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王，请吃小馄饨》白兰的鱼

1、免费领鸡蛋？

　　夜色渐浓，逐个亮起的黄色路灯在城镇里奔走相告，为精彩的夜生活正式拉开了帷幕，一处老旧街口散出的阵阵飘香不断让来往的行人频频驻足。
　　好奇地往里走果然惊喜不断，街道两面都是卖各色地方美食的商铺。螺蛳粉，烤冷面，炸鸡烤串，麻辣小龙虾……香气四溢，勾得人食指大动。
　　来往的人群络绎不绝，充满了人间烟火气，沿着这条美食街一路走到尽头，会发现有家不起眼的小餐馆今天开业了。
　　小店儿名叫家味馄饨，门头挂着红底黄字的招牌。前面摆着立牌，上面写着新店开张全场八折，旁边仅限三天的四个字斜体加粗，空余的地方被微笑的太阳花图案填满。
　　落地玻璃门一扇打开，里面靠墙摆着八张桌子，有一半坐着客人。后厨里有一道忙碌的倩影，金昭用勺蒯着馅儿，手捻着面皮，一折一捏间馄饨成形，一个个胖乎乎的金鱼不断游进汤锅里。煮熟期间又拿出碗往里备好各种调料。
　　“老板，好了没有。”带着黑框眼镜的小哥闻着香味肚子咕咕地叫，伸着脖子朝后厨窗口巴望。
　　“稍等一下，马上就好！”金昭扭头笑着回应，额头上涔出汗珠，帽子漏出的一缕刘海像新鲜打捞起来的海带，再没有半点儿从前的优雅。她手上动作不停将馄饨舀进碗里，撒上葱花香菜，正要端着走，脚步一顿又加了两滴香油。
　　端着热腾腾的馄饨，香气扑面而来，小哥头猛地抬起拿起早准备好的勺子。她瞧见后紧走两步，笑得眉眼弯弯，“请慢用！”
　　“昭昭啊，来一碗香菇猪肉的馄饨，打包带走。”李奶奶步履蹒跚拄着拐杖进来。我赶紧迎上去扶着她坐下，佯嗔道：“李奶奶，不是说好了打个电话，我给您送上去就行了嘛。”
　　“哎咦！这么两步我就当锻炼身体了，你刚开张，离了人哪行？”李奶奶笑得皱纹舒展，双手叠放在拐杖上。
　　“老板，结下账。”一家三口站在收银台旁边。
　　“来了！”我随手给李奶奶倒了杯热水，转身回到前台。
　　男人穿着洗得发白的外卖服，恶作剧般抬手揉乱女儿发顶，小女孩儿撅起小嘴，气鼓鼓的。一旁抱着头盔的女人睨了男人一眼，用肩膀顶了一下他，男人笑着顺手将女人搂紧怀里。
　　把找好的零钱递过去，看着幸福的一家我的心窝也暖洋洋的，“大哥，今天下班挺早的！”
　　他黝黑的脸上露出憨厚的笑，温柔地看向女儿，“明儿我家姑娘过生日，早点下班多陪陪她。”
　　“这样啊，”我弯腰摸了一把小姑娘的小发揪儿，笑呵呵地说，“明天你要想吃馄饨 ，阿姨给你免单好不好啊？”
　　小丫头歪着头小辫儿也跟着起舞，“那明天阿姨你可不可以说'公主，请用餐'！ ”
　　看到这幅场景，大家都忍俊不禁。
　　“霜霜！”女人语气严肃，小女孩儿立马抱着男人大腿，缩在身后。
　　“可以啊，那你一定要来哦！”我冲她眨眨眼。
　　送走最后一位客人，已经到了半夜十二点，街上的行人寥寥无几，很多小店也陆续打烊了。
　　金昭扶着腰在前台缓缓坐下，身体瘫软像只八爪鱼一样趴在桌子上，这一天总算结束了，这两天累得腰背酸痛，两腿发直。
　　自打租下这个门脸儿，就开始马不停蹄地忙装修，进货，开张。这儿里里外外都是自己亲手操办，就是没再睡过一个囫囵觉，年纪轻轻的黑眼袋都快掉到地上了。
　　撑不住了，实在撑不住了！
　　掏出一张纸，写上招工两个大字，下面备注男女不限，资薪面议，包吃住，最后添上联系方式。
