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王，请吃小馄饨》白兰的鱼

2、完蛋了

　　“过来啊，喝完就能过桥了！”他过去盛了一碗，回头笑着冲我摆手。
　　刚转身脚还没迈出去就被身后的人叫住，偷偷溜走计划宣告失败，我干笑着走过去。
　　早知道是喝汤，不如回去睡觉。
　　我接过寸头大哥手中的碗就往嘴边递，事已至此不好再推托，赶紧喝完回家。心里着这么想着，手指好像被滑腻腻的东西摸了一下？我动作一滞，转瞬间嗓子里发出了土拨鼠般尖锐的爆鸣声。
　　地上的碗摔得稀碎，紫中带蓝，蓝中有绿，还泛着幽光的浓汤洒了一地，粘稠的液体还在冒着泡儿！
　　周围一片鸦雀无声，大家都看了过来，如果视线可以杀死人，估计金昭要被千刀万剐了。
　　我头皮瞬间发麻，双手抱头，哆嗦着嘴皮慌忙解释，“这……这汤，”怎么是活的？那冰凉湿滑的触感现在还缠绕在指尖。
　　看女孩儿结巴半天，没蹦出一句完整的话，四周响起叽叽喳喳的的声音。
　　“死丫头，吓得我魂都要散了，要是耽误我投胎到G国竞选总统，她负得起责么？”
　　“我要投诉，这汤怎么喝的下去，喝完桥都没过魂就散了！”
　　“就是就是，就是做孤魂野鬼我也不会喝一口。”
　　“这汤怎么了？”浑厚有力的声音从远处响起，明明离得很远却清晰的传进每个人的耳朵。
　　咚！咚！咚！拐杖落地的声音，四面的人群自觉让出条小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佝偻着身子拄着拐颤悠悠地走过来。
　　寸头小哥笑得谄媚快步上前，虚扶着老人，又变脸般紧绷着脸向旁边的人喝道：“谁说这汤了？这汤太棒了！我要有一碗千金也不换！”
　　老头面色稍霁，看到地上的混乱，他编成小辫儿胡子的倏地翘起，眼睛瞪得像铜铃，“这是谁干的？”
　　周围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最后也没吱声，“好，好啊，这活老夫真的干不了了，谁也别再来劝我。”他瞪了一眼寸头小哥，甩袖离去。
　　“大哥，怎么办啊，老头又罢工了，这么多人地方都不够用了！”一个衬衫男在寸头哥旁边嘀咕。刚才还安静的人群顿时沸沸扬扬。
　　看着眉头紧锁的两人，我低头下意识绞着手指，随即小心开口，“对不起，给你们惹麻烦了，有没有我能帮忙的？”
　　“你会做饭吗？”
　　？？？这可是专业对口了啊！
　　寸头哥知道我是做餐饮的瞬间喜不自胜，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把我拉到一个屋子门口，和对讲机通完话后神色大变，撂下一句“随便做点什么，能吃就行，一定记得把这个放进去。”说完塞给我一个黑罐子就匆匆走了。
　　推开门，我两眼发光，里面食材厨房用品一应俱全，简直是厨子的天堂！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我挽起头发，拍拍脸蛋儿让自己清醒一点，打开罐子里面是灰色的细小颗粒，捏了一点放进嘴里，味道有些发苦，不过加点别的调料应该可以盖住。
　　时间紧任务重，还是做简单点儿的，大火将水烧开，找出冬笋，豆腐，鸡肉等食材快刀切丝放入锅内，接着加入各种调料，罐里的东西发苦，多一点胡椒粉和醋，最后旺火改小，把打散的鸡蛋轮进去。
　　舀了一勺放嘴里，酸、辣、咸、鲜、香俱全。
　　大功告成，不愧是我！
