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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敬父茶 ...


  •   敬茶

      月明星稀,月光静静地洒在听涛院内,院内寂无人声,丫头小子都去感受主人夜宴的欢声笑语,夜宴处“中正厅”传来的丝竹声音清晰入耳。后院水井旁,阿青打了桶水,静静地除去褐色短衣,小心地放在一边,将水从头顶慢慢淋下。今年的冬天来得早,按季节应该是深秋偿未立冬,可七天前那场雪积得太厚,阳光也烤不化,已经滴水成冰。冰冷的水浇在赤、裸的身体上,阿青打了个寒战,迅速用手掌揉搓着他以为身体上肮脏的的部分。伤口大多结疤,但还有几处结痂后又一次次重新撕裂,再加上几处新伤,手掌揉过疼得阿青发抖。可是,今晚主不能能与小山在一起了,一定要干净!身上不能脏不能有味道。小山,我就知道你不会不要我……阿青苍白脸露出忧伤的微笑。。

      小山,以住只要你醒来就要阿青服侍你。阿青来不了你会发火,摔东西打骂小厮们让他们不敢服侍你。可这次……小山,知道不知道阿青很担心你。阿青轻轻发着抖,阖上眼睛……小山,你知道吗?阿青这次……怕了。从第二天阿青就开始怕,怕你……不肯再要阿青。

      这些天,白天给来往宾客当马凳,晚上被安排做各种杂役,虽说打骂不免,可重刑并不曾挨。一向喜欢看他流血的主母似是忘了他。可是,小山……也有七天来没有见过你,就是虎子也只是传了母亲要见他的话,就匆匆离去。卑微的奴隶不能打听主人在做什么,阿青不敢问你怎么样,但看候府平平静静安安乐乐地迎接候爷的到来,阿青只能猜测你平安。

      可平安为什么不肯见阿青?小山,阿青心里紧张,每每想起就会紧张地发抖。

      可今天晚上,管家从府门口将当马凳的阿青牵了回来,他说……你吩咐了,要奴隶从今晚开始服侍你。小山,再能见到你真好!一切都没有改变是不是?你还是愿意拿我当兄弟?兄弟!我可以吗?阿青身体轻轻打抖。

      没有见到小山,可,见了母亲……,阿青在不被栓着的那日晚间就偷偷地去见了母亲。母亲,阿青惹您生气……阿青不是故意的。可,阿青……还是不能做出对不起小山的事……

      “他一来你就让他讨厌你,你学的本事都去了哪里?你怎么不去死!”

      “你当着他的面当马凳,不能讨好他,你就去死!去死!”

      “你舍不得死吗?那么就活出人样来!让他知道你的存在,让他知道你比他的嫡子强的多,只有你才能将定远候府簪缨世族发扬光大。”母亲的眼睛在黑暗中烁烁放光。

      阿青闭上眼睛,牙齿咬上发青的嘴唇。讨好爹爹吗?……小山,阿青服侍你是不是就可以有机会见到……爹爹?不!阿青的手指在一处伤口上搓向一处未愈的伤口,用了几分力气。小山,阿青知道不应该再生出妄念。可是,阿青可以不认爹爹,可阿青,不能不去再意爹爹……爹爹回府七天,只有那天,在候府庄严的大门前,阿青听到了爹爹的声音。

      在柴屋中栓了三日后,阿青脖颈上套上皮圈,被管家牵了大门口给来往宾客当马凳。宾客们都是来恭贺定远候爷安西将军回府与长郡主团圆。络绎不绝的宾客们踩在阿青铺了大红腥腥毡的脊背上下马、上下车,道贺之声不绝于耳。

      头一天也是七天来唯一一次听到爹爹的声音,那天来了重要宾客,爹爹与主母一起迎到门口。爹爹与主母小声说笑,阿青忘了自己在门口做什么,直到被人重重踢了一脚才手脚并用地爬到车前。

      他看到爹爹的脚尖出现在他面前,爹爹扶了那人踩在他背上,爹爹爽朗地大笑……

      阿青的目光追随着父亲的靴尖。膝行向别的车慢了一步,重重的几脚又落在胁上。父亲仍然笑着,携着客人的手走入大门,没有回过头来。爹爹……娘亲,儿子真做不到让爹爹喜欢,让爹爹在意……您原谅儿子,您一定要原谅儿子!黑暗中,仿佛看到母亲厌恶鄙夷地看着他,阿青打着抖,半桶水从头淋了下来。

      疼……“你为什么不逃?”

