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不争光》吾印良品

9、排练

　　月考后，班级的座位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老霍把成绩好的同学集中在中间一列，三人一组，以学霸为中心，学渣为半径画圆，不，应该是画方。

　　老霍还特意把许安喊去办公室，循循善诱，谆谆教诲，总结一句就是你不要放弃自己，一切都有机会。

　　“我看了资料，你和李知是一个小区，你这丫头有点浮躁，刚好她性子沉稳。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不会自甘堕落，你俩坐一起，你好好向李知学习。”

　　李知对此并无异议，只有一个要求，她不坐中间。于是，许安坐到了班级c位的位置上，左边李知，右边姚丽萍。好在赵婷婷和蒋新就在前排，中间是姜雨辰，后面林致远带着周乐天和范猴。

　　周乐天调侃：“唐僧掉进盘丝洞，安姐掉进学霸堆。”

　　一场连绵三四天的雨过后，气温突然下降，桂花也开了，校园里的学生们都穿上了外套，运动会也如约而至。白湖惯例，高一的每一个班级都要表演一个节目作为开场，最后进行评比，各班班主任都紧锣密鼓地准备起来。

　　老霍把姜雨辰喊来办公室，他靠在沙发椅上，两条腿架在红木办公桌上，气定神闲：“这个嘛，就还和往年一样，简单弄弄，我这边有前几届的节目单，你看看挑一个容易上手的，走个过场就好了，我们也无所谓拿不拿奖。”

　　姜雨辰拿着节目单，眉头紧锁，她非常不满意霍老师的态度，对于她来说，凡事要么不做，但凡做的都要做到极致，力所能及的限度里做到最好。她回到教室把节目单塞到桌兜里，回家在电脑上搜索了好多帖子，最后三天后交了一份全新的节目给霍建超。

　　老霍有些傻眼，看着这个一脸期待的小姑娘，再看看手里花里胡哨的节目，想着反正也不是自己跳，麻烦也是学生的事情，都有人操心了自个干嘛不顺势而为，大手一挥就交给姜雨辰去办了。

　　于是下午的班会课上，同学们看着班长滔滔不绝、慷慨激昂的陈词目瞪口呆。

　　赵婷婷、蒋新：原来班长大人这几天上课心不在焉都是为了这！

　　李知：跳舞？我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许安：姜雨辰居然还做了ppt！

　　范猴：饿死了，等会我是吃一楼自选套餐还是吃二楼煲仔饭？

　　周乐天：太好了，这下英语老师没法占体育课了！

　　女生们都同意了，又能买新衣服，还能化妆跳舞，这多好啊。男生们是最怕麻烦，觉得这个表演过于精致，有损自己的阳刚气概。

　　张崧第一个反对：“你们女生怎么美丽我都没意见，但是要我穿着汉服跳舞，太娘了，我不干！”

　　姜雨辰听了这话，既无语也生气：“这是集体活动，都这种时候了，你还在意自个一个人的面子！再说了，古人都穿汉服，怎么就丢你脸面了，合着古代男人全自戕了，你现在是外星人的后代是吧！”

　　张崧被骂得一鼻子灰，但是也没松口，梗着脖子：“反正我就不跳！”

　　姜雨辰的人生态度就是莫与傻子论长短，冷笑：“谁说让你跳舞了，我这是俊秀少年翩翩起舞，又不是黑面李逵拎着三板斧，你给我边上举旗去！”

　　最终敲定，除了张崧全员汉服，四个人独舞，然后男生击鼓，女生跳舞，最后合乐歌唱。

　　执行过程中，姜雨辰展示出她强大的组织能力。她和体育老师沟通，确定了每周体育课和班会课为训练时间，又和赵婷婷、姚丽萍经过多地比价，网上采购了道具和服装。至于化妆，则交给了蒋新和班上几个会化妆的女生。

　　赵婷婷看向大大咧咧的蒋新，奇道：“深藏不露啊！”

　　蒋新推了推眼镜：“拜托，化妆是我们每个coser的必修课好吗！”

　　选定的独舞名单里有许安，她摆手拒绝：“我不是没有集体荣誉感，也不是害羞，我是真不会跳舞！”

　　可是姜雨辰坚持，美女就算扭扭腰也是赏心悦目的，就把她拎出来了。“没事，你不会跳可以少跳一点，跳舞大头给李知，你就是个美丽摆件，别怵，招财猫啥心态你就啥心态！”

　　许安：……

　　姜雨辰思忖，美女配帅哥，就把目光投向了后面的林致远。旁边周乐天不服：“我长得也不赖啊，虽然没他聪明，但是跳舞我有经验啊。”说完把胳膊搭在前面李知肩上，“是吧！”

　　姜雨辰想想，这货虽然看起来不靠谱，但是除了跳小苹果那俩，他也确实是咱班唯一一个跳过舞的男人了。

　　于是，领舞组人员确定下来了——
　　美丽废物组：许安，林致远。
　　肩负重任组：李知，周乐天。

　　林致远看向许安，微微一笑：“你好，请多多指教。”许安勉强笑笑，算是回应。

　　“未来半个月，远子你要辛苦了，”周乐天痛心疾首，“我安姐那可是左右不分，节奏全无，空有一副好皮囊，腹内原来草莽。”

