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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母与子(一) ...

  •   阿青呆呆地看着小山头也不回地跑走,久久未下的眼泪滑落下来,他喉头滚动,用力吞咽着将要涌出的嚎哭。

      “翠婶婶,你家奴畜打了虎子啦,你家奴畜打了虎子啦——”几个孩子齐声喊。

      阿青一激凌,还是看着小山转过林子再也不见。他闭了闭眼睛,一串晶莹剔透的眼泪沾上睫毛,然后滴落。他呆了一下,扬起粗手,手背用力抹净眼泪。扭过头看小巷没有人出来,他松了口气,转过身子,快步走到的虎子面前,用力拉他。虎子踢着脚不肯起来。“奴畜,你敢打我,你敢打我……哇……”

      小二将黄鼻涕抹了满脸,拣起荆条从地上跳起来。“走!打小奴畜报仇!”

      那帮孩子又围了过来。

      阿青瑟缩了一下,看看林子,又看看小巷,都没有人出来。紧张的面容平静下来,静静地等着那帮孩子走近。慢慢地跪在虎子身边。

      “虎子,他妈的哭什么?你家奴畜伤了我,我可要连利息要回来,我要打他四十荆条!”小二一荆条抽在阿青胸口,“啪!”的一声,血珠溅出。阿青身体后仰了一下,又稳稳跪直,垂在体侧的拳头颤抖着握紧。

      “好玩,好玩!再打,再打!”别外几个小些的孩子拍着手叫喊。

      “小二,停手!”虎子猛地跳了起来。

      阿青睫毛微抬,眸子中已经露出感激。

      虎子斜着眼睛:“你最多只能打十鞭!要多打,再拿鸡蛋来!”

      “刚才你说帮你再打他二十鞭的,还有……当奴畜的打人,人可以打死他的。我打他几下算是便宜他!”小二一只手插在腰上,荆条在阿青身上比划:“我还算少了,应该打他五十下!”

      “不行!你又没能收拾了那野小子!最多……二十下!”

      小二擤了擤鼻子,看着阿青赤、裸的小身体狞笑道:“好!二十下就二十下,可是爷爷要……嘿嘿……抽他不要脸的小□□和小牛牛……哈哈……”

      “对对……我娘说小奴畜最不要脸的地方就是屁股眼。”

      “奴畜就是畜牲,光着屁股也不知羞,抽□□,抽牛牛。”

      阿青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手下意识捂向屁股,耳边是阵阵嘲笑。

      嘲笑声中他看到了六岁时奶奶将他扔去两天的小倌馆。那年本来是他伺候小主人的年龄,可主母改了主意,不要他。奶奶说了:被主人不要的命运就是去小倌馆,当男娼伺候人。那他至今想起来都吓得直抖的两天,让他知道□□意味着什么。恐惧从心里流出。

      不要……阿青想大声喊。阿青要脸!阿青自六岁想就想各种方法遮住羞处……可一次次企图用树叶藤萝遮蔽身体被残酷刑罚让他记住:他这个小奴畜本来就是牲口,一切唯主人之命是从,主人不需要奴畜有羞耻心奴畜就不应该有。

      可是,不能被他们这样羞辱。娘亲……一定不愿意看到他这样被羞辱!他对着虎子俯身低头:“少爷,下奴有错,请您告诉,奶奶父亲、母亲大人处罚!”

      “嘻嘻……虎子,你这小奴畜今天人的话说得太多哦,”小二晃着荆条猛然向阿青俯身时露出的屁股眼戳过去。

      阿青身体一晃,荆条戳了空。他猛然直起了脊背:“少爷,下奴是,定下小候爷的奴隶!”

