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朵不知名》清与沉

2、彼时花瓣 今日云朵

　　三月十五转眼就到，放学后，在校门口，如约定那般，何夏等到了陈念。

　　“我还是问了我其他朋友，他们都不去。”望着何夏，陈念苦笑。

　　“因为确实没举办桃花节呀，你还想去吗？”何夏问道。

　　“去呀，怎么不去，是人过节又不是桃花过节，走呗。”

　　随即，两人聊着天，走向往年举办桃花节的街道。

　　街道上如平常一样冷清，和以前的喧嚣大相径庭，陈念眼中满是失落，喃喃道：“唉，以前来玩时真的好好玩的，怎么那么快就变成这样了。”

　　何夏沉默。

　　街边时不时也还会有一两处摊位，挂上写着桃花酒的牌子，瓶瓶罐罐散乱堆在桌子上，像是只为了摆而摆一样。

　　漫无目的走了一段路，陈念望着何夏，说道:“要不，去看桃花吧。”

　　“去哪里看？”何夏问道。

　　陈念指着一个方向，说道：“那边我知道一处桃林，前段时间路过都还在，离这里也不远，去吗？”

　　何夏点头，“去吧，这里也没什么玩的。”

　　说是不远，两人却走了半个小时，夕阳散落下来，为花酒镇镀上了一层金色。

　　那是一片小桃林，像是只为了种而种一样。粉色的桃花盛开，在夕阳的滤镜下，更为美丽。

　　“哇，上次远远的看就觉得很好看了，这次更好看。”陈念无比高兴。

　　何夏也同样高兴，因为这样的场景太美了，他忽然想更具体形容出来这种美，但却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最后也只能说道：“好漂亮。”

　　两人随处找了块地坐下，一边欣赏眼前美景，一边东一句西一句地聊着天。

　　“何夏，你说，这片桃林以后是不是也会不在。”陈念眼中透露出些许遗憾。

　　“我不知道。”何夏回答。

　　“唉，要是他们也愿意来就好了，大家都在这里肯定会很好玩。”

　　“以后有机会再叫他们来呗。”

　　顿了顿，陈念摇头，说道：“没机会了。”

　　“为什么？”何夏疑惑问道。

　　“我要转学了。”

　　一朵朵云飘在天边，一片片桃花摇曳在枝头，一阵阵风吹拂过两人脸颊，一句句话堵在何夏喉咙里。

　　“什么时候转？”何夏问。

　　“本来这个学期开始之前就得转的，后面在我强烈要求下，同意让我再过一个桃花节。”

　　“总不能是明天吧？”

　　“嗯嗯。”陈念点头。

　　两人沉默。

　　过了一会儿，陈念站了起来，望着天边那一朵朵云，缓缓说道：“我在这里生活那么久，很舍不得大家，也舍不得这个镇子，我其实想借这种机会和大家说的，虽然还是有点不忍心。下周我就不去学校了，老师应该也会跟大家说明白的。”

　　“以后还能再见吗？”何夏问。

　　“可能不会了吧，那个地方有点远。”

　　“有多远？”

　　“很远。”

　　陈念转学了，她那些朋友的不舍与怀念，何夏无法知道，班级里排前几名的同学因为第一名位置空出来而欣喜，何夏也无法知道。

　　何夏再次回到了没有朋友，孤身一人的生活。

　　这样的生活枯燥又乏味，于是他走进了图书馆。

　　然后，一个个故事走进他的视角，一个个角色陪在他的身旁，他不再感到孤独，那样多姿多彩的世界，让他眼花缭乱，并使其沉溺其中无法自拔。

　　渐渐的，他不满足于在图书馆看书，他办理了借书证，借到课间看，借回家看，直到有一天，在班主任王洋的语文课上偷看小说时，被王洋发现，收了过去。

　　那一刻，何夏有点无地自容，但王洋只是看了一眼书名，说了一句“下课带着书，来办公室找我”，随即把书还给了何夏，继续上课。

　　何夏将书放进抽屉，努力让自己集中注意力，去上好剩下的课。

　　下课后，他带着书，走进了王洋办公室。

　　由于是中午的饭点，办公室里只有王洋一人，他正在低头看着什么。

　　“王老师。”何夏打了个招呼。

　　王洋对着何夏招了招手，“把门关上，坐我旁边。”

　　何夏坐下后，王洋从何夏手中拿过书，随意翻看着，问道：“福尔摩斯探案集，看了多少了。”

