河上的风。
“涵虚湾。”浮生道,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回答了这个人的问题。
“巧了,我也是要去那里,不如结伴吧?”奈枯荣道。
不想,碍事……
“随意。”浮生鬼使神差答了一句。
湾主府。
辞笙刚刚从码头回来,看见桌上放着一个小袋子,才知浮生忘了带盘缠。在冥界的一千年里早没了这习惯。不过如今校场里还有士徒等着她去教授“无生门”,所以便将这项光荣的跑腿活交给了归笙。
归笙拿着钱袋一路小跑,心道:也不知阿姐的船走了没有,在人间若没有盘缠在身那可谓是寸步难行。归笙跑了一会儿,停了下来,活动了一下脚踝,在冥界虽然也是走路,但脚向来都没有实打实的碰到地面,再一次回到人间,踩到真真切切的地面,走路还好,跑起步来还真有点不习惯。时间紧迫,容不得归笙多耽搁,她又继续跑。
“嘭!”可想而知,归笙双膝跪地,然后扑了个空。她下意识地用手臂遮着脸的,内心崩溃,大街上,怕是要成街上的笑话了。
丢死人了……
刚准备爬起来,一双雪白的鞋履出现在她的视野里,一只修长好看的手也伸在她面前,“你没事吧?”
归笙一手捂着脸,另一只手顺势向上一搭,迅速地爬了起来,心想这下人可丢大了。
归笙微微抬起头,透过指缝瞄着扶她起来的人。
一张温润的脸庞,打着一把白色的油纸伞,穿着冰蓝色的衣袍,活脱像画里走出来的。那人正是奈岚初,刚从码头送奈枯荣回来。
归笙极快地隐藏了自己看傻眼的情绪,别别扭扭地把手从脸上拿开,低头拍了拍衣服和手,强装洒脱地道:“没事没事,谢谢啊。”说完便迅速捡起自己的伞一溜烟跑没影了。
四日后。船航行在大海之上,水天一色。天出奇的黑,夜间的云层似乎马上要压了下来,将人压死,压绝,缝隙间也透不过半点星光。
浮生醒了,外面正是狂风暴雨,像无数兵刃刺在甲板上。雨伴随着闪电,浮生的房间里忽明忽暗。船摇摇晃晃,桌上的茶壶和杯子碎了一地。海浪伸进甲板,一种不妙的预感涌上她的心头——这一艘小船在海里就像一叶扁舟,恐怕是要翻。
不过这貌似与她没有多大的关系,就算现在天上下刀子了也伤不了她分毫,毕竟她已经死过一次了。
浮生又接着闭目养神。
风吹得海浪从天而降,扑打着船身,外面一片鬼哭狼嚎,像是濒死前说着遗言的哭诉。浮生没有要出去的意思,若是换做生前的她,她拼死也回去寻一条生路,为自己也为别人,可现在,决绝的长川鬼主这么会关心和她毫不相干的人的生死?
——一千年前(弈扶湾)——
正午的阳光照在城主府的白玉台阶上,满地的红花没有尽头,喜乐声充斥着弈扶湾的每一条小巷,整个弈扶湾都在见证着一场金玉良缘。
那是十七岁的念笙嫁给了十九岁的秦桑。
念笙穿着一身如烈焰般的的喜服,明艳动人,弈扶湾没有成亲时盖盖头的习惯,所以阳光照得她的凤冠格外璀璨。念笙身边的秦桑也穿着喜服,风微微拨动起他墨色的头发。二人简直完美得无可挑剔。
浮生站在白玉台阶的最高处,接受两位新人的跪拜,此时的浮生已是堂堂南土弈扶的城主了。向来不抹胭脂水粉的浮生今天竟往脸上涂了些,遮住了胭脂下那张没什么血色的脸。
“秦桑,今天,我把一个这样的念笙交给你,今后,不论多久,我希望每一次回到我身边的念笙永远是这样的念笙。七陵关,给谁我都不放心,就拜托你们夫妇了……”浮生开口道,声音似乎没有太喜悦,反而有些哽咽。
奇怪的是,浮生今天说话总让人觉得很费劲,或许是因为不舍念笙和秦桑。更奇怪的是一旁的辞笙眼中几乎没有什么光亮。
“阿姐,我会常回来的……”念笙眼中泛起了泪花。
虽然七陵关离弈扶湾不是很远,但是能一直陪她走过所有的路的人,从来不能是姐姐,而是那个和她拜过天地,结过青丝,站在她身边的那个人。
“过几日我就二十岁了,那天你敢不回来?”
不知为何,当浮生说到二十岁时,辞笙垂了垂眸,眼睛红了。
“新娘子哭花了就不好看了。”浮生擦去念笙眼角的泪,“好了,拜堂吧。”她捻了一个法诀,伴随着灵光,赤金色的凤凰盘旋在白玉台阶的上空,落下无尽的繁花。
一拜。
二拜。
三拜。
那年冬天,在无人问津的阴影里,念笙一眼就看见了秦桑,那便已经是一场命中注定了。
夜晚。念笙已经让花轿送去了府外的一处新婚潜邸,明日便启程去七陵关。
城主府内,明灯高照,酒席从大堂摆到了门口,热闹非凡。
“什么声音?”辞笙站了起来,府外似乎有刀剑之声。
“我也听到了。”归笙附和。
众人走出大堂,俯视整个城主府。府外已是大火纷飞,浓烈而炽热的黑烟漫天席卷,刀尖刺入无数弈扶士徒的胸膛,撒在地上,溅在那赤红的喜字上,两种红,一时间竟没有什么区别。
弈扶士徒在这突如其来的人马面前被打的措手不及。醉了酒的,双眼迷离间就丢了性命,没醉的,怎么看都觉得是手无缚鸡之力。再仔细看,众人才发现这好像是因为他们根本使不上法力。
浮生念起法诀,灵力运转,想使出一掌,但她根本使不出什么来。
浮生又试了一次,同样无果。
浮生惊讶地看着自己的手,仿佛体内有千万条绳索困住了她的灵脉,让她的灵力动弹不得。
怎么办,在这来势汹汹的人马面前,她好像没有灵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