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中人（舞剧戏曲）》林西月

24、感情

　　何韫青被张琳逗乐了，扑哧笑了一声：“师姐，你不要以为每个人都像是你男朋友那么好。我还是先顾好我自己吧。恋爱啊，对我来说是奢侈品。你说的什么姐弟恋，更是不可能的。”

　　张琳冲前方招了招手，何韫青看过去，江平生和徐子恒就站在她两步之外。

　　何韫青转过头来时，脸上还带着笑意，江平生看到她脸上的笑，像是自嘲，再结合她刚刚的那句话，心直往下沉去。

　　徐子恒问道：“聊姐弟恋呢！难怪这么久了都没见你们跟上来。我说张琳你不要逢人都让人家谈姐弟恋好不好？”

　　张琳吐了吐舌头：“又没安利给你，倒是平生还差不多。”

　　这话一出，何韫青不由得看向江平生，二人目光交汇到一起。

　　他心绪不得平静，但何韫青的眼眸却是波澜不惊。

　　夜色渐浓，她的眼睛越发的干净、澄澈、黑亮，不带半分旖旎，不给人半点遐想和机会。

　　江平生心底有些发酸，带着些赌气的意味地说：“我也想遇到一个像是师姐这样的姐姐，可惜没有。”

　　张琳笑道：“哟，师弟嘴真甜。我待会儿得跟我家那位说一下，让他好好表现，我的‘行情’这么好，他必须得用心把我抓牢一点儿！”

　　何韫青听到这些话，恍若未闻，只当与自己无关，没有接话茬。江平生见状，只得干笑看着张琳，张琳觉得气氛好像有些不对劲，就说赶紧走吧。

　　江平生对这样的何韫青有些气恼，但是又不能发作，也无处发作，胸口像是堵住一块大石头一般，闷闷的，疼疼的。

　　徐子恒觉得今晚的氛围有些说不出的微妙、怪异，但是他一下子又说不上来是哪里的问题，也只能岔开话题，不再聊感情的事。

　　到了分开的时候，张琳和徐子恒搭地铁回剧组下榻的酒店。看着张琳若有所思，脸上一下忧愁一下欣喜的，变换特别快，徐子恒随口问道：“想什么呢？”

　　张琳抿嘴一笑，再长长舒了一口气，尔后才说：“我在想，韫青如果谈恋爱会是什么样。”

　　徐子恒有些纳闷：“你觉得会是什么样？”张琳摇头：“不知道。我甚至觉得很少有人能真正陪在她身边。”这话是张琳心底的真实想法。

　　连云舒很好，温和从容；而何韫青，很难去形容和描绘她。

　　她很矛盾。

　　温柔又固执。谦逊又骄傲。脆弱易碎又坚韧自强。

　　她站在你眼前，就是个和谐的复杂多面体，她愿意让人看到什么，或者他人能窥见多少，取决于她自己的意愿。

　　她看起来温婉，但其实危险，因为她的内心深不见底。

　　徐子恒也因张琳的话陷入沉思。他虽然也早就认识她，但因为那时候并没有很熟悉，倒是后来和连云舒共事，对她的妹妹更为了解一点儿，他只觉得她和连云舒很不一样。

　　平心而论，姐妹二人在各自的领域都发展得很好，但照目前来看，以后连云舒还有更进一步的空间，何韫青就相对而言就快到自己的天花板了。

　　就性格而言，他觉得两个人都挺好的，相处起来都还算和谐。如果以陌生人的角度或者说男性去欣赏女性的角度看她们姐妹，可能很多人都更喜欢连云舒一点儿。

　　江平生回去的一路，都在想今晚何韫青的话。

　　她说的话，其实可能没有任何的暗示性，但他听了却有些犹豫。

　　江平生问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欢她，想要跟她在一起，他自己的答案是肯定的。

　　但他有很多的顾虑。其中最大的顾虑是，他觉得自己无法和她相配。

　　他们差了7岁，阅历、三观相差都很大，他们之间的交集，太少，基本上看不到未来的可能性。

　　她现在已经是一个成熟的舞蹈演员，而他还没出科，甚至要在昆曲这一领域近乎从零开始。

　　如果他们真的在一起，江平生能给到她什么呢？好像什么也给不了。

　　另外，江平生非常害怕，如果他向何韫青告白之后，她的答案是否定的，那他们之间，连朋友都做不了，他就基本上见不到她了。他不想这样的事情发生……

　　江平生陷入沉思中，要转线了都没注意到，后来还是被旁边要下车的人不小心撞了一下，才回过神来的。

　　张琳和徐子恒演出的那晚，江平生和何韫青一起来看的。他本想找她一块儿吃个饭，但是何韫青说自己还有其他事，要随便吃点就直接进剧场。

　　江平生吃过饭，早早到了，没事做，就拿出今晚的剧目资料看，也是一个学习的好机会，于是找出故事的文本，就开始读了起来。

　　他读着读着，想抬起头放松一下。这时——

　　一个女子走了进来，一袭黑白印花改良旗袍，一个淡银色的合口金包，秀发低挽，面若桃李，双目如星。

　　只见她朱唇微启：“平生。”