　　金昭两只手竖着大拇指，肩膀一耸一耸的，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当场来了段即兴舞蹈，夹着嗓子唱到：“鸡你太美……”
　　“噗呲”，男人神色凝重地盯着喝了汤还安然无恙的女孩儿，刚想进门就被迫欣赏了这精彩的才艺展示，一时没憋住笑，看到女孩儿回头下意识仓皇而逃。
　　门口什么动静也没有，我歪头一脸黑人问号的表情，明明听到了声音啊！
　　寸头小哥这时跑进来，看到金昭拿着勺子，神情紧张，“你还记得自己是谁吗？都怪我，忘了提醒你不要试菜，”他羞赧地低头喃喃道：“不对，就不应该让亡魂帮忙……”没准儿还得受到责罚。
　　“啊，你在说什么啊？汤已经做好了，过来帮忙！”我憋着劲儿抓着汤桶想抬起来。
　　“你先等会儿，我去叫人！”
　　寸头小哥叫来几个白衬衫一起把汤桶搬到小吃摊，我把水桶盖儿打开：“尝尝味道怎么样？”空气中顿时弥漫着酸酸辣辣的香气，令人唇齿生津。
　　这时人群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来，有部分人踌躇不前，不过总有抵挡不了美食诱惑的人，“这不就是普普通通的汤吗！”他咽了下口水，“给我来一碗！不知道在这鬼地方待了多久，我都忘了汤是什么味道。”
　　我给大哥盛了满满一大碗送过去，这公益活动我也算出了一份力了。
　　大哥接过用勺浅啜，眼睛突然瞳孔放大，他扔了勺端起碗一饮而尽，忽而仰天大笑，“是家乡的味道啊，能在最后喝上一碗我再无遗憾了！”眼泪从眼角慢慢滑落，他身影飞快地消失在眼前。
　　我整个人都不好了，这是正常人类做得到的吗？
　　所有人都呼喊着向前，我突然一阵耳鸣，人群像冲破堤坝的可怕洪水，咆哮着奔涌而来，心脏抑制不住的狂跳，渐渐呼吸不过来，冲过来的人面目变得狰狞扭曲，两眼发黑昏过去前手指貌似抓到了一片衣角。
　　不知道睡了多久，蒙眬之间，耳边有人在说话。
　　“阳奉阴违，弄虚作假，好大的胆子！要不是牛头马面发现亡魂都排到鬼门关过来禀告，还要打算瞒到什么时候？”
　　“叭”的一声，每回金昭上交设计方案，上司阅览后大发雷霆的时候总喜欢把手里文件摔得震天响，然后松一下领带，双手叉腰，指着金昭鼻子劈头盖脸的一顿怒斥，接下来的话也像是响应她的内心一般。
　　“能干就干，不能干就滚蛋！”
　　“能干就干，不能干就滚蛋。”底下的金昭阴阳怪气地重复。
　　寸头哥站在角落里倒吸一口凉气，男人俯视着沙发上摇头晃脑的金昭眼神冷得像在看案板上活蹦乱跳待宰的鱼儿。
　　感觉到如芒刺背的金昭缩得只盘里的大虾仁儿，站着的一排白衬衣也缩得像鹌鹑一样瑟瑟发抖。
　　“知道你们这次闯了多大的祸么？严重的踩踏事件造成五十个魂魄受损，八名亡魂失踪！”
　　“判官，你来彻查此事，一定要严肃处理！剩下的人都出去吧。”
　　“是！”白衬衫们异口同声，脚步整齐划一的，依次出了门。
　　“金昭！”
　　“到！”身体比脑子动得快，那些年被老板支配的恐惧唤醒了金昭埋藏在灵魂深处的应激反应。
　　眼前的两只脚随意搭在桌角上，宽大的长方形木桌上摆满了各种东西，是高考生书桌的Pro Max Plus Ultra版本，桌腿上雕着古朴典雅的花纹，男人身子慵懒地斜躺在椅子里，手里拿着A2大小的文件随意地翻看着。
　　男子身边还站着一位，身高腿长肩宽腰细的帅哥，比小麦色深一点的肤色配着身上皮夹克显得野性又克制，像是贵气羚羊王子。不过此时王子目视前方面无表情。
　　屋子里安静得可怕，金昭埋着头尴尬地扣到第三座芭比城堡的时候，地板上响起了脚步声，一双做工精良油光锃亮的黑色牛津鞋映入眼帘。
