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隶英豪之锁青山》雨醉霜林

25、归路

　　雪地之上，混沌中的阿青听到了父亲的吩咐。雪落在他身上，寒风割在他伤口上。他没有疼痛没有感觉，什么都没有，终于麻木了吗?麻木了就不知道痛，不知道冷……真好。可是，他心里的刺痛，却越来越烈，直刺入他的骨髓……束于马后，带回府中吗?阿青紧了牙。如果母亲知道，阿青没有得到爹爹的怜悯，会……怎么样?阿阿青打了个寒战……爹爹，如果您知道我也是您儿子，你会不会，看儿子一眼，给儿子一个怜悯的眼神?小山……他不要阿青死……小山，阿青又生了妄念，对不起!

　　一粒药丸塞入他的口中：“伤药，咽了它。”霍刚言简意赅。阿青愕然片刻才反应过来含住药丸……艰难感激地抬眸，却发觉马队踏雪而来，他不敢吞咽，向后退出一步，卑微地伏地。

　　马行如风，溅飞的雪沫击在阿青的身上脸上，阿青一动不动。数十匹战马过去，夹裹在中间的一辆豪华大车压着积雪咯吱吱行了过来。马车宽大，红衣护卫刘义武护在车旁，驿道就显得狭窄。刘义武看到伏跪的阿青，眉毛立起扬起马鞭：“贱奴，还敢拦路!”

　　“不可!”瞬时间，阿青身边垂手恭立的霍刚闪身挡在刘义武面前，伸手抓向鞭梢。刘义武冷笑一声，鞭子长了眼睛般灵巧从霍刚掌心中滑出，挟着内力击向阿青，阿青没有抬头也分辨出这一鞭击向他的方位，他略略移动了身体，马鞭重击在他肩胛上，“啪!”地一声马鞭收起进带出一条血肉，阿青咽下一声痛呼，身体痉挛似地一挺，滚下路边杂木纵生的水沟。

　　“刘护卫你乘人之危要报一刀之仇吗?”霍刚急的大喊。“郡主，请您制约属下!”

　　“大胆你敢拦郡主?”

　　“郡主，候府奴隶为了救在下得罪这位刘护卫，我家候爷已经对他用了重刑，可刘护卫……”

　　“停车!”车内一声稚嫩的娇叱，大车在霍刚面前停下。

　　“哼，你一个小小校尉，为了个贱奴竟然敢拦我家郡主的车驾，我如果禀报了你家候爷，他会放过你吗?”刘义武挥鞭指向霍刚，鞭梢滴下鲜血。

　　忽听车内传出一声惊呼，接着“咚”的一声。

　　“郡主!”刘义武不再理会霍刚，径自闪身从马上直接跃上车辕。

　　霍刚略一犹豫，纵身跃下水沟，搬起双目紧闭的阿青的肩膀用力摇动：“喂，小奴隶!”

　　阿青猛地侧头，吐出一口血来，口中药丸随着鲜血吐出。：“小奴隶!”霍刚大惊。

　　阿青睁开眼睛，挣扎做出跪姿，他满身的血口，霍刚伸手来却不敢再碰他。霍地，阿青伸出颤抖的手将药丸从血雪中拣出，塞进口中，喉头艰难滚动，用力咽下。

　　霍刚看得目瞪口呆。他的喉头也跟着滚动，：“小……奴隶，你怎么样?”

　　阿青抬了头，纯净忧伤而又坚毅的眼睛中满是感激：“多谢……大人赐药。奴隶，不会死!还有……他抬头看向上边驿路，：“奴隶挨打……没有什么，大人不必管。”

　　霍然，一道鞭影闪过，阿青闭起眼睛，霍刚去擒刘义武的手腕，刘义武手腕一翻，凌空一记鞭子堪堪接触到阿青的身体忽然转弯打在雪地上，雪沫四溅。

　　“刘义武!你为难道一个重伤奴隶，你还称什么勇士!”

　　“哼，肮脏贱奴惊了小郡主，本就罪该万死!”刘义武没有看阿青，与霍刚怒目相视：“不过，郡主……身边的小……玲珑说你是公子的人，我等回了他家主人再问他惊动郡主之罪也不迟!用这件衣服盖盖他这破烂身子，再吓到郡主与我府中女眷，我就不问他主人家还杀不了他?”

