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中人（舞剧戏曲）》林西月

25、解围

　　“云舒！你怎么在这里？我们真的太有缘了。”那表情，那叫一个眉飞色舞。

　　何韫青面对着突然出现的人，对自己这么热情的拥抱，直接全身汗毛竖起来。幸好那人抱了一下，就立马松开了。

　　只是，他的手还搭在何韫青的胳膊上，力气还不小。

　　江平生见状，赶紧把那人拉开：“不好意思，你认错人了。她不是连云舒。”

　　“云舒，我是贾志腾啊！你不会不记得我了吧？我昨天还给你发消息来着，我说月底去苏城去看你。”

　　何韫青找回意识后再听了他们的对话，无奈地开口道：“我是她姐姐。”

　　何韫青的嗓音一出，贾志腾立马愣住，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你的嗓子怎么了？不会是故意变声来骗我的吧？”贾志腾知道连云舒是靠嗓子吃饭，嗓音变换对她来说不算是什么问题。

　　何韫青当即翻了一个白眼：“我倒是想骗你，但是如果你能让我的嗓音恢复正常，我也可以当连云舒的。要给你看看身份证吗？”

　　“真的不是为了躲我？”贾志腾将信将疑。

　　江平生插进二人中间：“看他就像是个骗子。别理他，我们走。”说完，拉着何韫青的手腕就走了。

　　“哎……我还没说完呢！”贾志腾也大步跟了上去，“云舒姐姐，既然你是她姐姐，那我能加你个微信吗？。”

　　何韫青一脸不情愿，刚想开口拒绝，但是江平生比她更快：“不能，她是我女朋友，我不喜欢她加其他男性。别跟着我们了，不然对你不客气。”说罢，走得更快了。

　　何韫青的手腕都被他拽得有些红了，她转头确定贾志腾没有跟上来，就停了下来。

　　“停！他没有跟过来，放开吧。”何韫青边说边看向他因为太用力而青筋凸显很明显的手。

　　江平生回过神来，松开她：“不客气。”

　　二人一时立在原地，没有说话，因为走得有些急，呼吸也比较乱，气氛有些微妙。

　　“幸好刚刚有你帮我挡了一下，谢谢。”何韫青语气平淡地道谢。

　　江平生看向她的眼底，看得她不明所以的时候，幽幽地说了一句：“如果我真的是你男朋友，刚刚他那样，我可不敢保证我不会揍他。”半开玩笑半认真的神情，眼眸中闪烁着点点星光。

　　“不能打人。”何韫青脱口而出，然后意识到好像不该这么接话，才接着说，“这玩笑很冷……”

　　她自己脸颊开始有些发烫，因为刚刚的“不能打人”，就像是代入他是她男朋友一样。

　　江平生看着她的脸泛起淡淡的粉红，鬼使神差地回：“我没有和你开玩笑。”

　　这时，何韫青的手机响了起来，是连云舒来电，她赶紧接，还趁势走远了些。

　　“喂，云舒，怎么了？”

　　“韫青，那个贾志腾没有跟你说什么有的没的吧？他刚刚发消息跟我说遇到一个跟我长得很像的人，说是我姐姐。”连云舒很着急的感觉。

　　“没有，他就是刚刚把我认成你了。对了，你们是什么关系呀？他怎么一见到我就那么激动？”何韫青这下才关注起贾志腾和连云舒的关系。

　　连云舒叹了一口气：“唉，别提了。他就是个泼皮无赖，我能跟他什么关系？”语气里满是无奈和嫌弃。

　　“他是在追你吗？”何韫青看得出来，那个人眼神热烈得紧，喜欢溢于言表。

　　“打住！能接受的，才能称得上是追求；否则只能称之为‘骚扰’。”何韫青听得出连云舒很是不耐烦，就没有往下再问。

　　“那没事，如果他还继续‘骚扰’你，你再跟我说。”
　　“好。”

　　何韫青讲完电话，走回江平生身旁：“云舒的电话。剩下的，就不用我管了。”

　　幸好，这场乌龙并没有影响到他们要一起去看《唐璜》的兴致。

　　何韫青喜欢江平生吗？

　　她问过自己的心，应该是喜欢的。

　　这样一个清俊、阳光、善解人意的青年男子，才华横溢、风流雅致，被大家喜欢，是正常的。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他有一张好看的脸，气质也好。

　　只是，她不敢喜欢。

　　她当然可以有师姐、前辈欣赏后辈的那种“喜欢”，但是男女之间的喜欢，不能有。

　　她感觉得到在心底，已经有一股和藤蔓一样的感觉，在慢慢往上攀爬，直直地往她的心口来。

　　她将它关了起来、压了回去，不去看，不敢看。

　　那感觉，不可描摹，却有着很强的力量一般，她怕看了之后，就被绊住了。

　　她和他之间，差了7岁。在感情上，她敏感脆弱，又倔强。一段亲密关系，意味着一个人要走进她的生活中，和她分享很多东西，她很多隐秘的事、心绪甚至于很多脆弱、黑暗、不堪都会被看到。

