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中人（舞剧戏曲）》林西月

42、家人

　　何韫青闻言有些犯难了，她一想到那些工作人员略带探究的目光，就浑身不自在。

　　“可是化妆室太小了，你如果一个人在观众席那边等，会很无聊的。”

　　“那我下午可以去博物馆逛一圈，正好就在隔壁。到博物馆闭馆的时候再过来。顺便给你带晚饭。”江平生不觉得这是什么问题。

　　“……”何韫青一下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拒绝，“那你上午打算做什么？”

　　“睡到自然醒再说。今天那么开心，我觉得我可能会失眠。”江平生双眸亮晶晶地看着她，她神思一恍，像是要被他带进眼睛的漩涡里一般。

　　“会不会太浪费时间了？”

　　江平生低下头，和她平视，要看到她的心底一般：“那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呢？”

　　何韫青好像记得他上次来的时候已经去过铁佛寺、法华寺，想了一圈，还真的没有其他可以推荐的地方。

　　见到何韫青这般“冥思苦想”，江平生没来由地想笑。“别想啦，去哪里不重要，重要的是和你在一块儿。”他伸出手，轻轻抚上她的脸颊。

　　这一刻，何韫青似乎懂了“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夜里的风带着些露水气，凉凉的、湿湿的，吹得她的心，也是湿漉漉的。

　　江平生将右手伸了过来，伸到何韫青的跟前。她一脸疑惑地看着他，像是在问，这是什么意思。江平生略略挑起眉，在她的注视下，慢慢地把手伸到了她的左手边。一点一点，距离在缩近。

　　“我想牵你。可以吗？”江平生看着何韫青的眼，温柔地说。

　　何韫青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二人离得这般近，仔细听一听，有一种能听到彼此的心跳的错觉。

　　他没有进一步的动作，而是注视着她，用如糖似蜜的眼眸蛊惑着她，让她不得不“自投罗网”。

　　她才轻轻地把左手往他的方向偏了偏，就立即被他捉住。他的手掌那般大，干燥温热，她的整只手掌都被他包裹住了。

　　她听到了他的笑声，很轻，却很得意。她偏过头去，不让他看见自己的笑意和微热的脸庞。

　　“走咯！”志得意满，声音都这般有力，周围的树都像是在为他们祝福一般。迎着风，她的心和脚步都轻盈了起来，任由江平生带着她，好像去哪儿都行。

　　第二晚演出结束后，江平生想去后台找何韫青，没想到靠近大门的大厅里遇上了连云舒，和她的家人。

　　“平生？”连云舒先一步打了招呼，很是诧异，“你怎么在这儿？”问完后，心里也就有了答案，连忙颔首示意他，她明白。

　　江平生迎着他们探究的目光，走了过来。“云舒师姐，你们好。”

　　“叫云舒就好了。”云舒赶紧介绍道，“平生师弟几个月前到苏昆学习，韫青那时候也在。”

　　江平生赶紧陪笑道：“是的。奶奶好、叔叔好。”

　　奶奶看着眼前干干净净的大男孩，慈祥地笑着问：“是来湖城玩的吗？”

　　江平生顺着奶奶的话：“对刚好国庆假期来玩儿。”

　　连启周一言不发地看着他们在聊，江平生觉得周围的气压都低了许多，不由得把肩背都挺直了些。

　　“你是要去后台找韫青吗？正好我们也去，一起吧。”连云舒这话一出，江平生顿在了原地，有些想要退却。化妆间本来就小，要是他们四个人一起进去，肯定很挤。何韫青也没有跟他说，她家里人要来看她的演出，没和他说应该要怎么做。

　　“你们去吧，我就不去了，我没带什么东西送给她。我朋友还在那边等我。”

　　连云舒似乎明白了些什么，但还是问：“那要不要帮你给她带句话呀？”

　　江平生摇头：“谢谢，不用了。抱歉，有点儿赶时间。”

　　奶奶和蔼地笑道：“有空来家里坐坐。”

　　连启周只是微微点头，不苟言笑。

　　江平生有点儿怕连启周，很有压迫感。他的目光似乎带着审判的意味。

　　这一晚，江平生只能回到酒店楼下去等何韫青，但二人也没能聊太久，毕竟还要去云省，她妈妈那边。

　　何韫青抵达云省，她妈妈何诉芳来接她。但何诉芳从机场回家，一路上都没主动说过一句话，一张脸冷冷淡淡的。

　　何韫青几度找话题，何诉芳都是简单回答，二人的氛围有点儿古怪。

　　在出租车里，何韫青不好问，一路忍着，终于下车，上了楼，放下行李。

　　“怎么了？我惹你生气了？”何韫青不解地问。

　　“没有。”

　　何韫青很纳闷地问：“出什么事了？”

　　何诉芳轻飘飘地说：“唉……没事。只是啊，有的人，演出这么成功，都没有把票给自己妈。”

　　何韫青看到何诉芳那写着揶揄、骄傲、欣慰的复杂神情，心里变得五味杂陈。

　　“妈……”她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哎！下回可不能再少了我的！你爸都去看了，我都没有去，这可怎么行！”何诉芳知道这个女儿，很不喜欢有熟悉的人坐在台下。

　　“好。不过你到时候别犯懒，说这儿天气不好，那里交通不方便。”

　　何诉芳倒了两杯水，一杯递给何韫青：“那还不是担心你紧张，不想给你压力嘛。现在你感觉轻松一点儿了吗？”

　　何韫青接过：“谢谢妈。应该算轻松一点儿了吧。”

