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中人（舞剧戏曲）》林西月

47、白蛇

　　冬去春来，新的一个季度开始。舞剧电影《印象湖城》公映。虽然是小众题材，排片很少，但这部片子把舞蹈和实景结合起来，画面十分养眼，一些片段在社交平台上特别的火。

　　新的舞剧排演、巡演即将开始。

　　京北歌剧舞剧院打算排《白蛇传》。何韫青因为舞剧电影《印象湖城》公映外加卫视的春晚和元宵节的舞蹈节目，热度持续上涨，被选定为女主演的人选之一，演白蛇的B卡，三月初到京北做剧本围读和排练。

　　这一次，北剧院很稳妥，已经完全做好了前期的准备工作，何韫青这才敢接这一份工作。

　　此外，沈虹被金主任请来当编舞，和北剧院的几位老师一起，进行舞蹈的编排，何韫青听到后兴奋极了，能再和沈老师一起工作，能再多学一些，真的太荣幸了。沈远提前答应了朋友，去港城做艺术节的评委，因此不能一块参与。

　　刘观英也从美国回来了，隔三差五就来北剧院看何韫青。

　　北剧院把要排《白蛇传》的消息公布出去后，收到一些评论。

　　“哈？白蛇传？这么老套的故事？一点儿新意都没有，我直接去看电视剧不行了？”

　　“许仙就是个渣男啊！”

　　“这种‘恋爱脑’的故事，干嘛还要排出来？”

　　“很好奇剧情会是怎么排，毕竟话剧排得挺好的。”

　　“盗仙草和水漫金山怎么呈现？选谁来演白蛇、青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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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这样的评论，何韫青也稍微有些担忧的，毕竟这个故事的确有太多版本。剧本围读之后，她就放下了不必要的忧虑，把专注力放在舞蹈、作品本身上。

　　比较，肯定会存在。我们不应该怕比较。从一定程度上看，正是和其他人、其他事物做比较，正是有了‘非我’，才会有‘我’的存在。

　　一个故事，有很多版本的先例太多了，比如元稹写了《莺莺传》，后来王实甫根据这个故事写了《西厢记》。唐明皇和杨贵妃的故事，元代就有白朴的《唐明皇秋夜梧桐雨》，后来洪昇写了《长生殿》。

　　拿做菜打比方，就算是食材差不多，但是每个人做出来的菜肴是不同的。食材的配比如何、烹调的方式、时长等等都会影响菜品。

　　沈虹在排练的时候，好几次看着何韫青，眉头微蹙，欲言又止，在试装时更是如此，刘观英受不了了，就问：“到底有什么问题吗？你这几天看韫青的眼神有点儿奇怪。”

　　沈虹微微眯着眼道：“韫青应该跳青蛇。”

　　“啊？为什么？”刘观英很是不解，“就因为她名字带个‘青’，好叫一点儿？”

　　“不跟你开玩笑。”沈虹原来也觉得，何韫青素静雅正，更适合白蛇。但现如今看，她可能更适合青蛇。

　　其实在剧本围读时，何韫青就觉得白素贞对她来说，还是有些难把握。毕竟，白素贞是那么坚信感情，勇敢无畏。何韫青有点儿不太能和白素贞共情。在她看来，白素贞似乎把爱情看得太重了，超过一切。

　　或许这就是那个时代的追求吧。

　　她也觉得自己更能代入青蛇这个角色。虽然青蛇更外放，但她最重要的就是姐妹之间的情谊，对许仙、法海的不满和怨恨都源自她对白蛇的关心。

　　何韫青心里暗自担忧，但她觉得可能这一次和上一次类似，多一些练□□能有进步的。

　　但没有想到，白素贞和许仙的双人舞比重大，表达情感时，她总觉得自己的信念感像是时有时无的，心里空落落的，脚上也发虚。而且白蛇的A卡是苏砚，如果差别太大的话，到时候演出，观众们对她的评价会更不好。

　　因此沈虹提出何韫青可以试着跳青蛇时，她顿时觉得自己像是被拯救了一般！

　　幸好，定了主演阵容，但是没有对外公布；定妆照只是拍了，也还没有发。

　　而且何韫青不在乎自己到底是不是女主角。

　　沈虹和北剧院的领导们商量了一下，让何韫青和跳青蛇A卡的迟莉换一换，给青蛇增加一些戏份。

　　这部舞剧，如果不给其他人多一些戏份，让女主角休息一下，那位演员的体力消耗也太大了。

　　正好，何韫青演了青蛇，大家都叫她“小青”。

　　迟莉还开玩笑说：“当初你第一次来我们院，也是个‘小清’呢？李清照呀！”

