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隶英豪之锁青山》雨醉霜林

36、误入陷井

　　昏黄的灯光，灰暗的铜镜，照得翠儿的脸灰暗而阴冷。

　　翠儿对着镜子怜惜着抚着自己仍然似乌云般的头发，忽地，她撩开鬓发，一星白发醒目地出现在她的鬓角。她愣了愣，慢慢地拈起那根头发，放在眼前，看着镜子。她将白发放在自己的眼角，白发映得细细的皱纹更加鲜明。

　　她猛地狠狠揪住自己的头发，两串泪珠顺着眼角滑落。

　　一条黑影忽至镜中，翠儿惊恐地收泪张开了嘴，咽喉如被扼住，发不出一点声音。

　　“嘎嘎……与你妹妹柳儿，长得真像!”

　　翠儿的眼睛直瞪着铜镜中现出的全身包裹在黑衣中只露出一双眼睛的男人。

　　“可惜你代替不了她，否则，傅峥怎么舍得将已经为他生了长子的你——就这样扔了，就同扔掉一只破袜子!如果是柳儿，就算不给他生孩子，他又怎么舍得?嘎嘎……或者这儿子是柳儿的，他又会如何?可你费尽心力，他却不肯回头看你一眼。可惜了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活活毁了你的一生，真不甘心啊，真不服气啊……”

　　翠儿一把握住银钗，猛然转过身来，怨愤地视向黑衣人唯一露出的眼睛：“你是谁?”

　　来人眸光霍然爆出一道紫光，摄住翠儿的眼睛，紫光从翠儿眼睛中透入她的灵魂，“我是你，心底的欲!”

　　避开候府中的暗哨巡卫，阿青来到“家”门口。翻过院墙，汗水已经湿透了青衣。立在墙边他抑制住剧烈的喘息，努力平稳着呼吸。向娘亲住的东屋看过去：娘亲房里掌着灯，桔黄的灯火，在夜色中分外温馨。娘亲在等儿子?阿青不敢再耽搁，用力迈开脚步，伸手碰了碰门，门动了动，没有上栓。……娘亲为儿子留了门!眼泪立刻湿了眼眶，喉中竟不住漏出一声哽咽。他抹了抹眼睛嘴角。以指为梳，将散乱的头发理了理，将汗湿而冰结成硬绑绑一片的衣襟用力拽平。粗糙的衣料触动伤口，他疼的吸了口冷气。

　　“咳咳……”屋里传出咳嗽声，阿青心里一抽。娘亲，病了……

　　阿青的喉头剧烈的滚动，他伏下身，将一双赤脚上的雪尘污渍抹去。满是伤痕的修长的手指哆嗦着推开母亲的屋门，膝行进去。母亲在榻角倚着被子躺着，半闭着眼睛。

　　阿青关上房门，膝行上前，恭敬地磕出一个头来，伏首抬头间眼前直发黑，太阳穴突突跳。他抿了抿干涩的嘴，想开口请安，又不敢吵了娘亲。娘亲蜷缩在榻角，没有盖被子……娘亲会冷。阿青眼睫轻颤，小心地膝行，将两只手在衣襟上擦了擦，轻轻拉开娘亲脚边青布被子，往娘亲身上盖。娘亲没有动，阿青大着胆子看娘亲的脸：娘亲的脸美丽而慈祥没有流露出一丝的厌恶。阿青咽进去一声哽咽。眼睛眨也不眨近乎贪婪地盯着娘亲看。

　　翠儿猛地睁开了眼睛，冷冰的眼眸中闪着紫色的光茫对上阿青的眼睛。阿青心连同手忽然一抖，被子从手中滑落。

　　他惊慌垂眸，身体一下子伏在地上：“儿子阿青拜见娘亲。”

　　翠儿盯着阿青，目不转睛。

　　阿青微抬了头，脸烧的通红，喉头滚动间尖刺划过刀割般的疼，：“娘亲，阿青不孝。您身子不好阿青没有在身边照顾，阿青……”

　　“给我杯水。”翠儿淡淡的声音阿青听来如同天籁，他身体晃悠一下，膝行取了水壶，倒出一碗水来，手的触感有些凉，他将碗握在手中，强用内力。水面起了波纹，升出热气。而他烧得通红的脸苍白如纸，一缕鲜血从口角溢出。

　　“怎么，一杯水都给娘亲倒不来吗?”翠儿的声音有些冷。

　　阿青急忙低头悄悄擦去嘴角的鲜血。双手捧着碗，高举过头。

　　翠儿接过碗来，喝了口水。

　　阿青知道娘亲在看着他，他强打精神含胸拔背，让淡淡的微笑在脸上浮现。

　　“阿青，娘亲知道你忍辱负重，苦了你。不过，你爹爹回来了。只要能讨得他的喜欢，你的苦日子就算能出了头。”

　　“娘亲……”阿青抬头，母亲眼睛中闪出一道紫色光茫。

　　阿青一阵头晕眼花。

　　美好的梦想一下从心中绽放：如果爹爹认了阿青，就可以可以堂堂正正地当小山的哥哥。这样有多好?