      “哟,好吓人啊!嘻嘻,虎子,连你也不能动这小奴畜了。”

      虎子跳了起来,一把揪了阿青的头发,将他的脸按在地下。用脚踩住,:“狗日的,小爷偏要打你!”说者脚踏上阿青的背,一下下用力的跺,阿青手指抠进泥土中。

      “虎子……”叫声到了跟前,一个青衣妇人出现在不远处的巷口,向这边走来。

      虎子停了踢打阿青的脚,伏在他耳边:“我说你怎么肯乖乖让我打了,原来知道娘亲来了啊……你真贱!你又贱又坏又毒……你以为娘亲看我打你就会心疼你讨厌我?呸!信不信只要我三二句话娘亲会剥你的皮?告诉你:娘亲是我的,你不过是奶奶买来想要淹死不要的奴隶崽子!打算送给小候爷的玩物,休想跟我抢娘亲!”

      阿青颤抖的身体绷紧。

      虎子得意地瞪了阿青一眼,站起来慢慢转身,向青衣妇人迎过去,小跑着钻进青衣妇人的怀抱:“娘亲……”

      青衣妇人微皱了眉头,抱住儿子,向周围的孩子们淡淡扫了几眼:“虎子,不记得娘亲说过的吗?这奴隶是准备送进候府伺候候府小公子的。犯了错,犯了哪一条,都有规矩处置。怎么又不听了?”

      阿青僵硬地移动膝盖,对着青衣妇人跪直,更低的垂下眼眸,掩饰他眸中涌出的紧张与感激。

      “翠婶婶,”小二走过来:“你家小奴畜……”

      “小二,你爹喝了酒,找你半天了,不快回去当心他打你屁股!”青衣妇人淡笑着:“小奴畜得罪了你,让你爹来找虎儿奶奶,什么时候让你家吃过亏?”

      “老六,西皮、狗剩,小奴畜也得罪你们了吗?”

      “没……翠婶婶,我们走了。”片刻间,五个孩子散个干净。

      “哇哇……娘亲,呜呜……你看”虎儿哭着撸起袖子,胳膊上有一条长长的划痕,隐隐地渗出些血丝。

      “怎么回事?”青衣妇人蹲下来,抓住虎儿的胳膊,轻轻的吹着气,心疼道:“还疼不疼?”

      阿青偷偷地看着青衣妇人,眼前闪现着刚才小山轻吹着他手指的情形,没了指甲的手指在轻轻地抽动。

      “呜呜,娘亲,都是这个贱奴隶。他今天帮着一个野小子欺负虎儿……他们把虎儿推倒,骑在虎儿身上,打虎儿……呜呜,娘亲,虎儿这疼,这也疼,还有这……”

      青衣妇人脸色越来越沉,盯向阿青的目光越来越冷厉,阿青的肩膀瑟缩着,额头抵上冰冷的泥土地。

      “畜牲,虎儿说的都是真的?”

      “母亲大人……”阿青颤抖着,将额头更紧地抵在地上:“是奴隶的错,请母亲大人责罚……”

      “哈……”青衣妇人冷笑:“你连虎儿都敢欺负了,我怎么敢教训你?”

      “母亲……大人!”“咚咚咚!”额头在地下碰响:“奴隶错了,您……不要生气,请您责罚奴隶,您重重的罚!”

      阿青妇人不再理睬阿青,将虎儿搂在怀中抱起,竟自去了。

      阿青急忙挣扎站起,背起了柴捆,两条细腿拼命向前迈,好赶上母亲的步子。柴捆压在背上肩上,伤口撕裂的疼,阿青脚下踉跄,一块尖利的石头割破了他的脚,他摔倒在地。沉重的柴捆压在身上,全身的伤口叫嚣,“唔!”阿青忍不住叫了一声。

      “娘亲,奴隶摔倒了。”虎儿冲着狼狈的阿青做了个鬼脸。

      阿青全身一抖,拼命想要站起来,可身上的柴有千斤重,怎么都站不起来。

      青衣妇人脚步停了下来,阿青紧张的手心都冒了汗。

      “虎儿,不用管他!”听得母亲淡淡地,“他自己能站起来!”

      阿青眼睛发热,咬牙拼力翻了身,粗糙的柴枝划过破损的肌肤,疼入骨髓,下意识想将全身蜷起,让这波疼痛过去,不管不顾地站了起来,两只小细腿打摆子似的撑不住力。用力拍了拍乌黑肿胀的膝盖,抖着手将绳索重新套在肩膀上,终于迈出了一步。

      他抬起被汗水浸的沾在一起的眼帘,出神地看着娘亲的背影:娘亲,奴隶站起来了!