      “知道不,你笑得很好看?”

      “咯咯……”

      阿青轻轻地笑了笑,小玲珑,这些日子也没有再到她,可……她的笑在阿青的心里存住,痛的利害时,她的笑回荡在耳边在不知不觉如灵药一般慰藉着阿青的伤痛……

      霍然,他敏感的知道一双眼睛在盯着他。此人在阿青身后一丈落了白雪的李子树旁。阿青暗吃一惊,似他平日被强训出的敏锐不会有人近在咫尺他才发觉。是此人武功深不可测,还是他乱想分神?低头看自己的皎皎月色下不堪入目的赤、裸身体,羞辱的感觉上了心头。自从小山为他争取到穿衣的权力后,他便从不愿意在人前裸身!他咬了牙,此人盯着他看,不是候府之人,他夜间悄入听涛院意欲何为?他可能对候爷对小山不利吗?阿青全身的每一寸肌肉做好应变准备,他不动声色地放下桶,弯腰拾起地下褐衣,片刻间穿好。而那人一地动不动,连呼吸也没有。此人内功应该有较深的修为。阿青忽地动如脱兔,身体在闪电般跃起的同时漂亮反转,手掌化为利刃切向那人脖颈。阿青一掌击出,含了十八种变化,足以应对那人可能的变招,就算一击不中,也可抢得先机,因为阿青明白此人武功应该在自己之上。而没有应招,什么变化都没有,那人泰山般的稳定,一动不动。只一双电闪闪的眼睛盯着阿青。掌风已经到了那人脖颈,月光皎洁,阿青看清了他是谁----父亲!

      手掌快于大脑反应,掌力快速收回。阿青下意识不允许有一丝掌风碰到父亲,收力过猛,胸口如受重击,跃起的身子直接从空中摔下,在落地的瞬间他曲了膝,“咚”的一声,膝盖骨磕在地上。跪不稳他一只手撑地,一只手捂了下嘴,拿开的瞬间,悄悄擦去嘴角震出的血线。他双手都撑在地下,还是支持不了瑟瑟发抖的身体。爹爹,真的是爹爹来了。他不知自己是高兴还是害怕,是恐惧还是欣喜。可他知道做为一个奴隶对候爷动手是莫大之罪。他立刻伏在地上,“候爷,下奴不知是候爷,下奴该死。请候爷……责罚!”他听到自己沙哑颤抖地声音如同从破败的风箱中挤出。阿青知道,爹爹他喜欢荣辱不惊,这样失态的阿青,爹爹会……不喜欢。如果爹爹生气,真会责罚阿青吗?这里没有别的人,爹爹会亲手责罚阿青吗?儿子能被爹爹亲自教训……阿青的脸上现出淡淡的幸福,身体奇迹般不再发抖。

      “带我看看公子的寝室。”傅峥审视的眼睛从阿青身上移开,穿过阿青身边,径直向小山寝室涛声阁走去。阿青稳住心神站了起来,与傅峥保持六尺的距离,低头垂手,亦步亦趋。到了寝室门口他快走几步,推开寝室的门,恭恭敬敬跪在门边,等待爹爹进去。

      爹爹走到他面前,却没有立刻进门,他感觉爹爹的眼睛落在他脸上,他眼帘都未动一下,可垂着的手心渗出汗来。

      片刻间,爹爹进了门。大步走向屋内主坐,“倒怀茶来。”爹爹淡淡吩咐。

      阿青怔住:来了客人或者主母过来,他并没有上茶的权力,他只是奴畜。按规矩说他的“爪子”没有资格碰那些名贵茶具。可并不是说他不会沏茶,他知道爹爹喜欢喝的是“冬蕾”。而“冬蕾”也是教授他与小山武功的仁师傅喜欢喝的茶之一。在仁师傅哪儿,他也必需沏出仁师傅喜欢的口味。为了学沏这“冬蕾”,仁师傅几次打烂了阿青的手掌。可当阿青知道“冬蕾是父亲喜欢喝的茶,心中只有窃喜。而且他知道,爹爹的口味与师傅又不相同,师傅味浓,爹爹偏淡。他有意地想像为父亲沏茶给师傅沏出淡茶,这此又挨了几次板子,才让师傅对他沏出的淡味有了兴趣。师傅不说什么,可他知道他沏出的淡味已经炉火纯青。期待有一天能父亲能喝到他沏的“冬蕾”,成为他的梦想之一。