　　这对于她来说，需要太多太多的勇气。

　　对于一个21岁的男子，或许他正是有时间、意愿去做这些事情的年纪。他或许对于感情方面的向往还是比较梦幻、没有考虑太多的，更相信自己当下的感觉的。

　　他喜欢她吗？

　　大概率是喜欢吧。

　　他看她的眼神，满是好奇，那眼神是有温度的。但是那种喜欢，有几分只是三分钟热度呢？

　　他的年纪，能只求体验一场。

　　但是，她不行。

　　感情这东西，是需要时间和精力去维系的。

　　所以他的消息，每次收到的时候，她都刻意不要马上回，甚至隔天、隔两天再回。

　　为的就是暗示他，她和他之间，不可能。其实也是在让自己冷却，让他淡出自己的生活，这样自己也不至于沉溺其中，害人害己。

　　北剧院有个挺喜欢戏曲的舞者叫迟莉，听说何韫青之前学过一点儿昆曲，看到最近的昆曲演出消息，而且是一个有点像是交流性质的内部演出，票很难得的，她刚好跟票友讨了两张，就问何韫青要不要一起去。

　　要是以前，何韫青肯定二话不说，找理由拒绝，但是现在，她竟然有些犹豫。

　　她看向自己内心的犹豫，是因为她对昆曲的遗憾已经了了，所以她不再刻意回避。

　　何韫青答应迟莉考虑一下，第二天，她答应迟莉同去。

　　到了演出当天，她们二人走进剧场大门，走向签到区。

　　一个工作人员，很年轻的男子，像是还在读大学，给她们递上了场刊，稍微看清了一些何韫青的脸，试探着问：“你是何韫青吗？”

　　迟莉笑道：“哟！看来韫青你很红呀！”

　　何韫青点头道：“我是。”她当他看过自己的舞蹈或者是看过湖城的宣传视频。

　　但没有想到，那个人说：“我是江平生的室友，等下他也会来。”

　　这话没头没尾的，何韫青也没有什么反应，只是扬了扬嘴角，道了声谢。迟莉一下不明白他们之间的对话，索性就不再理会了。

　　听到“等下他也会来”这句话，何韫青眨了两下眼，胸口泛起一股酸酸涨涨的感觉。

　　也没有多久没见，就两周而已。

　　何韫青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居然清楚地记得，他们上次见面的时间。

　　她微微垂下眼，嘴角上扬，笑意却冷冷的。

　　江平生进来，看到的就是何韫青这样的一张脸，白皙美丽，眼眸缓缓抬起。

　　二人目光交错，周遭一切都不存在一般，只剩下璀璨的星河，在二人间流动。

　　你到过北国吗？那隆冬腊月，冰冻的河床表面可坚固了，但是河流深处其实仍波涛汹涌。

　　何韫青错愕地笑了笑，旋即恢复平常的表情，颔首含笑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江平生却是又惊又喜，大步走到她面前，却没有来得及问出口，就被一旁的宁任康拦住打了招呼。

　　“你怎么这么慢？先去签到，再和老师打个招呼。”

　　江平生目光都没有离开何韫青：“我已经和老师打过招呼了。”

　　“签到了吗？”宁任康边说边推江平生往签到区走。

　　江平生只好飞速签了然后回来，却发现何韫青已经进去，到观众席落座了。

　　“咦，韫青，那个人你认识吗？怎么一直看我们这边呀？”

　　何韫青闻言，顺着迟莉的目光看过去，就看到江平生站在观众入口处看着她。

　　一束光打下来，光笼罩着他，让人看不真切，眼睛和笑容都那么灿烂。

　　何韫青的心底竟然传来一阵隐隐的疼。她不知如何作答，就佯装没有看到人。

　　江平生还没有来得及有什么举措，就被宁任康推到了前边离舞台更近的亲友席，和她隔了大概五六排的距离。

　　何韫青的手机弹出消息，是江平生的。

　　【你怎么也来看这场演出？】

　　何韫青回了一句：【同事想看。】她看到演员名单后，有去简单看了看一下他们之前的演出片段，她还挺喜欢他们的表演风格，就来了。

　　江平生又问：【要不要到前面来？前面的位置还有挺多位置的。】

　　何韫青知道这种情况。前排的观众席有一些是亲友区、媒体区，时常有人临时有事来不了，有坐不满的情况。

　　昆曲目前来说还是小众，加上今天是工作日，观众也不算多，何韫青这两排也没有坐满。

　　【不用了，我这里视野还行。】她不想坐到他旁边去，离他太近了，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专心看演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