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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藏山养病 ...

  •   那炼药师微微点头,抚了抚雪白沾灰的胡须,然后迅速地转身取下一支箭,就往谢玄都的方向投掷。随即破窗而出,竟直直跳下楼逃跑。

      任千忧立刻推开谢玄都,那箭堪堪擦过衣袖钉死在墙上。谢玄都瞬间反应过来,拔下那箭后捡起弓就冲到窗边。

      任千忧一眼就看到了弓上的裂痕,沉声道,“这弓受不住,我去追!”

      谢玄都未发片语,迅速地一手圈在那裂上,一手搭在箭上。猛地一拉弓,箭尖便对准楼下那个踉踉跄跄即将躲到另外一个屋檐下的身影。

      强弓的力量全部储蓄进箭里,一松手。咻地一声破空,那箭骤然消失在弦上,凭空响起鞭风声。

      而后狠狠地穿透一片瓦檐,将那炼丹师捅了个对穿,又死死地将他钉在地面上,当场叫他断了气。

      那弓也不堪其力,箭一脱弦就猛地从裂□□裂开来,木刺嵌得他左手血流如注,一身衣衫渐渐被染成绛朱色。

      任千忧被那一箭惊到,确认那炼丹师死后扭头看那血肉横飞的手。顿时心中团积起一股气,让他如鲠在喉,连着眉头蹙起。

      任千忧怒吼道:“你是白痴吗!为了杀一个炼丹师,废了一只手!那可是你的手,又不是别的什么物件儿!”

      谢玄都被任千忧吼得一愣,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反驳,才后知后觉自己做了什么事。

      看到任千忧略显崩溃的脸,其实他还颇感雀跃。

      任千忧在紧张他。

      有点新奇,有点开心。

      可再怎么开心这里也不是说话逗留的地方,谢玄都右手抓住任千忧道,“我们得赶紧走了!”说罢就往门外冲。

      谢玄都一推开门就撞倒一个小团子。

      那小童子哎呦一声跌在地上,怯生生道:“你们要走了吗?我可以带你们走密道。”

      那小童子挤进门来,走到靠近坐席的柜子边,拉开抽屉一阵捣鼓后,掰下一个什么东西。那原本放弓的一堵墙就被打开,露出点着火把的密道。

      任千忧见状转身走向外室,一脚踢翻那炼丹炉,熊熊的火焰瞬间点燃了一旁的坐垫,连带着一切药材纸张都消失在了火焰中。

      任千忧做完这一切后才跟进密道。

      那小童子立马上前勾住任千忧的食指,自言自语道:“哥哥讨厌那炉子,我也讨厌那炉子,只是我还讨厌其他炉子,讨厌其他用炉子的人。哥哥可真善良,就只杀了一个人。”

      任千忧有些不适地甩了甩手,“好好走路。你怎么在外面?别人都跑了,你怎么不跑?还一直待在外面偷听?”

      那小童子嘻嘻一笑,毫不在意被丢下的手,反而往任千忧的身边黏,“因为哥哥帮了我,那我就要留下来帮哥哥!”

      谢玄都走到中间将两人隔开,将左手藏起来问道:“你老师死了,你好像并不伤心。”

      那小童子天真一笑:“我说过啦!我讨厌用炉子的人,他才教我一个月不到,也不关心我。不像哥哥,见我第一次就关心我!”

      任千忧心里一团乱麻,看起来没注意他们说的话。

      谢玄都的手怎么处理?自己恐怕又处理不当,也不知道外面有没有信得过的医师。要不连夜回丰和?他们到哪里了?最好能赶紧控制住情况。

      谢玄都一路走,那血就一路往衣服里浸,谢玄都周身的木质香终究是压不过那血腥气,只能渐渐被侵压消失。咬着发白的嘴唇,片刻也不敢停地离开这里。

      终于咚的一声,谢玄都直挺挺地跪倒在地上,脸色青白,额头沁出冷汗。手下意识的撑地导致他的伤口又崩裂开来。忍下一声痛呼后,直接失去了意识。

      任千忧赶在他栽在地上前拉住了他的手臂,咬牙一使劲,将谢玄都抱起来,加快离开的步伐。

      那密道走尽后就来到了后院库房里,库房背后就是后院门。

      任千忧将谢玄都放在一旁,从衣服里摸出一个信号筒,打开窗户后就往天上放。

      那信号筒发出一声类似鸟叫的尖锐鸣叫,旋即天空上出现一枚黑色的鸟形标记。

      任千忧抓着那小童子道,“那弓里有东西?别哄我,快看看这里的药草哪些可以用!”

      那小童子扭了扭被抓痛的手,委屈巴巴道:“我真的没有学多久,就算你吼我也没用!”

      任千忧见他这番作态先是恶狠狠地抓着他,吼道:“没学多久就知道暗道?”

      而后强按下自己的暴躁,抖着声音道:“我答应你,若你能救他,我保你后半生衣食无忧?嗯?你想要什么我都答应你。”

      那小童子听罢,脸上荡漾出一抹笑,低着头无声道,“我想要的会自己去拿。”

      而后仰起脸来,雀跃道,“当真?那我想跟着哥哥!”