      万没想到……今天就可以让爹爹喝到儿子沏的茶……阿青不觉湿了眼眶,他忘记奴隶应该有的礼数,跳了起来,几乎跑步到博古架前,取了小山茶具托盘。这才想想礼数,想起“荣辱不惊”脸红了红,膝行将一套茶具摆在傅峥面前,将小铜壶坐在火炉上,轻轻拔动炉火,然后低头垂眸,恭恭敬敬跪候着水沸腾起来。

      “你知道本候喜欢喝什么茶?”寂静中傅峥忽然问。

      “回……候爷。”阿青恢复了平静,伏身低头:“阿青听小主人说起候爷您喜欢喝‘冬蕾’。”

      “山儿?”傅峥似笑了笑:“将他平日看的书习得字拿来我看。”

      阿青膝行取了几本书,捧给傅峥,傅峥接过来随意地翻着,不再理会阿青。阿青又取了小山平日写的大字,放在书案上,退后恭敬地跪在烛光阴影中,木雕般一动不动,连呼吸都不可闻。傅山看看小山的书,又看看小山的字,眉头蹙起。

      小铜壶的水咕嘟嘟冒起了热气,阿青膝行取了铜壶,静静地沏茶。粗糙破烂的不堪入目的手去流畅自然地温杯、取茶、洗茶、冲泡,几个动作干净利落,一气呵成,似乎舞蹈。傅峥的冷峻的目光中露出惊异。

      阿青倒出一杯茶来,跪直了身体,垂着头双手捧起,高举过头顶:“候爷,请……用茶。”举着茶杯的手有些许的颤抖。这是……儿子敬给你父亲的茶!他心中不由的轻轻地说。感知爹爹的眼睛正盯在他身上,他颤抖的手很快稳定如山。

      傅峥并不接茶,只盯着茶杯看,直到微微旋转的液面静了下来,再无一点波澜。他接过杯子,慢慢饮了一口,目光中露出一些惊讶。他盯着阿青,一口饮尽,将茶杯放在桌上,轻轻墩了墩。阿青立刻又斟出一杯茶来。

      “你,特意学过沏茶?”傅峥的语气中听不出喜怒。

      “回候爷……”阿青想起仁师傅明令不能对任何人讲出他的好恶。他抿了抿唇,略略犹豫:“公子学沏此茶时,下奴在旁看过。”

      小山的确也学沏过“春蕾”,可小山没有挨过打,沏得远不及阿青。可还是对父亲撒了谎,阿青不安地垂眸,双手又在轻轻发抖。

      傅峥慢慢品着,忽然问:“你可知此茶如何来处?”

      父亲,这会没有当阿青是奴隶吧?他问阿青的声音就如同与家人谈话……暖流从心底流过,暖暖的炉火,暖暖的茶香。炉火烛光照得爹爹的膝盖也暖暖的……阿青敛神不让自己乱想,“回候爷,下奴听说产自武陵山雪峰之上。”

      “采此茶需积雪下还未发出蕾芽,一棵茶树可采者不过一匙,而如此采法,其树必死。所以此一杯茶的价值,”傅峥饮了口茶,淡然道:“在你之上。”

      阿青抿紧了嘴唇。

      “这茶杯产自河间官窑,价值更在你之上。”傅峥冷冷地松手,茶杯在他手中落下。阿青手动了动,他可以接住,可他知道他不能接。

      候爷,碎一个茶杯,碎一个不如茶杯的奴隶,都……没有什么。

      茶杯在地下摔成碎片的声音,连同父亲冰冷的话语,在阿青心头尖锐地划过。

  • 作者有话要说:  改了些……
    不好意思,最近脑子不大好使,运转不灵,……
    拿不定主意,下不去手去虐阿青的身心……
    下章部分改改,晚点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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