　　阿青并不知道，此时，一条黑影轻烟一般落入院子，悄无声息地沾湿的手指将窗纸捅出一个破洞，一只眼睛凑上窗口。

　　阿青脸上露出梦幻般的微笑：“娘亲，阿青今日见到了……候爷，爹爹他喝了阿青敬的茶。”

　　“哈哈哈……他喝了你敬的茶?!这么说他承认了你?!”翠儿双手猛然撕住阿青的衣领。

　　阿青轻轻哆嗦着，母亲眸中的紫电让他想将美好的梦幻说成现实：“娘亲……爹爹，他知道，他知道阿青是儿子，他……”

　　“他认了你没有?”翠儿激动的发抖：“他喝了你的茶在心里头就认了你!否则，你一个奴隶怎么配给他上茶?对，他现在不能认你，上面还有郡主，还有他的嫡子。可他一定会帮你上位，一定会!哈哈……你就是他过去的影子你懂不懂?你给他喝的是‘春蕾’对吧，他说过‘春蕾’是在死处酝酿新生所以他喜欢!”

　　阿青的头越来越重……不是的，娘亲。爹爹他……只想让儿子好好地当奴隶，如果我不是他的儿子，仅仅是个奴隶是不是好一些?可是，阿青真的想当小山的哥哥，亲哥哥!头越来越晕眩，胸口翻腾的气血让他失神地伏倒在地。

　　猛然间碗狠狠摔在地上。瓷片在阿青膝间四溅，记忆中烙入骨髓的疼痛让阿青猛然地清醒。“讨得你爹爹欢心你还这付没精神的样子?”

　　“娘亲，阿青不好，惹您生气……娘亲……”阿青抬头惊惧地看着翠儿，如果母亲要他跪瓷片他也会跪上去，不会有片刻的迟疑。他搬了搬不听话的发抖的腿，等着娘亲的指令。

　　“娘是怎么教你的，你再说一便给娘听。”

　　阿青抿了抿嘴唇，干涩沙哑的声音回荡在小屋内：“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指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什么意思?抬起头来，告诉我什么意思?”翠儿的声音冷肃没半分情感。“你这么多年为奴，受人欺凌，都是为了什么?”

　　阿青抬头，目光被母亲锁住，一道冰冷的紫电从母亲眼睛中透过他的眼睛，他全身一震。“儿子当奴隶，儿子所受的一切都是上天对儿子的历练，为了儿子不再当奴隶!”

　　“哈哈……是，现在，你爹终于回来了。他回来了。你一定想办法让傅峥知道：你比他的嫡子强得多!只有你才能真正将他们簪缨世族发扬光大!傅山，没出息的纨绔子弟，他为你提鞋都不配!”

　　“阿青，你是主人，不是奴隶!没有人可以拿你当奴隶!傅山也不行!现在拿你当奴隶的人，统统都得死!”

　　“你要找机会离间他们父子夫妻……”

　　“有机会的话让他们母子死!”

　　“你要夺回属于你的一切!”

　　“傅山的一切都是你的!”

　　窗处黑影倏尔缩成一团，手抓向上自己的脖子，似喘不过气来，不住地发抖。

　　忽然，一只手拍上黑影的肩膀，黑影立刻反击，出手极快地反切来人脉腕。来人手势一变，已经拿了他的脉腕，黑影刚要叫出声音，嘴已经被捂。来人也在他面前现前，一身黑衣，只露出一双熟悉的眼睛，这双眼睛他认识，立刻平静下来，几乎软倒在来人怀里。来人揽了他的腰，大鸟般的冲天而起，跃出院墙。几个起落到了一僻静处。

　　“任师傅……你怎么会来?”黑影小山听得出自己牙齿打抖的声音。

　　“为了公子你!”任天涯黑巾中的眼睛直视小山。：“既然我怀疑阿青不利于公子，当然要找出证据。以保公子安全。”

　　“可他……并没有不利于我，并没有!”小山紧紧咬了自己的手背，眼泪扑籁簌落下。

　　“唉……”任天涯轻轻拍着小山的背。

　　“不!阿青不是这样的人!阿青不是!”小山蹲下身体死死抱住了头，全身不住地哆嗦。

　　“我知道公子一直拿他当哥哥看的。”

　　“他……真的是我哥哥吗……”小山抬起泪脸：“有人说他是虎子娘与一个戏子偷情生的，只因为我父亲醉后她服侍了我父亲一夜，便说是我父亲……的种?是不是?我母亲也是因为她明明怀的是戏子的孩子却偏偏要赖了我父亲，才对阿青百般挑剔……是不是?”

　　“郡主对下人都极为宽厚，为何偏偏这样待一个可能是庶子的孩子?这里面的蹊跷，公子从前没有想过?还有，公子不觉得阿青生得十分漂亮?嘎嘎，听说那戏子美貌犹胜女子……”

　　小山的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

　　“公子莫非希望这阿青真的是你亲哥哥?”

　　“……”

　　“嘿嘿，就算他真的是你候府庶子，这么多年处心积虑，能仅仅满足一个庶子的位置吗?公子要拿什么给他?让出嫡公子之位?可能吗?只要你活着便没有这个可能。那么……嘎嘎……公子与你母亲就要乖乖地伸出脖子让他砍?就是你愿意伸出脖子来，你母亲呢?为了自保她怎么会放过那对母子?”

　　“师傅!”小山紧紧拽住任天涯的衣袖：“不要告诉我母亲，求您答应我!”

　　“只要公子能自己保护得了自己……”

　　“我会保护自己!”小山咬着牙跳了起来。“如果阿青没有利用我，我会补偿他!如果……我也不会伸了脖子挨宰。”

---

作者有话要说：　　很惭愧很惭愧，这次成了周更了，对不起大家……
我想对前文结构稍稍做些修改，大家宽容我的朝三暮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