　　“你刘老师说，你好像有点儿开窍了。”何诉芳看，也觉得何韫青状态好了些，整个人看上去都轻盈了些，就算刚下飞机，眉眼依然清明。

　　何韫青跟着在沙发上坐下：“感觉像是能摸到一点儿，还在慢慢摸索吧。”

　　“演出累不累？”

　　何韫青喝了水，把水杯放下，摇头：“还好，不算很累。”

　　何诉芳用轻松的口吻问道：“回去感觉怎么样？”

　　何韫青看向妈妈的眼睛，看到的是平和、平静，她的心也跟着静下来一样。“还行吧。”

　　但说实话，感觉很复杂，一下说不上来，说不清楚，挺微妙的。

　　“你爸没有惹你不高兴吧？”

　　何韫青苦笑：“没有。”只是，他一出现在她面前、一想到他，她就会隐隐感觉到害怕。

　　一双温柔的手，轻轻抚上她的背，一下、两下，让她平静下来。

　　“知女莫若母”，何诉芳看出来女儿仍介怀之前的事，于是赶紧转移话题。“你先把东西拿回房间，我去厨房，准备一下。”

　　无论年纪多大，在妈妈面前，都可以变回小孩，无忧无虑，备受宠爱。

　　江平生对云省也神往已久，但这一回，他肯定没有办法跟着何韫青一起。

　　何韫青不想让妈妈知道自己正在谈恋爱，所以当着妈妈的面，基本不看手机、不回消息。这让江平生想她了，给她发消息，都没有办法得到她及时的回复。

　　为什么，时间过得如此慢？每一天好像很漫长。

　　这不是何韫青第一次来云省和母亲小住，但是这一次，她觉得天气格外的好，自己很是放松，精气神都很足。

　　何韫青时不时躲着母亲去查看消息，脸上溢出的笑容，都出卖了她。

　　只不过，何韫青不说，何诉芳就先暂时不问。年轻人的路，让他们自己走吧。

　　再回到湖城时，何韫青也能专心做好组委会给的工作。只是两位导演要等的景，一时半会儿还没有。组委会给大家放了一周的假。

　　何韫青得知这个消息，心底生出些雀跃，她此时此刻，就想待在江平生身边。

　　江平生接通语音通话，何韫青便问：“喂，平生，你现在在哪儿？”

　　“我刚下课，正准备回宿舍。”

　　“你是在3号楼上课对吗？”

　　江平生有些疑惑：“对，怎么了？”

　　“我在楼下等你。”

　　没等手机耳麦处传来回答，她的声音先从一楼传来了。

　　何韫青就站在楼梯口，仰头看着他，笑容比秋日的朝阳还要温暖。

　　江平生就举着手机，愣愣地与她对视。

　　“平生？”何韫青朝他挥挥手。江平生快速走到她面前，眨了眨眼，深深地看进她的眼。

　　他伸手拥住她：“你怎么不提前告诉我一声？”见到她的那一瞬间，他以为自己在做梦。把她抱在怀里，这才有真实的触感，不是梦。

　　她听到他的心跳，咚咚咚，好像在加快。

　　“嗯？怎么，我来找你，你不高兴吗？”何韫青故意问道。江平生松开她，傻笑着看着她：“高兴！当然高兴。我只是太高兴了。”

　　以前看别人谈恋爱，江平生觉得在教学楼下等男女朋友这件事完全不值得一提。如今，他倒是真真正正体会到，什么叫“被等待的幸福”了。

　　何韫青看他这样的反应，觉得自己这一次的“冲动”，值了。

　　得知放一周的假，湖城那边的确没有什么需要何韫青做的事，她的第一反应是想要见江平生，立即买了到京北的高铁票，然后才开始收行李。

　　点过菜后，江平生把菜单交还给服务员。何韫青把一个小锦囊递给江平生：“给你的。”

　　他伸手接过：“这是什么？”

　　“平安符。去法华寺的时候，顺手买的。”何韫青的确不太擅长给别人带礼物。

　　江平生喜上眉梢：“随身带着，对吗？”

　　何韫青歪了歪头：“一直随身也不是很方便。放你的书包、宿舍都行的。”

　　“嗯，神明一定会保护我的。”潋滟的桃花眼波，漾出幸福的笑。

　　何韫青清咳两声，不理他。

　　江平生正要往包里放，手里一顿，转向她：“那你有吗？”

　　何韫青拿出自己的钥匙，晃了晃：“有。”说完就想放回去，但江平生眼疾手快，伸手握住她的手腕，看清了些。

　　“跟我的是一样的，对吗？情侣款！”江平生喜不自胜，一把拥住了她。

　　温热的身躯，稳稳地抱住她。

　　他幸福地笑着，胸腔的震动蔓延到她身上。

　　“有这么开心吗？”何韫青回抱了他，把下巴轻轻靠在他的肩膀上。

　　“开心，真的很开心。”这一次她来找他，他发自内心的开心，整个人都快要飘起来一般。

　　何韫青最喜欢京北的秋，正好，他们二人可以一起赏京北的秋景。何韫青不可能让江平生耽误学习，他有课的时候，何韫青就等他下课了，再一块儿去吃饭、逛逛。

　　在大学校园里走着，都感觉自己年轻了几岁，脚步都更轻盈了。重回校园的感觉，有点儿奇妙。

　　她注册了一个小红书账号，偶尔会发一些自己觉得想要和观众朋友分享的照片，或者只是简单地记录一些心情、某些重要的瞬间。

　　那些没事找事的黑粉发的阴阳怪气，她一开始还会有些不舒服，删掉他们的评论。但关注她的粉丝会给予她很多爱和鼓励，一些“战斗粉”会帮她骂那些挑事的人，渐渐的，她的评论区就正常了。这让她也越来越愿意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