　　抬头对上那双美眸，我瞪大了眼睛，不禁脱口而出：“大美人！”
　　他眉头轻挑，望过来的目光幽暗而深邃，我紧张地咽唾沫，下意识站起了军姿，他在我身边踱步，走到侧面，双手在睡衣里寻找裤线狠狠地贴近，走到后面，两腿挺直夹紧如脚底长出根系伸进土壤般牢牢地扒住地面。
　　他上下地打量，我愈加抬头挺胸收腹，他坐回椅子里翘起二郎腿神色颇为复杂地盯着我，像毒蛇锁定了猎物，“我收拾了一晚上的烂摊子，你倒是睡得香啊。”
　　谁干了一整天的活睡得不香，我也累死了好么，我在心里腹诽。
　　“造成这场事故你也算罪魁祸首，让我想想你这条小命儿该怎么拿来赔偿！”他又拿起A2的文件翻阅。
　　我忍不住反驳，“这怎么能算我的错，那是你们公园的问题，我只不过是帮个忙……”
　　“事到如今，你还以为这是公园？”他身后散发出浓浓的一团黑雾，凤目变得犀利又暴戾，眼角有一抹猩红，“看看你做的好事！”
　　我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上，脑子里闪现出被忽略的细节，阴森森的环境，不着地的脚跟，亡魂……
　　我真是脑子瓦特了！
　　浓浓的黑雾出现了熟悉的画面，小吃摊那块儿地上一片杂乱，小吃摊更是惨不忍睹，汤桶都瘪成了被踩扁的易拉罐，后面石桥扶手都断了一截儿。
　　“哼，愚昧无知胆小如鼠的人类，现在清楚了吧，让我看看你有多少寿命够赔！”
　　完蛋了，我就要死了么？被巨大的恐惧笼罩着，眼泪不受控制地往外冒，颤抖着用手背抹掉，想要站起来挺直身板据理力争，可是小腿使不上力，眼泪越抹越多，心里的不甘充斥在胸腔，嗓子却堵住般说不出话来。
　　“阎王……”夹克男欲言又止，看着在地上哭得可怜的女孩有点手足无措。
　　阎王此时没功夫搭理判官，他把文件从头翻到尾，眉头紧锁着又慢慢翻了一遍，然后不可置信地抬头，才发现女孩在低声抽噎，心里莫名烦躁，他把文件扔到桌上，“行了，别哭了，给你打个折，收你50年寿命怎么样？”
　　我索性伸直双腿，放声大哭，“我都活不了50年，不就是要这条命吗，我现在给你！”
　　说着作势佯装往桌腿上撞去。
　　夹克男连忙将人揽起，“姑娘，万万不可啊，阎王，你就别再逗她了。”
　　阎王轻笑一声，“你放开让她撞，但凡掉块儿漆两辈子的命都不够她赔的！”
　　我头皮一紧，还好没真撞上去。
　　“不想死可以，正好孟婆去人间历劫了，你顶替她的工作，等她回来了就放你自由！”阎王锉着指甲椅背背对她，“判官会带你出去，有什么问题问他！”
　　跟着判官终于出了办公室，金昭明显松了一口气，刚才夹克男给她求情了，在他旁边也就没那么紧张，“判官，我想问您几个问题。”
　　“姑娘不必客气，我一定知无不言！”
　　“我是被关在这儿了么？孟婆什么时候回来？我具体要做什么工作呢？”一连串连珠炮般的问题。
　　夹克男谦和地笑着，一一解答，“你不用一直待在这里，我会给你一个通行证。孟婆去历劫尝人间百味疾苦长则五十年，短则明天就有可能回来。晚上过来做饭，像你之前那样做就行。”
　　两人走到鬼门关，两个小哥一个顶着牛犄角，一个竖起马耳朵，穿着款式相同的黑色连体衣，这俩就算大摇大摆走在街上，不清楚的又会以为是年轻人爱玩的cosplay。判官向他们颔首，金昭跟着点头。
　　走了几步他停了下来，从兜里掏出一个工作证递给我，“你拿着这个就可以出入自由了，往前走你就能出去了，现在还有问题么？”
　　我想了想摇摇头，和判官告别后果然在前面看到来时的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