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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母与子(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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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儿看着阿青爬进了院子,面上调整出一些笑容,紧走几步跟了进来。
阿青已经伏在丈夫大牛的面前。大牛小时候被军车碾断了一条腿,成了拐子,心内郁恨,脾气火爆,翠儿刚刚阿青过来时没少挨他打骂,自从有了虎子才算慢慢对翠儿有了几分服帖。只心里一直讨厌翠儿带来的这个孩子,虽然说母亲令这孩子叫他父亲,但心中极是郁闷,眼里容不得翠儿对着孩子哪怕有一丝好脸色。但有一分怀疑翠儿心里有这孩子,妒火就全冒了出来。
此时,他冷眼看着地下的阿青。
阿青小心地磕头:“下奴见过父亲大人。”
虎儿依在爹爹怀中:“爹爹,这奴畜今天推倒了虎儿……”
“你敢推倒我儿子!”大牛怒吼起来。“怎么回事?”
“爹爹,”虎儿看了一眼进了家门的娘亲:“他……不是故意的。”
“那也不行!狗杂种,去!”大牛脸上肌肉跳动着,吼着命令。
阿青几乎弹跳着爬起来,在门后拿过一条牛皮鞭子来,鞭子是乌木为柄,一指粗细,鞭身也是乌黑,隐隐的血腥味扑面而来,阿青跪在地上,双臂哆嗦着将鞭子举过头顶。
大牛一把抓过,还没等阿青趴稳,一鞭打了过去。
只一鞭,阿青闷哼一声翻滚在地,身体颤抖如窗外风中秋叶。却立刻重新跪好,口中下意识地说:“谢父亲赏!”
大牛冷嗯一声,扬起手第二鞭就要打下去。手地对却被人托起,耳里就听到翠儿一声急呼:“且慢!”
大牛扭了头,眉毛一跳、牙齿一呲,:“怎么,有日子没替这小杂种求情了,今日又又想要老子饶了他?”
翠儿眼帘轻颤,却扬起嘴角,淡淡笑了:“瞧你说的,我只是想亲手罚这小畜牲。”
大牛露出笑脸,“真的?你果然是虎子的好娘亲,来,今天爷高兴,就十鞭子吧。快点,完了咱们好吃饭。”说着转过鞭柄递了过去。
翠儿一把接过鞭子,还没有回头一扬手就打了下去。
耳内听到一声:“一,谢母亲赏。”
翠儿瞪大眼睛盯着鞭尾在阿青肩头扫起的一团血雾,肌肤过了片刻才慢慢裂开,汗珠在阿青的身体上合着血污雨点般的奔流,又是一鞭。
“二,谢母亲赏。”
“三,谢母亲赏”
……
“……七,……谢……母……亲”
阿青的手已经支撑不住身体,伏到在地,挣扎了几下,终是不起。
翠儿手里举着鞭子,面无表情地瞪大眼睛看着阿青在血泊中挣扎的小小身体,毫不犹豫地又一鞭子。
那边虎子脆声喊:“娘亲,他没有起来,这鞭不算!”
大牛哈哈大笑:“好了,就先记下几鞭子,下回再打!今儿爷爷高兴,想喝几杯酒。先让他滚外面跪着去!”
翠儿收了鞭子,轻声喝道:“还不快滚!”
“诺,谢……父亲大人……谢母亲……大人。”阿青挣着跪爬起来,拼力向屋处爬。
鞭子仍然被翠儿握在手中,鞭梢低垂有血滴下。翠儿手抖了一下,扔了鞭子,转过头露出笑脸来。
阿青忍着痛,紧爬几步,爬到门口,两条腿不听话地抖动,再也爬不出一步。他不敢停下来,小粗手用力搬了腿,总算出了门。
低垂着头,却能感到母亲的目光盯在他身上,他激凌一下,猛然拔直了背,直直跪好。
“在这里算什么?去按规矩跪着,好好想想你今天都做错了什么!”娘亲不带任何温度的冷漠声音传进耳朵。
“恍当”一声,门被掩上。阿青看不到家里人,家里人也看不到阿青,可阿青一点不敢耽搁,两条小细腿拼命移动,移到院子东边墙边一块一尺见方也高出地面一尺的大石头上,死命爬上石头,按规矩跪直了身体。
石头凹凸不平,痛!可是不痛的感觉是怎么样的?阿青说不清楚。明明娘亲打的没有父亲狠,可是为什么偏偏感觉比父亲比祖母都打的重上许多?娘亲鞭子还没落下来知道是娘样要亲自执鞭时就已经痛了,痛的撕心裂肺,痛得想要死去。娘亲……阿青多想您也能像抱弟弟一样,抱一抱阿青……就……抱一下就行。不……阿青不要娘亲抱。只要娘亲,允许阿青叫您娘亲……阿青死也甘愿!
