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不争光》吾印良品

10、跳舞

　　姜雨辰最近特别忙，一边准备彩排节目，一边组织同学报名。班主任撒手不管，同学们也不积极主动，根本就没有人报名跑步项目，除了一个人。

　　张崧一手撑着桌子，一手抚摸着自己的寸头，得意洋洋：“哥哥我靠谱吧，一千米，一千五，跳远，跳高，咱学校应该为了我设立五项全能！”

　　姜雨辰最看不得男人这幅显摆的模样，大笔一挥，在报名表上填上了自己的名字。

　　姚丽萍看过来：“哇，八百米，你疯了吧！”

　　姜雨辰抱着她的腰挠痒痒：“丽萍，我的好丽萍，最最最最最善解人意的丽萍，你就帮帮我吧。”

　　“哎呦，够了够了，受不了你了。那我可说好了，我只能跑短跑。”

　　“嗯！我就知道丽萍最好了！下次在办公室，我给你盯着看你郑什么时候来！”

　　然后她又如法炮制，软硬兼施，让周围所有人都报了名。

　　到了运动会那一天，天气微凉，太阳却很好。在晴朗的太阳照耀下天空蔚蓝而明亮，金桂飘香，校园里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不上学的幸福和喜悦。

　　范猴穿着青色汉服，踉踉跄跄，瘦弱的身体扛着一大塑料袋的零食进来，和老霍正面撞上。他心想：完了，我辛辛苦苦存的五十块啊。只看见老霍点了点头走出了教室。他还在奇怪，走到座位上才发现，每个人的桌腿上都绑着一大袋零食。

　　大家在家里已经换好了衣服，班级里都是粉色和青色的身影。女生们拿出了自己的私藏美妆，还有的带来了妈妈的化妆品，围在一起，计划着在嘴上涂什么色号的口红。

　　蒋新几人忙不过来，着急忙慌地给人化妆，嘴里还在训斥旁边的男生：“你讨不讨厌，别把我眼影盘摔碎了！”

　　许安睁着眼睛，感受小新给自己涂睫毛膏。“别动，别蹭到眼皮上了，我今天可是很用心给你化的妆。”

　　姚丽萍凑过来，“天呐，许安你今天好漂亮啊！蒋新，我一会也要这么画！”

　　赵婷婷在给许安编发，许安照照镜子，第一次化妆，左顾右盼，觉得新奇的同时有点美滋滋的。

　　范猴却凑上来：“不好看，眼睛和兔子一样。”被赵婷婷一本书丢过来，才噤了声。

　　蒋新从家里带了富士相机，周乐天无事干，正在那捣鼓，猝不及防就给许安拍了一张，还十分得意：“我拍的真好看。”

　　许安抢过来就看，照片里的自己转过头看着镜头，因为没有准备，眼睛瞪得大大的，嘴巴也微微张开。她不是很满意，姚丽萍却说：“好漂亮，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这种自然的照片真的很好看。”

　　许安这才没有找周乐天算账，她说：“李知马上就好了，别在这捣乱，你们俩也去化个妆呗。”

　　周乐天揽着林致远，自拍了一张：“哥哥们风流倜傥，不用化妆。”

　　姜雨辰粉红汉服袖子挽到了中臂，领着几个男生浩浩荡荡进来了，张崧喘着气，扛着两箱矿泉水扔到了地上。姜雨辰不满，指着他控诉：“哎，你不能轻拿轻放吗，这都是同学们的补给。”然后挥手对大家说，“来，每个人拿一瓶，不许多拿，剩下的留给运动员，士兵上战场怎么能没有存粮？”

　　“我们现在彩排一遍，许安美女，你今天真漂亮。但是我最不放心你了，林致远，来，你俩先来过一遍动作！范猴，等会上场你要是再敲错节拍你看我回来不打折你的胳臂……

　　大家看着老霍气定神闲地在门口打电话，再看着热火朝天、挥斥方遒的班长，觉得姜雨辰才是这个班的一家之主。

　　候场时，大家都有些紧张，连范猴都在旁边反复确认敲鼓时的动作，姜雨辰更是一言不发，严阵以待。反而霍建超没忍住，看着这群严肃认真的娃娃躲到21班后面偷笑。

　　林致远看着许安涣散的目光，微笑道：“不要紧张，一会跟着我。”

　　许安觉得这个人非常油盐不进，比如现在，是个人都能看出来自己在发呆，但他就要故作温柔解语花，凸显自己的绅士风度。其实她也不是不重视，昨天晚上自己在家里还练了几遍，还被楚红芳笑话广场舞大妈都比自己跳得好。只是现在越接近正式入场，心里反而越坦然了，许是觉得反正已经这个样了。

　　“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呈飒爽英姿，一代天骄。迎面走来的是高一二十二班，整齐的步伐，踏出他们的坚定，灿烂的微笑，写下他们的热情。他们团结向上，充满活力，像一只只展翅飞翔的雄鹰，正以踏霄凌云、百折不回的意志，不断进取，顽强拼搏！努力吧，学生们，为青春谱写出最绚丽的乐章！”

　　广播结束，传来了音乐声，张崧高高举起班旗，在风中奋力挥舞，健壮的胳膊扇动起利落的节奏。52个学生列成方阵，昂首挺胸，齐步走向主席台前。

　　许安和林致远从两边走到中间，四目相对，等待进拍。许安看着林致远，青白色的汉服更衬得他温文尔雅，眼中含笑，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突然看见他挑了挑眉，嘴巴动了，许安突然有点心跳加速，脑袋放空，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然后意识到他在说：“跳。”