      娘亲没有回头,可阿青分明觉得娘亲的脚步慢了下来,阿青精神一振,跌跌绊绊的一步步追了过去。

      走进小巷中间,一处宽檐大屋院子。青衣妇人停了步,推开门,进了院子。阿青跟着亦步亦趋地进来。

      三进小院,收拾得干净整齐。

      青衣妇人放下虎儿,指了指东厢房:“虎儿乖,你爹爹等你吃饭呢,先别让你爹生气。去吃饭吧,饭都凉了。”说着轻轻拍拍虎儿的小屁股。意思让虎儿先进去,虎儿却执了母亲的手,拉着她要一同进去。青衣妇人轻轻脱了出来,:“虎儿先去,娘来关门。”虎儿这才连蹦带跳的走了去。

      妇人听得虎子进屋去了,回身关了门。阿青放下柴,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下。青衣妇人看着阿青赤身上重叠破溃的伤口,目光中现出复杂的神色。

      耳边响起一声轰雷:“翠儿,还不进来。又在心疼那个小杂种吗?”

      青衣妇人翠儿一惊,立了双眉:“大牛,你又在放屁!小畜牲,你进屋去!”

      阿青以额触地,声音细不可闻:“是,母亲大人。”然后抬了头,小心地看了母亲一眼,清纯的眼里没有怨恨,却有羞怯的关切与渴慕。

      翠儿的眼光与阿青一对,翠儿身子一恍,一声□□就要发出。狠命咬住牙,生生咽了回去。

      好像!这孩子的眼睛像那个人!翠儿知道,那人又生生刺痛了自已。这个儿子是那个人的儿子!

      当年,待那个人一心一意,为了在他身边占一席之地,用了多大的心思。当时带着他的孩子找他,心里有恐惧更多的是高兴。母凭子贵!没有敢想取代郡主的位置,未敢想当正牌夫人,可至少能当半个主子。以为他至少可以让他们的孩子堂堂正正地当候府公子。可谁知,他是那样的无情……不仅仅对她是那样的狠毒!明明知道郡主是个心狠手辣的妒妇,竟然将她与亲子交给郡主发落,而且一去九年从来没有问过我与他这个儿子的死活……牙齿狠狠咬在唇上。

      母凭子贵?心里冷冷地笑:如果当年不是被猪油蒙了心,跟着柳儿喜欢上那个男人;不是因为一念之差,利用机会假称破身怀孕;最后神使鬼差地冒当了这个孽种的娘,苏翠儿完全可以凭着郡主的宠爱挑一户好人家嫁了,当正房夫人。好好地养个孩子,凭翠儿的识文断字,凭……那本武功秘籍,好好地培养他。让他出人头地,将来封个万户候也未可知,翠儿有可能母凭子贵。可是现在……被逼嫁给一个面目可憎的瘸子,还不得不为了活着曲意承欢。这一生都被毁去!让翠儿心何以甘?

      这么多年,曾经的一丝希望:那个人能顾及父子情份至少来问问这个孩子,这是他真正的大公子啊,可是……现在,苏翠儿心中只有满腔的怒火!傅峥,你会后悔的,你一定会后悔!

      翠儿的目光带着憎恶盯着阿青,阿青似感觉到母亲的嫌弃,眸色中流动着与年龄不相符的深刻苍凉与悲凄,他垂下了头,卑微地向狗一样向东厢爬去。

      翠儿心中猛然疼了一下摇头甩去心头纷乱的思绪,有了些许温暖的目光变得坚定冷厉,盯着阿青卑贱爬行的背影。

      柳儿,你不能怪我!如果不是我,你儿子活不到今天!他如果是真龙真虎,九死一生,才能凤凰涅磐,一定能活下去飞向枝头!这,也正是你好希望的吧?!如果,他是狗是猪,本就应该卑贱的活着,本就不配得到怜悯!他活着死了根本就无区别!

  • 作者有话要说:  标题无能,还这样吧。
    下章后面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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