　　再次听到“李清照”这个名字，像是隔了几万年一样，有些恍惚。

　　何韫青其实有些庆幸，《李清照》那部舞剧没有排成。不然以她当初的表现力，估计怎么都撑不起来李清照这样一个丰富立体的人物。

　　现在呢？估计也很难。

　　“李清照？这可太难排了。”沈虹喜欢搜集各种能够创作的素材，历史名人自然也是重要素材的一类，李清照早早就被她记录在素材库中，只不过她仅仅是去大略了解一下李清照的生平，就觉得排演的难度很大，因此搁置了。

　　“不过，说不定以后还有机会。”时代在进步，技术等都在进步，舞剧的市场日益增大，观众们的审美也在进步，或许以后真的可以把李清照的一生用舞蹈的形式呈现出来。

　　会有那么一天吗？

　　何韫青收回意识，先把当下的舞剧排好，才是最重要的。

　　“生日快乐。”何韫青透过烛光，看着他的眼睛，“希望你新的一岁，开心顺遂。”

　　江平生把手伸了过来，笑嘻嘻道：“请问你给我准备了什么生日礼物呢？”

　　何韫青用下巴指了指桌面的蛋糕：“蛋糕呀！”江平生眨了两下眼睛：“就只有蛋糕？”

　　何韫青很认真地说：“是的，只有蛋糕。快点许愿吧。”江平生虽然觉得有些失落，但还是双手合掌，闭上眼睛，许了三个愿望。

　　“希望世界和平。”

　　“希望可以顺利上完课，把毕业演出准备好。”

　　第三个心愿，他在心底说：“希望韫青能多陪我、更喜欢我。”

　　吃过晚饭，何韫青和江平生在湖边坐着吹风。

　　他们挨得很近。她看到了他眼里的热烈和欲望，他就这样直勾勾地看着她，目光一直在她的眼眸和嘴唇留恋。她被他灼热的目光看得周身发热，在他慢慢靠近的时候，她想要躲闪，却放弃了。她似乎也在渴望他。

　　“我想亲你。”这话，低沉，有些哑意，带着蛊惑。这是肯定句，这和亲脸颊和额头，肯定是不一样的。

　　她怎么答都不对，全身都有些紧绷，她双睫颤巍巍地闭上。

　　得到默许，江平生轻轻地贴上了她的唇。唇与唇相触，她和他的心都漏掉了一拍。

　　世界就在都静止了，完全没有了声响。

　　他们似乎连呼吸都忘记了。何韫青先收拢心神，她慢慢抬手，抚上他的肩膀。江平生感受到她柔软的手掌带着她独特的温度传到他的肩膀上，立马伸手，环住她的腰，靠近她，把她带入怀中。他的唇，在她的唇上细细地研磨，认真地品味她的娇软和芳香。

　　她的鼻息是带着兰花调的茶香，此刻已经沾染上了他的滚烫……

　　何韫青想起自己准备的礼物，问江平生：“你想听歌吗？”

　　“什么歌？”

　　“你先听。”何韫青把手机拿出来，让他戴上耳机，然后点击播放。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良辰美景奈何天，伤赏心乐事谁家院！
　　朝飞暮卷，云霞翠轩；
　　雨丝风片，烟波画船
　　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

　　《牡丹亭》里的“游园惊梦”唱段，花旦的嗓子是不错的，很圆润，但是唱腔听起来比较稚嫩，很多音都还有些不稳。外加录音好像也不好，听着有杂音。

　　播放完毕，何韫青平静地问：“怎么样？”

　　江平生没有回答，而是先问：“这是谁唱的呀？”

　　“我。”

　　他瞪大了眼睛：“你？！”

　　“这是之前的录音。送给你，当生日礼物，够不够格？”应该是倒仓前一个月录的作业吧。当时不像现在，随便一台手机就可以录。因此留下的资料很少很少。

　　“够！你发给我，我再听一遍。”江平生赶紧拿过她的手机，点击播放。这一遍，他听得更认真了。

　　感谢还有录音，让这曲子，穿越了十多年的时光，在他的耳畔响起。他越听，越觉得这悦耳的嗓音变成如今的这般沙哑、粗粝，让他心口钝钝的疼。

　　何韫青看到江平生看向她的眼神，逐渐染上伤感，大致猜到他想到了什么。

　　晚风微凉，她嘴唇微动，想要跟他说，关于她嗓音的事。没等她开口，他就一把拥住了她。“谢谢你，韫青。这个礼物，我很喜欢。”何韫青双手抱住了他的背：“可惜没有录我唱刀马旦的词，那些更适合我呢。”

　　“没事。”有这条已经足够了。江平生的手抚上她的秀发，轻抚着，像是在安慰她。

　　“我不难过，你别担心。”何韫青听着他的心跳声，喃喃道：“今天是你的生日，不要因为我不开心。”

　　江平生松开她，看向她的眼睛：“韫青，如果你愿意和我说，我会很开心的。你开心的事，我想知道。让你难过的事情，我也想知道，我想和你分担一些。”

　　“嗯，我知道你的意思。简单来说，我的喉咙是我爸不小心弄伤的。也因为那次意外，他们终于离了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