死?怎么能这样就想到死呢?从记事起,无数次的刑罚就让他牢记:奴隶的命不是属于奴隶自个的,是属于小主人的。就是到再现在还没见过小主人也一刻不能忘:奴隶,命是主人的,主人让奴隶生就生,让奴隶死就死。
如果,阿青努力当好小主人的奴隶,家里人会不会喜欢阿青一些?
疼……现在挨打习惯了就不会疼,将来小主人打起来就不会很难受。现在规矩学会了,在小主人面前不会失礼也会少挨些打……可,娘亲……私下里只要阿青想好好当奴隶娘亲就生气……可,阿青只要有一点不乖,娘亲会打得比奶奶,比父亲狠……娘亲……阿青太笨,不明白您的意思……您容阿青长大一点。
娘亲……阿青真想在您身边长大……不……娘亲她希望我能进候府,她说,那里才是我的家。家?为什么,这里有娘亲,却不能是阿青的家?心涩涩的疼痛。
为什么阿青要将候府当家?是因为有小主人?
小主人,他是什么样的人?
眼前出现一个人:是小山!
阿青微微笑了,小主人定是很凶的。没见过小主人但见过主母:小主人的娘亲。头一次见主母是阿青六岁,他知道过几天就是小主人六岁的生日,他将要做为玩具送给小主人。他在惶恐害怕中见到了主母。当时主母站在门边的时候,阿青以为见到了天上的仙女。那日嵌了闪亮珠子的绣鞋,那日主母亲手挥舞的滴血皮鞭……这些不是最痛。
那次抽倒在地,爬不起来,鞭子却没有落下,鞭柄支在自己下巴上,头抬了起来。
阿青没有敢去看主母,垂下眼睛。
主母将他的头猛然一放,绣花鞋就踩上了他的脸。一阵碾压。
奶奶扶了主母:“夫人,您要是看了他生气,老奴这就毁了他的脸!”
脸上脚一松,主母冷笑着:“不用,我就不信,顶着这张脸他能翻了天不成?再则,宝儿他喜欢漂亮东西,一张疤瘌丑脸会吓坏宝儿。”
“翠儿,怎么样?你心痛了没有?”
母亲声音平静冷漠:“郡主,奴婢感念您活命之恩。现在奴婢有了自己的儿子。一家人和睦无间。奴婢悔不当初……这小孽障就算是替奴婢替……还郡主恩情的,郡主让他生他便生,郡主让他死他便死,奴婢不会再为他求情。”
“哈哈哈……真的吗?那好。徐嬷嬷,你瞧这小奴畜这样破烂肮脏,让人恶心,怎么能伺候宝儿?不过……他长得还算清俊。要不这样吧,你将他带到小倌馆,看能不能卖几个钱,也算是给你补点家用。翠儿,你看呢?”
“……郡主!让他伺候小公子,让他给小公子当牛做马!”娘亲的额头碰在地下。
阿青发着抖,闭上眼睛。用力摇了摇头,可惨痛的回忆却割不断。
娘亲,您心里头……其实一直是在乎是儿子的!儿子让您受了苦,只要您好,儿子,死活都没有关系……就是小主人比主母凶,儿子也没有关系。
奶奶说学规矩是为了将来在小主人面前能适应。那么小主人定是比爹爹、奶奶、虎子还要凶狠,打起奴隶来也一定比主母还狠……
想到这儿,阿青踡住了身体。
不是小山,怎么会是小山呢?
小山,阿青不由的口里叫了出来,眼前是小山轻轻地给他伤口上药,轻轻地吹气。想到这儿,阿青笑了,伤处似也好了很多。
小山,他叫我“兄弟!”
兄弟……就是这样吗?还且,他给奴隶起了名字,阿青……他说卫青就叫阿青,他叫我兄弟叫我阿青而不是小杂种、小牲畜、贱奴……多好。小山,与阿青三击掌,小山,阿青真的能是你的兄弟吗?
今天头一次有人叫我兄弟!今天,虽然挨了打,虽然还挨了母亲的打,但是今天,是个好日子!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明天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