　　“一半多吧。”何夏回答。

　　“有什么感悟吗？”王洋问。

　　何夏语塞，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王洋看着何夏，苦笑道：“你别告诉我，看了那么多，你就只觉得福尔摩斯很牛就没了。”

　　何夏一脸尴尬，不停玩弄着指甲。

　　“喜欢看些什么书？”王洋又问。

　　“悬疑的，冒险的，都喜欢看。”

　　“科幻的呢？”

　　“也喜欢。”

　　“四大名著？看过没有，文学类著作，看过没有？”

　　“没……没有。”

　　“哼哼。”王洋戏谑笑了笑，说道：“愿意看书是好事，但不是所有的书都适合当下看，比如现在，你就不适合看这些书。我刚才看了下你的成绩，很是稳定呀，在20名到30名之间稳定摇摆。”

　　何夏沉默。

　　“何夏，你的家庭我是知道的，你这个人的资质，我觉得也不差，以前我就挺想跟你谈谈心，正好借今天的机会，我和你聊一聊。”

　　“好。”何夏点头。

　　“你知道你现在在为谁读书吗？”

　　“为了自己。”

　　“错，你现在只是为了读书而读书，所以你的学习既没长进，又没下降，你只是把学习当成一个普通的任务，你只是在最低限度去完成这个任务罢了，你好好思考我这句话的意思。”

　　何夏继续沉默。

　　王洋又问道：“你有什么理想吗？”

　　何夏依旧沉默，“理想”这个词，对于何夏来说太过陌生，好像到现在为止，自己真就没有和理想有关的任何想法，那些课本上描绘的科学家、企业家，那些追求理想的人的事迹，似乎从来就没在何夏心里泛起过一丝涟漪。

　　“我的理想很简单，就是当一名教书的老师，让我教的学生都变得很优秀。”王洋继续说道：“但这个梦想我只完成了一半，而另一半，我仍在努力，何夏，你觉得我另一半理想能够完成吗？”

　　思考再三，何夏摇了摇头。他想起了班级最后一名，那个课上睡觉、课下躲着去厕所抽烟、一言不合就跟人打架的学生，他不信，这样的人会变得如王洋所说的优秀。

　　“呵呵。”王洋笑了笑，“一切事情都有可能，重要的不是结果，而是为了理想而努力，去把那种可能性努力放大的过程。”

　　何夏似懂非懂。

　　王洋从抽屉里拿出一本书，放在了何夏面前。“我说这些你现在可能没办法理解，这本书你拿去看吧，你要先知道自己需要什么，才能够为了自己而努力。”

　　何夏望去，看到了书名：《月亮与六便士》。

　　拿过书，何夏望着王洋，说道：“谢谢王老师，我会认真看的。”

　　“你越是平庸，就越是要努力；越是比别人缺些什么，就越是要比人多做些什么，世界给不了的公平，你就自己去争取。”这是王洋那天最后送给何夏的话。

　　在数不清的岁月里，何夏听过许多句道理，但唯有这句，他记得无比清晰。

　　何夏一如往常那般内向孤僻，但却有某种想法逐渐滋生出来，后来，何夏将这种想法称之为理想的嫩芽。

　　在将《月亮与六便士》还给王洋后，何夏改变了阅读习惯，他不再只局限于小说，转而愿意尝试去阅读一切。

　　他也不再追求一时的满足，而是去感受文字间的思想，去感受作者的想法。

　　他的语文成绩不再保持稳定的中游水平，而是逐渐提高，长久以来变化不大的排名，也因此开始攀升。

　　何夏拥有了自信，在那之后，他开始更加努力的学习所有学科，排名上升更为迅速。

　　王洋将一切看在眼中，内心很是欣慰，他知道，何夏是在为了自己努力变得更好。

　　转眼间，中考即将到来，在最近的一次模拟考试中，何夏排第三。

　　一年半的时间，没人知道为什么何夏这个小透明成绩会突飞猛进，也没人愿意去问问是什么原因。

　　中考前一天，何夏去了一个地方。

　　那地方一年前还是一片桃林，而如今，桃树已不在，全部种上了庄稼。

　　那地方，何夏唯一的朋友，一年前在这里跟他告别。

　　现在，何夏要在这里，跟过去的自己告别，因为他有了自己的理想，他要追逐自己的理想。

　　他望着天边的云朵，坚定说道：“我要在这世界上，寻得我想要的温柔。”

　　桃花回忆开，夕阳片片落。
　　云朵不知名，故事无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