　　操场上，到处都是各班学生的绝技。有的班级是扇子舞，有的是武术表演，还有的班级队形变化之复杂多样，让人眼花缭乱。

　　22班的女生们正在跟着吴天一学歌，男生们在旁边拿着鼓互相玩笑打闹，没个正行。

　　姜雨辰看见男生们这副德行，怒其不争，正准备发火，张崧走了过来。“班长，如果说我有本事管住他们，让他们好好训练，你要怎么报答我？”

　　姜雨辰知道这货开口准没好事，果然下一秒就听他说，“下个月我有个友谊赛，我想去，但是又没什么由头请晚自习的假，你能不能帮帮忙？”

　　姜雨辰挑眉：“你求人就是这态度？”

　　“兄弟，咱这是互帮互助，你来我往的事。我给你管好训练，你替我大个掩护。”

　　“信不信，我用不着你，照样能让他们好好训练！”

　　张崧急了：“我信，怎么不信，那你帮帮忙呗！求你，我求你！”

　　“成，那你欠我一个人情！”

　　“没问题，以后随叫随到！谢了哈！”

　　再说回男生的训练，在姜雨辰的威逼下，也在卖主求安的张崧的监督下，这二十多个少年终于打起精神了。可是，男人一正经，反而更幽默。七上八下乱敲一通，看得体育老师眉头紧锁。

　　这群男生们意识到，嬉皮笑脸之后，他们也没什么真才实学，总不能到了运动会那天真丢脸当小丑，倒也认认真真地学起来。敲两下，左转，再敲，转圈。范猴完美地错了拍，第一排小胖子也和后面男生撞了个满怀。其他人也好不到哪去，就算勉强对了拍子和动作，整个身子也是歪歪扭扭。

　　一群男生，无论高矮胖瘦，腰子系着一块红鼓，红绳在风中摇摆，巡视的老霍远远走过来，觉得这群侠们就像菜地里七倒八歪的西红柿。

　　与之对比，女生组可就和谐顺利多了。尽管有的女生跳舞找不到节奏，唱歌也有点跑调，可大家劲往一处使，每个人都认真、努力地完成自己的任务。姜雨辰再次感叹，这个世界不能没有女孩子。

　　男生们练鼓，女生们唱歌，靓女俊男却在那里跟着视频吃苦，当然，主要是许安。她本来以为，周乐天和林致远和自己半斤八两，却没想到，自己才是唯一的小丑。

　　李知跟着视频已经扒下来舞蹈了，因为她和周乐天的部分占大头，两个人要单独练，就让林致远自己看着学，顺便带带许安。

　　许安坐在地上，看着林致远跳得有模有样，可是他明明没有学过舞蹈。奇了怪了，这世上的事情就没有一桩能难倒他吗？看着不远处周乐天也学得热火朝天，许安心中暗暗叫苦，然后朝林致远走了过去。

　　林致远已经看得差不多了，笑着问她：“愿意学了？”许安撇撇嘴，点了点头。

　　不一会儿，操场上就传来了许安的声音。

　　“对不起。”

　　“啊，我又错了。”

　　“然后是哪边，左边？右边？”

　　“不好意思啊，我把你的鞋踩掉了。”

　　林致远看着自己被踩脏的鞋，再看看对面的人。高马尾随风飘荡，嘴上虽然说着对不起，眼睛却狡黠发亮。

　　许安没有对自己的行为感到抱歉，因为她觉得，第一，自己已经尽力了，跳舞也不是自己本意，是姜雨辰拉自己来的。第二，林致远如果接受不了，要么他退出，要么换搭档。虽然这两种方法在姜雨辰那一定都是不可能的。

　　但是当许安看到林致远并无恼火，认真地教自己动作，一遍遍不厌其烦地指正方向，她突然又觉得，自己是不是太把对方的善良、有教养当做理所当然了？

　　周乐天看见许安的滑稽样，动作僵硬，四肢堪称假肢，已经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可是看见对面那张平静注视自己的脸，又闭上了嘴。

　　一开始因为脑子要记动作，他还顾不上说话。慢慢把一个八拍学完之后，他觉得自己又可以了，跳舞不过是小菜一碟，又开始滔滔不绝。

　　“我跳舞是不是还有点天赋？”

　　“你说运动会我是报跳远还是长跑啊。”

　　“你一直不说话，会不会一开口就卡痰了？”

　　“我安姐长这么漂亮，怎么四肢这么僵硬。”

　　“但是你别说，学霸脾气真的不错，你能忍我废话，林致远在那教许安也很有耐心，所以，你们这些学霸适合当幼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有没有觉得，林致远和许安站在一块还挺登对的？”

　　李知忍无可忍，不想再忍，一脚踩在他脚上，“不会！”

　　周乐天捂着脚，喊道：“什么不会？我还没学完，你别走啊！”

　　怎么会有人生气都是淡淡的，周乐天又想起最后她被自己烦得闭上了眼睛，眉头微皱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