　　我拿着纸对着门口比划，势必要贴在最显眼的位置，恨不得明天就能招上心仪的员工。
　　身旁泛起一阵冷意，我不禁打了个哆嗦，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子大步迈进店里，我赶忙把纸拍在墙上，拒绝的话刚要说出口。
　　“一碗鲜肉馄饨，不加葱花香菜，谢谢。”男人语气礼貌又冷漠，坐在角落里，宽大的卫衣帽子遮住了半张脸。
　　我一瞬间如鲠在喉，心里默念，顾客就是上帝！身体机械地动了起来。
　　看他风尘仆仆的，一个人这么晚才吃饭，也是个可怜的牛马打工人吧！ 前不久自己也是过着同样的生活，这么想着不禁往锅里多放了几个馄饨。
　　“还剩下几个馄饨一起煮进去了，觉得好吃欢迎下次再来。”我把碗端过去，氤氲的雾气驱散了一些男人身上的冷冽气息。
　　他眉头舒展了些，微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男子露在外面的皮肤白得跟店里粉刷的大白墙一样，看着呆愣愣的老板，他微抬起头露出一双凤目，睨着眼看向自己。
　　感觉浑身上下被一盆凉水浇了个透心凉儿，回过神来自己冒犯到别人了，回身躲进了厨房。
　　锅碗瓢盆堆满了水槽，后厨一片狼藉。左右转转脖子拉伸下肩膀，我撸起袖子开始清洗碗碟，沾满泡沫的碗冲洗后重新变得洁白细腻，和刚才那人的皮肤一样。
　　令人羡慕的天生冷白皮，还有那双凤眼，是金昭见过最漂亮的一双眼睛，如空中高悬的明月，冰峰潺潺的雪水。
　　难得一见的大美人！手上揉搓的动作加了几分力，老天爷真是不公平，心里莫名受挫。终于洗完碗，我伸着懒腰，座位上的男子不知什么时候离开，桌子上压着一张红票子。
　　金昭咋舌，真是个怪人！
　　拉下卷门帘，自己那口气再也绷不住了，全身散了架像丧尸一般爬上二楼休息。
　　二楼是三室一厅两卫，我挑了个最大的一个房间，里面有单独的卫生间，此刻我刷着牙看向镜子。
　　戴了一整天食品安全帽子，柔顺蓬松的披肩长发像是刚被牛舌舔过，最近睡眠不足，黑眼圈和眼袋也加重了，欣慰的是，自己更有精气神了。
　　握起拳头给自己加油打气，可以的，我有使不完的力气和手段，人生自由了，未来一定会更好！
　　一阵窸窣的声音传来，金昭吓得腿软手紧紧抓着水池边沿。
　　老鼠还是进来坏人了？
　　我抓起床边的东西，循着声音小心翼翼地走下楼，弓着身子双手紧紧握着棒球棍，视线向四处搜寻。
　　黑暗的环境里静悄悄的，金昭头上带着夜视眼镜准备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一直举着个铁棍在屋子里巡视，时不时放下又举起，紧绷的肌肉都快抽筋了。
　　人呢？
　　我不禁纳闷，那就只剩最后一个地方了！
　　可是……

　　“金小姐，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这条街你也看到了，市场前景十分广阔！这个商铺的价格是整条街最实惠的，您就不要再犹豫了！”房产中介小哥带着厚厚的近视镜，唾沫横飞地卖力推荐。
　　“位置是不错，可是我听有的店主说这里风水不太好。”我作出苦恼状，接下来打算讨价还价。
　　“这都是造谣，”小哥提高音量目光闪烁了一瞬，手指向门外，“他，他们是怕你抢了自己的生意。”