      任千忧连点头答应。那小童子才乐颠颠地去寻草药,不久就拿来一壶酒,泼到谢玄都手上,酒液混着鲜血涓涓流下。引得他的手微微抽搐,蹙拧起的眉压不下他的痛苦。

      任千忧接过镊子将一些木刺挑出来。拔一个,就是一个血淋淋的血洞洞,蛄蛹着吐血,不消片刻就失去了鲜艳的颜色,变得暗沉。

      任千忧抖着手用酒液一遍一遍地清洗。整个手掌上布满大大小小的血洞,甚至找不出来一个肉色的皮肤,其他地方都没有这般惨不忍睹。

      应该能治好的吧,任千忧惴惴地想着。

      那小童子抱着一捧药草回来,磨碎了后敷在谢玄都手上,然后眨巴着眼睛注视着任千忧。

      任千忧哪里有心思理他,拔剑一削,就削下一条身上衣服的布料,简单替他包扎了一下。

      库房怎么可能没有包扎的布呢?但是任千忧此时也不想和他计较罢了。

      向会和向死翻了进来。任千忧连忙站起来,给向死让出位置,好让向死给谢玄都喂了一颗丹药。

      向死翻看着那伤口,果断地把布拆下来,抖落掉多得过分的药草,就着布料上沾着的药草二次包扎。

      向会看见了那小童子,先是不解然后惊愕道:“那炼丹师就是这么个小孩?”

      任千忧撇了他一眼,“怎么可能?只是他的弟子罢了。那炼丹师要逃,被谢玄都钉在院子里了。”

      向会微微张嘴,本想开口说什么,最后注意到向死微微摇头还是没说。

      多亏前院乱成一锅粥,后院倒没什么人看守了。几人从后院纵马离开,卓家新药的计划就胎死腹中了。

      只是谢玄都的手实在是不容乐观,向死来来回回换了好几次药也只是堪堪止血、遏制化脓。谢玄都也一直昏迷着没有醒来的迹象。

      铜炉城不仅聚集着许多炼丹炼金的奇人异士,而且有医术极好的先生,只是常年住在郊外深山,不知道能不能寻到。

      好在有些口碑极好的老先生,常常医治农户,遇见善良的农户倒也可以带路拜访。

      所幸让他们找到了一家医师。那医师家里有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娃,名崖姜,颇为好动。

      她明明也才半点大,做起事来却比浸淫药草多年的老先生还要认真。她对每一片摘下来的草叶都赋予深刻的感情,对每一笔记录都给予了最高的尊重。

      每一株被采药后的的药根旁,都留着特殊的“买药钱”,有时候是米,有时候是白灰、白石头,有时候是絮絮叨叨地自言自语。问到她时,她也只是以一种你在问什么傻问题的神情回一个“土地有魂,草木有灵”。

      从来没有见过如此认真生活、如此认真体验世界的娃娃。向死打心底对这个女娃娃颇为佩服,有事没事就跟在崖姜身边一起上山。

      那小童子也爱去惹那小姑娘生气,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就爱惹事,看她珍视什么就去破坏什么。

      看见药草又一次打翻在地,崖姜实在是气急了,也不管对方是个身强体壮的男孩,又踢又咬,有时候甚至抓着背篓锄头砸他的头。

      一通狠发下来,那小童子也学会乖乖地待在一边干活了。

      谢玄都在用药后很快就醒过来。只是之前大量失血,就算醒了也显得力不从心。

      任千忧好容易才等到他睁眼,连忙上去看他情况。

      谢玄都一见他,就抓住任千忧的手臂,声音沙哑得像是夹杂着沙石,“你怎么还在这里?你该回丰和!”

      任千忧体谅着病人的脾气,不想管他脑袋不清醒的胡言乱语,好声好气道:“你都昏迷了好几日,小命都不保了还赶我?”

      谢玄都半撑着身子,扫视了好几圈,低声问道:“这里安全吗?那医师可信吗?那小童子有问题,你别轻信了他……”

      任千忧简直都要气笑了,这人莫不是傻了?现在到底该谁担心谁啊。和他好说歹说才耗到谢玄都累睡着。

      任千忧掖了掖他的被角,出门轻声问道那老先生,“他的手没救了吗?”

      那老先生摆摆手,挑拣着晒好的茯苓,“虽然我可以将那小公子的手外表修复得与往常无异,但是内里已经损毁,恐怕做不了什么事啦。”

      任千忧帮着那老先生收好药材后,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等着太阳西落,月亮驱赶星河。

      直到土壤的湿气侵入鞋里,冻得脚趾发痛后,任千忧才站起来活动僵劲的四肢。

      一推开房门就见到谢玄都猛地睁开的眼睛。认清楚来人后才疲惫地闭上眼睛。

      任千忧不知道他何时醒的,举起烛火坐近一看,就看见谢玄都眼下青黑一片。一把掀开被褥,才包好的手又被血渗了个透顶。

      “伤口怎么回事?怎么裂开了?”任千忧抬起那手,四指指甲里全是干涸的血迹。任千忧哪里还不明白他干了什么好事。

      “你发什么神经!你知道这伤口多难好吗?为什么不好好睡觉?”

      谢玄都敛下眼睛,在微微的烛火下显得极其脆弱。

      任千忧气不打一处来,吹灭蜡烛后抬手按捂住他的眼睛,“给我睡!”

      颤抖的睫毛搔得他手心很痒,惹得他又压重了一点,那眼睛才终于不敢乱动。

      谢玄都的呼吸逐渐变得平缓。

      任千忧确认他睡着后才抬起手,揉了揉自己干涩的眼睛,不由得开始胡思乱想。

      他的手成这样了,若是没有拉弓,若是没有陪他来铜门城,若是没有来任府、没有遇见他。是不是就不会遭这场罪?

      那炼丹师拿着卓家的钱,养了那么大一个阁楼,还传了那么多童子。若是没有那药,应该会过得更好吧,希望阁楼里面的人都跑掉了。

      不知道那书里会不会有治疗谢玄都手的方法,自己踢翻那丹炉全烧了是不是做错了?

      任千忧思及此处呼吸重了一下,谢玄都竟又睁开了眼睛,气得任千忧直接瞪回去,把那双眼睛瞪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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