　　说完，一件披风扔在阿青身上，阿青看了看自己狰狞的伤口，破烂的血衣闭了闭眼睛。

　　“噗。”一件东西又扔在雪地上：“这是伤药，给他用，哼!不要让他死在路上。回府回了长郡主再与他计较!”刘义武说完，不待阿青霍刚有什么反应，一直腰跃出了水沟，马车辚辚向前行去。

　　“呸!”霍刚拣起一个瓷瓶，打开闻了闻，“咦，说话虽不中听，这倒是上好的伤药。不用白不用。”

　　“嗯，这衣服还算厚实，”霍刚一边说一边要给阿青披上，阿青却一闪身。

　　“大人，未经主人许可，奴隶……不会接受他人施舍。”阿青伏地叩头，淡然道。

　　霍刚愕然。“这药你也是不用的?”

　　“未经主人……许可，下奴不敢用!”阿青原本温和的语气变得决绝。

　　霍刚瞪着眼睛看阿青，点了点头，“好个奴隶!我说小小年纪，怎么能练出这么好的武功。我这里也有伤药，公子吩咐的让我给你用药，你听见了吧?我可不敢让你死。”

　　阿青眼帘轻颤。

　　“呵呵，来……乖乖的。”

　　阿青头抵在地上，沉默。

　　霍刚从怀中拿出一包纸粉，看着他满身的伤口，竟然不知如何下手。：“你这伤口太多，只有回到候府再好好清洗治疗，现在我先将伤粉给你撒在身上止了血。”

　　药粉在霍刚手中洒出，洒完了一包，还有未洒到的地方，霍刚皱眉向水沟上看。

　　“大人……不必再为奴隶费心，奴隶不用药也……不会死。”阿青又恢复了和风般的语气。

　　“霍校尉，王府中人已走，咱们五百兵甲现在就跟过去垢?请示下!”水沟上传来声音。

　　“列队跟上他们就是，不用问我。”霍刚吩咐完转身，发现阿青将双手轻握着拳头，两腕相向，向他并拢伸出。

　　“喂，做什么?”

　　“候爷，咳咳……吩咐大人，将奴隶……束于马后，带回候府。咳咳……”阿青压抑的咳嗽，

　　霍刚叹了口气：“小奴隶，你好觉得你这个样子被拖回府中，还会有命吗?唉，后面有粮草车，将你……”

　　“不!大人!”阿青急切抬头：“候爷吩咐束奴隶于马后!”

　　“你……拖死也愿意?”霍刚年青英挺的脸沉了下来：“原来是个不知好歹的奴隶!”

　　阿青深深垂眸，：“大人，勿怪。府中……奴隶，不能以任何原由忤逆主人，否则……死罪，奴隶，并不想死。请大人怜悯奴隶……奴隶，能行！不会拖累大人……”
　　阿青低头垂眸执着地将并拢的双手伸出。

　　霍刚皱眉，面色复杂地看着阿青。是，候爷的指令从来不能打折扣!本是拼着挨顿板子保了这奴隶的性命，可是否会害了他可真包不准。

　　霍刚用力搓手：“来人!扔绳子下来。”

　　阿青伸手的手忽然垂下，霍刚以为阿青怕了，要收受他的好意。谁知阿青干裂的唇蠕动：“大人……见谅。候府规矩，奴隶不能……穿鞋。今日……奴隶僭越……”

　　“这般大雪你怎么能……”霍刚说到这里心里一酸，已经明白这双鞋穿回去定会给这小奴隶带来麻烦：看他这满身新旧累落伤痕，分明是从小到大经年累月虐打所致。说他天天挨打也一点不会过分。平日待士卒还算宽厚的候爷也能因为他穿了公子的衣服因为他听了公子的话对土匪手下留情而刑罚他。何况听说郡主治下极严，为一双鞋子他再次受刑完全有可能。终是一声悠长的叹息。

　　很快地，粗绳栓在阿青有着深刻沟槽的手腕上，一道道地绑紧。霍刚挥手，上面的兵士催动战马。霍刚正要扶阿青，阿青借了绳子的力量站了起来。：“大人，奴隶……能行!”

　　声音连同身体都抖的厉害，语调仍然坚定无比。他顺着绳子的力量艰难迈步，霍刚看出他用了轻功与内力。冷风如刀，可阿青的额上还是渗出冷汗。

　　阿青借着绳索力量上了陡直的斜坡，并未摔倒。到了大路上，士卒牵着霍刚的大黑战马停了下来，阿青的赤脚埋进雪窝，几道伤口又流出鲜血，很快在肌肤上凝结成冰，不知是冷是疼，他垂着头不停的抖。

　　“小奴隶，行不行啊?”