　　“这样，我出一个最低价，您给我个痛快话就得了。”小哥目光灼灼地望着金昭，“咱们当场就可以签合同！”说着立马从包里掏出合同。
　　现在房地产中介都这么卷了么，最后的价格金昭勉强可以接受，于是答应了。
　　小哥喜笑颜开地出了店门，临走前说：“对了，金小姐，厨房后门是小储藏室，没事儿不要打开，里面都是房主的闲置物。”

　　思绪回笼，会不会藏在那里？眼下管不了那么多了，里面的东西要是弄坏了大不了赔他。
　　门上的手把锈迹斑斑，金昭打了个喷嚏，站在屋里怎么还凉飕飕的？搓搓手臂深吸一口气，金昭快速打开门冲进去，闭着眼高高举起手里的棒球棍用力挥了下去。
　　身后的门“嘭”的一声合上。
　　金昭身子一抖嗦睁开了眼，手瞬间脱了力，棒球棍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声音引得几个人回头，有个阿姨皱着眉瞪了金昭一眼，“哪里来的野丫头，一点眼力见儿都没有，”她踮起脚尖儿，“天老爷哟，这到底要等到啥子时候啊！”
　　金昭紧紧闭上眼睛又猛地睁开，这……这给我干哪来了？
　　面前人山人海，围得水泄不通。
　　这是排队免费领鸡蛋么？还是超市清仓打折促销？
　　虽然疲惫得不行，可提到有便宜可占，我可一点都不困了。
　　前面的大哥是个双开门冰箱身材，把前面挡得严严实实，金昭像个小兔子一样蹦来蹦去也却什么看不到。
　　拍了拍大哥肩膀，看到那仿佛被熨斗打理过的服帖发型，我抿起嘴强忍住笑，“咳，大哥，这多人排队干什么呢？”
　　大哥嘴角高高翘起，一脸又被女孩子搭讪的无奈表情，一只手捋着不可能存在碎发的油头，开口说着听不懂的话。
　　凭借着多年追剧的经验，我清楚知道大哥说的是哪国语言，就是不知道说的什么意思。
　　不过，棒子国人民也爱占便宜？
　　不对，他们超爱的。
　　一顿和外国友人鸡同鸭讲结束了对话，一旁的人看不下去了，“你和他讲这么多干嘛，他不归咱们管，待会儿要被引渡回去？”
　　咋了，犯事了？我不禁地挪了几步。
　　看旁边的白衬衫寸头小哥懂行，我凑上去打听，“帅哥，咱这是领什么呢？”
　　见我穿着睡衣傻站在原地，问得一脸真诚，他露出怜悯的神情，“年纪轻轻的，可惜了，不过也好，没受多大罪，”他叹口气，“你这样的我之前也碰到过，现在年轻人生活压力真是太大了。”
　　我连忙点头表示赞同，没注意到被转移了话题。
　　周围响起“哔哔”声，寸头哥摁着耳麦对话：“嗯，好，我马上过去！”
　　他走之前扭看了我一眼，像是下了某种决心，“你跟我过来吧，让你插个队！”我瞪大了双眼，心里窃喜，屁颠屁颠地跟在寸头哥身后。
　　看着四周的环境，这是哪个公园？我刚搬到这个小镇，还没来得及好好四处逛逛，不过看这架势，小哥应该是公园的保安。嘿嘿，马上就可以领鸡蛋了。
　　走到一个桥边，小哥停下脚步，对前面围着一圈的人大声喊道：“都起开，这么点小事儿都干不了，赶紧滚去投胎！这都堵成什么样儿了，让黑脸儿判官知道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嗯，还是个保安队长啊，年轻有为啊！
　　我从小哥身后探出头，看到一米八白衬衫小哥们整齐的一字排开，还蛮有企业文化的！
　　中间有一个小吃摊儿，原来不是领鸡蛋啊，心里不禁有点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