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公的秘密》宜上

11、第 11 章

　　很久了，章程想不起来具体多久，警察还管这事的吗，他没好气地问：“干嘛？我不回去犯法？”
　　周达明已经不想循循善诱，直接问：“当年你们中学的坠楼案，你还记得多少，有要跟我们说的吗？”
　　当年的事情，早就不记得了，谁天天放在心上，闲的没事干吗。
　　要过日子，要挣钱，要吃喝，要活下去，哪怕像只阴沟里的老鼠，好死不如赖活着。
　　章程肩膀一塌，喝过酒，黝黑的皮肤有些酡红，思维迟钝地运转，脑子混沌成酱缸，问题变成棍子，在酱缸里搅一搅，他眼皮半耷，说：“什么案，我不记得了······”
　　周达明和王维舟对视一眼，无奈叹息。
　　今晚又是无用功。
　　又问了几个问题，章程趁着间隙，已经开始打瞌睡，周达明和王维舟见状，无奈结束问话，离开出租屋。
　　章程不情愿地站起来，嘟嘟嚷嚷地关门，转身几步，踢开沙发，倒在床上，很快睡着了。
　　师徒两个站在门外，打开手机地图看方位，哪怕来了好几次，也还是很难走出去。
　　两人刚要走，就听到屋里传来呼噜声。
　　师徒两个只觉得章程没心没肺，无奈地转头走了。
　　齐麟和顾晴说今晚留在学校备课，不回去吃晚饭。
　　到了晚上齐麟回家，洗漱之后，夫妻两个在客厅里相拥着看电视，齐麟说起最近学校里的事情。
　　有个副院长要退休了，空出来一个位子。院长暗示会托举他上去，要他做好准备。
　　顾晴问道：“退休的就是方老师吗？上次联谊，看他年级比较大了。”
　　齐麟点点头：“对，就是他。”
　　齐麟接着说：“这件事情院里还没公布，院长让我在那之前，先拿下学科带头人评选。”
　　顾晴点点头：“你拿下评选，然后让你做副院长？”
　　“聪明！”
　　顾晴看看他的脸色，说道：“没这么容易吧？”
　　年中的时候，学院里新引进了一个老师陆鸣，是学术家庭出来的子弟，心高气傲，目中无人，专业能力比不上自己，但是很有背景。
　　这次的学科带头人评选，院长很抬举陆鸣，让他也参加，和齐麟打擂台。
　　齐麟感觉院长在扶持自己的同时，也在防备自己。
　　用一手胡萝卜，一手大棒的策略，要自己听话。
　　院长的儿子在美国读书，听说不学无术，期末考试总让人代笔，已经收过一封警告信。
　　院长积累的资源无人继承，只能希望培养一个听话的副院长，希望在退休后，仍可以维持权利余晖，让人走茶凉的事情，晚点发生。
　　顾晴听齐麟一说就明白了，回头娇媚一笑：“老公加油！咱们家靠你喽！”
　　顾晴一直觉得，男人遇到困难的时候，除非他主动开口，否则不要凑上去提供帮助。
　　送上门的不值钱。
　　要支持他，相信他，给足情绪价值。
　　男人自尊心极强，女生帮忙本是好意，落在男人眼里就成了轻视，所以不做吃力不讨好的事。
　　齐麟不说，她就当他能应付了。
　　两人看着电视，过了一会儿，齐麟拿出梅湖附近一家黑珍珠餐厅的储值卡，放到顾晴手边茶几上，说：“后面一阵子我事情多，不大回来吃晚饭，你自己解决晚饭，要是不想在家吃，就去这里。”
　　顾晴把卡拿起来，正面反面看看，夹在指尖，当成一张扑克牌来玩，抬头温顺地亲亲齐麟下巴，说道：“谢谢老公。”
　　这个餐厅是他大学同学开的，齐麟有在里面参股，餐厅主打淮扬菜系，有茶艺师现场调制佐餐茶，食材新鲜，口味好，环境也很好。
　　顾晴很喜欢里面的餐点，诸如花雕醉蟹，鹅肝春卷，桂花乳鸽，梅子酱糖醋排骨，每到必吃，餐前水果也很好吃，比外面买的品质好很多。
　　半夜十分，夫妻两个都睡下了。
　　黑胡桃木双人大床上，顾晴已经睡着很久，她轻轻倚靠着齐麟肩膀，呼吸绵长，在黑暗里低低起伏。
　　齐麟少见地失眠，他闭着眼睛微微偏头，侧向顾晴，闻到她发间玫瑰花香。
　　香气馥郁温柔，缱绻缠绕，他闭着眼睛，数着顾晴的呼吸。
　　数到3000多下，他也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好像在梦里。
　　他感觉轻飘飘的，好像一片云，一片风筝，一个气球，被风轻轻托起，不由自主地上升，高高地飘在天上。
　　往下一看，陡然一惊，地面是老家的模样。
　　H州不高的青山，长满挺拔高耸的竹子，青翠连绵，遮天蔽日。
　　远近都是深深浅浅的碧绿，微风拂过，竹叶沙沙作响，像是有人私语。