　　许安翩翩而来，心中恼怒美色害人。林致远看见她嘴唇轻抿，耳尖微红，觉得好笑的同时又有些惋惜。

　　许安抬手舞动，每一个姿势都非常努力，但是组合在一起像是超市门口的气球人，看得后面众人直呼大事不妙。

　　这时，林致远缓缓走来。许安本来就已经非常紧绷，看到不按套路出牌的林致远伸手走来更是慌乱，以为他紧张记错动作了，眼神示意他快回去。林致远却一把拉上许安的手，笑着说：“放心吧，跟着我做。”

　　林致远突然闯入，排练的动作全部打乱，许安瞪着他，一脸不服气却也只能照做。心里没有动作去想，加上林致远的手引导她，脚步也随他变化，舞蹈终于不再那么僵硬。

　　张崧举旗而立，身子挺拔，远远地只能看见两个人的背影。林致远的手微微用力，下一刻，粉色被青白色环绕，粉色的衣袖和裙摆随风飘荡，好像一朵盛放的蔷薇。伴随着热烈的掌声，二人缓缓退场。

　　随即李知和周乐天上场了。显然，他们的动作更加到位，表演更加专业，配合也更加默契。李知表情淡淡的，身体却灵动飘逸，虽然也是粉色汉服，却有一种清冷感，仿佛遗世独立的仙子，不沾染半分尘俗。在她身边，收敛起顽劣模样的周乐天居然看起来也是一个翩翩少年。

　　三千多人的操场上，大家都在看着两个人的表演，而周乐天眼里只有李知。明明全程都在她周围，可是他却感觉咫尺之间的她拒人千里之外，在自己的世界里独舞，评委、观众、舞伴都是不存在的。

　　台下有观众为李知的舞蹈欢呼叫好，但李知的眼中毫无波澜。他看着她，知道这双眼睛里没有任何人，但是又忍不住好奇，谁会入得了李知的眼。她把自己隔离在世界之外，因为孤独，所以平静。可越是这样，自己就越忍不住想要招惹，探寻她的内心。

　　二人退下，鼓声起，女生齐舞，最后合乐而唱。表演结束，全场欢呼。

　　本是一场完美的表演，但林致远感觉到许安的不开心，他开口询问是否自己刚刚换动作的事情得罪了她。

　　许安气鼓鼓地说：“我没什么好生气的，反正表演很成功，你做得很好，大家也不知道我们原来的排练是什么样的。”

　　他追上去：“我以为你不在意这个开场舞，对不起，我……

　　许安终于转过身，头发上的发簪也随着身体晃动：“是，我本来不想跳这个舞，可是并不代表我不用心、不在乎！既然我们是搭档，这个舞就是两个人一起完成的，你凭什么擅作主张修改动作？如果你觉得我跳得不好，你可以换人，或者排练的时候和我沟通换动作的事，我也是明事理的人。而不是在最后表演时候告诉我，其实我什么都不要做，只要傻乎乎跟着你就行了！”

　　走了几步，仿佛还是气不过，许安又回头补充：“收起你的那些客套和虚伪，我不吃这一套！”

　　后面的人一时无言，只看见她提着裙摆气呼呼往前走的背影和左右乱晃的发簪。

　　另一边周乐天也朝李知走过去，连后面范猴喊他都没有回应。他一把拉着她的胳膊，李知回头，不知道他要说什么却也耐心等待。

　　只看见他张了张嘴唇，最后说：“你的舞跳得很好，我，还有，”他看着李知，大大的眼睛里映着自己的脸，“你的眼睛很漂亮。”

　　李知觉得莫名其妙，走了。

　　周乐天感觉自己想说的不是这些，但他的人生原则是不给自己添麻烦，索性就不再去想。

　　他一把搂过范猴，“你刚刚喊我说啥？”

　　范猴哭丧着脸：“我完了，我死定了！刚刚表演一个转身我把鼓槌给甩丢了！我正想糊弄过去呢，看见前面姜雨辰余光在瞪着我！我完了！”

　　周乐天同情地看着他。

　　这时姜雨辰迎面跑过来，风中的齐刘海变成中分，月牙眼闪闪发光。范猴正要开溜，一把被周乐天按住。

　　姜雨辰一掌拍在范猴瘦弱的脊背上，“我本来要找你算账的，但是我刚刚听老霍说，我们班第一欸！哈哈哈哈哈哈！你要感谢几个校长的老花眼，没有看见你握着拳头在那滥竽充数，你被无罪释放了！”

　　范猴立马做出阿弥陀佛的手势，凑过去：“等等，你刚刚喊谁？你不是一直不准我们喊老霍，说这是不尊重老师。”

　　“哼，提到他我就生气，这次运动会从表演到比赛，他就是甩手掌柜，全靠我支楞起来。”她胳膊揽着两个人，活脱脱大姐带着俩小弟：“从老师到学生，我算是看明白了，你们男人啊就是没用，我决定了，以后就受苦受累，管理你们这些废物男人。”

　　周乐天伸出大拇指：“行，姜老板以后多提携提携小弟！”

　　“周乐天，你怎么这么没出息，我们男人的脸都给你丢完了！”

　　“有出息的男人一会别让我请客！”

　　“请客？呦，姜总，我不是男人我是猴啊，您公司缺吉祥物不？俺们猴可是好东西啊，旺运势……

　　三个人一边笑一边往教室走去，中间女生的汉服裙底拖在地上，已经被踩得满是黑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