　　江平生看呆了，他的心跳停滞了两秒，现在又跳得那么快。

　　他站起身来，迎了上去：“你今天真美。”何韫青听到他这么说，很自然地回答道：“谢谢。”嘴角含着浅浅的笑意。这旗袍是季乐给她量身定做的。

　　江平生低头看看自己的衣服，就显得有些随意了。他挠挠头：“早知道你穿得比较正式，我也应该换一身的。”

　　何韫青却不在意地说：“我也不是特意为了看演出这样穿的，下午有个茶会，朋友们都穿了旗袍，所以我也穿了旗袍。”

　　“那你吃过饭了吗？”

　　“吃了茶点，现在还不饿。我们先进去吧。”

　　“好。”

　　何韫青的身段极好，这身旗袍剪裁、花色都很衬她，把她身上的古典气质展现得很好，典雅清丽，不会让人觉得很沉闷。

　　他们刚落座没多久，就有一个男生很大胆地走过来，和何韫青要微信。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我叫丁尧。我觉得你是个很有品味的人，能加下你的微信吗？”

　　何韫青大方地笑了笑：“谢谢你的夸奖。但联系方式不太方便给你了。抱歉。”她不是第一回遇到这样的情况。

　　丁尧听到何韫青的嗓音先是一愣，听完她的话，似乎是料到她会这么拒绝，倒也没有尴尬，继续神态自若地说道：“我是做服装设计的，觉得你身上的旗袍很好看，应该是量身定做的吧，可以给我推荐一下裁缝吗？我觉得可以让我家里人也去做。”

　　何韫青还没来得及开口，江平生就开口说道：“不好意思，她不想加。”

　　何韫青怕江平生又说出些什么话，于是赶紧说：“这衣服是十年前的，裁缝都回老家了。不好意思哈。”

　　这时候，他们邻座的人也到了，丁尧站在这里，显得很是拥挤，只好道了声谢，悻悻地回自己座位上了。

　　何韫青这才松了一口气。江平生看向她，美得像是出水芙蓉一般，不禁打趣道：“我今晚看起来有点像是你的保镖。”

　　何韫青反应过来只好扬眉回了一句：“那这个保镖长得倒是比较抢眼。”

　　二人相视一笑，刚才尴尬的气氛，一下就散了。

　　演出结束，谢幕时，有人上台给演员送花。江平生看向何韫青：“我们怎么没有想到要送花呢？”

　　何韫青摇头：“我是本来就不想送。他们后天就回苏城了，现在送了，也带不走。”江平生觉得她说得有道理：“那你准备了其他东西吗？”

　　“我其实很懒得选礼物。师姐也说让我别带。”江平生努了努嘴：“那好吧。”

　　“你还是在校生，自己都要管家里伸手，就不用在意这些了。”何韫青一副大人教育小孩的样子，加上她今天和他相差如此之大的穿着打扮，这话落在他耳朵里，怎么都有点不舒服了。

　　看江平生没有搭话，脸上毫无表情的，何韫青也在想是不是自己说错话了，但她不想找补，只是说回去吧。

　　江平生有些诧异：“我们不去和师兄师姐合影吗？”

　　何韫青已经走出两步了，闻言停了转头看向江平生：“你想去的话，自己去吧。我先回去了。”她脸上神色淡淡，但看着不像是疲惫，江平生却更加不解。

　　“他们给我们送了亲友票，我们来了应该要和他们打声招呼吧？”江平生的眉头都皱了起来。何韫青抿了抿嘴，低头想了想，然后抬起头，很坦然地笑道：“我不想去。我已经在微信道过谢了。我先走了。”说完，就轻轻转身，离开了。

　　江平生看着她远去的背影，竟然有些哭笑不得，但他还是追了出去。

　　“韫青！韫青！”

　　她听到后，转过身看向他：“怎么了？还有什么事吗？”

　　“你今天是不是不开心？有什么心事吗？”江平生问。何韫青这才反应过来，似乎这样做是有些不礼貌了。

　　“没有。就是单纯的不喜欢分别。所以能不告别，我就尽量不告别。”何韫青也没有想到自己会和他解释。

　　江平生看向她的目光，居然有一点心疼。何韫青被他这样看着，都有些难为情了，她不在意地摆摆手：“你这样看着我干什么呀？又不是什么值得说的。”

　　“你没有不开心就好。那你先回去吧，我去和他们打个招呼再回去。”江平生说。何韫青点头说：“快去吧，不然他们该换衣服、卸妆了，拍照就拍不上带妆的了。”

　　何韫青走到大门外，意外发现，在这空气质量不好的京北，月光挺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