　　是他从小到大见惯的风景。
　　盛夏时节，可是一点都不热。
　　在高处飘着，他看到曾经读过的中学。
　　那栋楼在前几年已经爆破拆除了，怎么现在还在哪里？
　　学校比当年老旧很多，外墙贴着白色长方形瓷砖，是很古老的款式。风吹雨打，瓷砖斑驳脱落，露出内里的黑色墙体。
　　楼顶往下，雨水痕迹蜿蜒曲折，年久失修，发黑发黄。
　　他看到少年时的自己，站在竹林道上。
　　夏天晌午，小少年穿着宽大的丝绵材质衬衫，矜贵斯文，修长的手脚露在外面，小小年纪，已经能看出俊秀。
　　暑假的日子里，百无聊赖。
　　他上完补习班，练了钢琴，写完作业，再没事做。爸妈在茶场里忙碌，要下班才回来，没有空管他。
　　家中别墅通往外间有条竹林道，小少年站在道旁，在竹林里仔细寻找。
　　当时十四岁，年少气盛，正是路遇石头也要踹三脚的年纪。他抽根路边新发的竹笋，信手抽打茂盛的野草。
　　他还记得那根竹笋的手感，凉凉的，长长的。在手里握久了，竹子染上薄薄的体温。
　　乡间竹林夹道，阳光照射下来，竹林晒久了，郁郁葱葱散发草木的香气，中午很阴凉。
　　小少年慢慢走着，出了自家巨大的描金铁艺自动大门。在竹林路尽头，他碰到胖胖的章程。
　　章程比他矮一些，穿着白T恤，胸前有熊猫吃竹的图案，蓝色及膝小短裤有些褪色，脚丫上的凉鞋有些旧，露出来的小腿肥肥壮壮。
　　章程是不肯睡午觉，从家里偷溜出来的。
　　章程看见他，一瞬间想躲，心里有些惧怕。
　　但是齐麟已经看到他了，章程就热情地喊：“阿麟！”
　　小孩子里阶级分明，有孩子王，也有应声虫。为了获得厉害孩子的认可，弱势的孩子会送礼物，谄媚讨好，表达忠心。
　　大人世界的规则，小孩子学得有模有样。
　　齐麟一昂头：“我去学校打球，你去不去？”
　　章程自己也是随便乱走，此刻惊喜地发现，齐麟身边居然只有自己一个玩伴，就也不管自己不喜欢打篮球，直接点头说道：“我跟你去。”
　　两个少年回家找出篮球，一起往学校走去。
　　天上的齐麟像一缕游魂，随风而动，轻飘飘地跟着，轻盈地拂过竹稍，越飞越高。
　　地面上两个少年的身影越来越小，最后变得完全看不到了。
　　齐麟感觉自己的灵魂熊熊燃烧起来，火焰烧得他五内俱焚，痛得每一条神经都在颤抖，但一声嘶吼都发不出来。
　　他想说点什么，喊那两个少年，但是说不出话。
　　梦里没法开口，他努力调动起自己的声音，在神经里找到舌头，努力调动每一块肌肉，感受神经传递到到肌肉的刺激，他一定要喊出来：“不要去···别去！”
　　出口的瞬间，他惊醒过来。
　　月华洒落。
　　妻子绵长的呼吸低低回响。
　　齐麟在黑夜里睁开眼睛，虚弱至极，眸中虚脱涣散，背上冷汗淋漓。
　　月光透进来，在房间里投下明暗，角落里摆放着高大的绿植，这一刻仿佛变成活物，择人而噬。
　　出了汗，睡衣黏腻，贴在身上。
　　他微微起身，视线找到房间里的时钟，凌晨三点。
　　齐麟长长舒出一口气，得意一笑，是梦······
　　窗外月光银辉，有风拂过树梢，发出轻轻的声音。
　　外面很安静，入了夜，梅湖边连辆车都没有。
　　齐麟看着天花板，眼睛微微睁开，水晶吊灯熄灭，没了璀璨夺目的光泽，华丽的暖黄色也不复存在，黯淡得仿佛他荒芜的内心。
　　他像在看虚空中的某一点，也像什么都没有看。
　　静默的黑夜中，有顾晴清浅的呼吸声，沉稳起伏，听得久了，齐麟心头渐渐安定起来。
　　梦都是假的。
　　他的幸福就在身边。
　　他的灵魂仿佛一条小船，漂泊在深海，那里永远黑夜，狂风肆虐，惊涛骇浪。
　　顾晴是小船的锚，将他牢牢固定在N市，固定在幸福的边缘。
　　他侧身轻轻抱住她，手臂从她颈后穿过，骨节分明的大手温柔得整理她的长发，以指为梳，长发散在枕下。
　　他将她搂进胸口，另一只手环过她柔软的腰肢，在后腰停住。
　　像怀抱珍宝一样抱住她。
　　温热的感觉传来，还有她身上的气味，清甜温软，若有似无，一缕一缕，是她常用身体乳的气味。
　　现在闻到，简直是安抚他灵魂的香气，心里深处的野兽循着气味，也渐渐沉睡。
　　齐麟觉得安心，灵魂都昏沉起来，那些汹涌澎湃的晦涩过往仿佛远去。
　　两人脉搏跳动，肌肤相贴，让他感觉魂魄归位。
　　深爱的妻子，美好的生活，触手可及。
　　多想无益，齐麟闭上眼睛，梦里的旧事终究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