　　阿青一下停止了抖动，他直了的背，扭过头来，颤动地向上扯动唇角，火把中，霍刚看到他的眼睛里竟然含着对他的宽慰。

　　这到底谁应该安慰谁啊?霍刚揉了揉眼睛，一跃上马，待马队全部走完，他才带动马缰。“大黑，慢着点。”

　　阿青踉跄地跟了上来，大黑慢，他也慢，大黑快，他也能跟上。真不知他伤成这样怎么能做到。好小子，真有你的!定远候爷以坚毅为人称道。可你这小小奴隶这份坚韧毅力不下于候爷!按说你这性子候爷应该喜欢。可惜怎么会是个奴隶?不对啊……我娘出身青楼，有人笑我是杂种，候爷还安慰我道：英雄不问出处。怎么会这样对一个小奴隶?简直不合情理!

　　心思百结，不知恍惚多久，直到大黑嘶叫了一声，才发觉栓着阿青的绳子绷紧，回头看，阿青摔倒在地，大黑拖着他在雪地上滑行。立刻勒马，阿青鱼挺似的站了起来，刚刚站起，又重重摔落，肩膀撑在地上挣扎着，粗重的呼吸在寒冷的空气中如同拉动的风箱。霍刚知道的身体支持力度已经到了极限。正要下马，忽然听到有人轻轻地“喂!”

　　抬眼过去，不远处一片开阔地中，一个垂髻小丫头在一棵大树后露出半张脸来对他招手。还有三个同样打扮的大些的小丫头打着灯笼，立在几步之外。另有几个侍卫样的人骑马站在树影中。

　　霍刚知道应该是郡主身边的人，可他不明白她们不跟着大车伺候怎么脱离了大队跑到这路边等他?下马好奇地过去，弯了腰。：“小姑娘，你们是郡主身边的丫头吗?有事?”

　　“喂，那个奴隶。”小丫头手指发颤地指了指仍然挣扎着的阿青，天已经黑透，雪地闪着光也只能看到阿青黑乎乎的剪影，并看不清楚，可小丫头眼睛还是不敢看阿青，她长睫毛抖了半天才收回指向阿青的小手指，点着霍刚，：“我都看到了，他是为你出手才得罪人受伤的，你说刘护卫的不是，你原来比刘护卫还坏一百倍，你想用马拖死他!”

　　霍刚连认带猜，知道这个小丫头是公子马车上跳下来晕过去的小叫化，看来对他有些误会，他宽厚地笑着，蹲在小丫头身边与她脸对了脸上：“小丫头，他可不是因为救我挨鞭子哦。你真是冤枉了我。是候爷吩咐绑缚了他在马后带回去，我身为属下怎么敢违背?我倒愿意拼得挨顿板子救下他，可他自个不乐意啊。”

　　“骗人，他为什么会不乐意，想死吗?”霍刚看到小丫头嘟着嘴不屑地看着他，恨不能诅咒发誓：“我没撒谎!他说定远候府的奴隶不论什么原因都不可以违抗主人,否则是死罪，一定要我绑了他。”

　　“我的天，这样的奴隶我怎么遇不到?咳咳……我是说我家郡主要有这样一个自觉听话忠心的奴隶就好了。咳咳……我现在明白了，你们候爷连同公子还有我们王府的刘护卫，这心眼大大的，不如大哥哥你，你是个有良心的大好人。”

　　霍刚的脸腾地红了起来，“嘿嘿”傻笑着，有些不知所措。

　　“大哥哥，你要真心帮他的话我有办法。”小丫头非常驾定。

　　“真的?”

　　小丫头做了个伏耳朵手势，霍刚低下头，小丫头俯在他耳边嘀咕着。霍刚的眉毛扬了好几下，小丫头嘀咕完后退一步，歪着脑袋看霍刚。

　　“对啊!这也叫束于马后嘛，又没有抗命违规……这么简单，我怎么没想到?小丫头，你是郡主的丫头，你都精成这样，你们郡主一定很可怕!”

　　“呸，不许损我家郡主!”小丫头跺着脚：“你快去，还有……衣服，不能没拖死他反倒冻死了他。”

　　霍刚点着头向阿青走过去。

　　阿青已经挣着站了起来，呼吸平稳许多，感觉到霍刚走近，他不安地垂眸：“大人，奴隶……能行!”

　　“嘿，我总算知道啦：你说你能行的时候都偏偏是不行的。你耽误了我多少事?”霍刚故意冷厉了声音，手掌举起，阿青抖了一下，认命地闭上眼睛。霍刚的手掌切向他的脖颈，阿青一下摔倒。霍刚一手扶了他，一手迅速解开大氅，将阿青包住：“好好睡一觉吧，醒来了你就回到王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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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全章完，下章明天最少半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