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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刑子 ...


  •   天色已暗,风雪中长鞭尖锐地压过肆虐的风声,划破长空,“啪啪啪!”不停在挥向地下血肉模糊的清瘦人形。听不到他叫喊□□的声音,连呼吸声都听不到。如果不是随着鞭子的起伏他不停的抽搐痉挛,让人几疑鞭子抽打的只是一块没有生命的烂肉。行刑的伍伯执鞭的手开始发抖。

      鞭声,风声,一切都是这样的熟悉。割裂撕开每一处肌肤的让他想要脱去这身破烂皮囊的熟悉疼痛紧紧地缠绕包裹着阿青,可他无处逃无法逃不能逃。疼……意识在慢慢模糊,晕过去就不会再觉得疼痛……不!这是爹爹赏赐的鞭子……这是你做错了事应该得到疼痛,这是……爹爹教你做事的道理,阿青你要好好感受……爹爹,阿青疼……受刑时阿青无数次地想像您会来救阿青……疼!爹爹……不能晕过去!晕过去也许再也醒不过来。可……阿青想活着,即使挨打阿青也想活着……口中早已经腥气弥漫,一股股的鲜血随着鞭子的震动在口中溢出,阿青又一次感觉离死亡如此的接近。他的手指扣在泥土中几近断裂,他心中狂喊:爹爹……饶了阿青,阿青想活下去……不,不能求饶,爹爹会……不喜欢。爹爹……

      忽地,大车上传来琴声,清扬幽雅,和着呼啸的鞭声,冷厉的风声,传进阿青的耳朵。阿青抽搐痉挛的身体猛然僵硬。是爹爹……

      “候爷,再打下去他会死!候爷,您与公子喜相逢。请候爷饶恕这个……奴隶!”前军校尉霍刚,单膝着地,抱在头顶的拳头忍不住的颤抖。

      傅峥靠在锦垫上半眯着眼,一只手随意地拔弄着小山放在马车内的充风雅的七弦琴,琴弦“叮咚叮咚”地响,如轻快的流水穿过田野。小山惊叹父亲琴艺不俗,竟然一只手也能弹出雅乐。傅峥似没有听到校尉的话,嘴角带若有若无的轻淡微笑:“莫医官,山儿手腕还有一道伤口,你一并敷了药吧。”

      小山全身一颤,父亲在意的真是小山!呼啸的鞭声与父亲的琴声交错……小山,你混蛋!阿青在外面饱受酷刑,生死不明。而父亲在关心你的旧疾,关心你微不足道的小小伤口。阿青一心待你,你竟然为了父亲错认他为子,疑心父亲其实是对阿青好而对阿青生出嫌隙?你口口声声说要拿阿青是兄弟,说什么要让阿青当将军……哦不!小山抱了头:我怎么会是这样的小气的人?小山在意父亲可小山绝没有怪阿青!小山一直知道求情没有用,只能带给阿青更多的伤害。小山知道爹爹喜欢阿青,并不会真的伤害阿青。可,真的是这样吗?小山忽然没了把握。不管怎么样,阿青,小山不会让你死!

      “爹……”小山拽住傅峥的袖子,“这位大哥……说的对,一个贱奴不值冲了咱们父子相会的喜气。”

      傅峥抬眼看小山,两只手都抚上琴弦。

      “爹,儿子想了,一个贱奴还没资格为儿子担错。”

      “知道错了?”傅峥眼眸深邃而温暖。

      “嘿嘿……如果儿子下回再犯,您还让这奴隶替我受罚,这奴隶打得死了,我再备一个奴隶替我受。反正奴隶多的是……儿子何时能改错?”

      “你!”琴声激越起来。

      “将军,请求将军……”霍刚的声音大了起来。

      傅峥这才将目光转向霍刚,“停刑吧。”

      霍刚喜形于色,回头大声道:“停!”

      鞭声嘎然而止,萧萧落瑟瑟寒风中夹着舒缓的琴声。阿青惭至模糊的意识被琴声唤醒,他半边脸贴在雪地上,用力睁开了眼睛,父亲在马车上抚琴的潇洒身影由模糊到清晰印入阿青的眼眸,:亲生的爹爹,定远候爷,安西大将军,文武双全,精通音律,犹善七弦琴与笛……阿青不敢碰小山的琴,但阿青给自己做了一把笛子……爹爹,阿青也会吹笛子!阿青偷偷吹笛子的时候会想像与爹爹在一起吹……可是,爹爹,您如果,如果知道……阿青也是儿子会弹着琴看儿子受刑吗?儿子,疼……爹爹,儿子疼……儿子也会疼。不……阿青,你该打该死!他不是你的爹爹,他是小山的,是小山的……你这样挨打还要生出妄念,你真的该死!

      “这位是霍将军吧,你看看我这奴隶死了没有?死了的话就扔了,没死的话……给他上点子药。就不要让他死了。这样行吧,爹?”

      没有回答,琴声依旧。

      小山……阿青眼中泪滴终于衔不住落了下来,他唇边上扬出一抹微笑,缓缓闭上眼睛,:小山,阿青不会死,阿青愿意照料保护你……一辈子!

      “山儿,在候府中你如何教这奴隶规矩?”阿青听到爹爹淡淡地问。

      阿青欲晕睡的意识在刹那间复苏,他近乎跳了起来伏跪于地,“噗……”他侧头吐出一口急血,伤口再度撕裂,血污顺着他撑地的手臂住下滑,他的手臂连同身体哆嗦成风中落叶,摇摇欲坠向下滑去。阿青的头和肩膀在抵抗中慢慢触在地下,眼前还是黑了又黑,在阵阵灰暗中,他听到自己被风撕成碎片的沙哑声音:“下奴……阿青,谢……候爷……赏!”

      阿青……小山睁大眼睛打了个寒战,牙齿咬上唇抵制住身体的颤抖。阿青白衣破碎,有些成条沾和在伤口中,看不清那些是碎肉那些是布条,或者沾了血污在风雪中冻成血色冰凌,怪异地乱轧成各种形态。而爹爹,此时终于正眼看阿青,小山看到父亲轻淡地点了点头,冷漠的眼睛中似乎露出些许满意。父亲心情还好!小山伸手拽了要给他手腕上药的莫医官的胳膊:“老伯伯,您也去看看我的奴隶好不好?”

      傅峥幽深的眼睛看向小山,若有所思。

      此时不远处马蹄声响,车辚马啸,迅速靠近。

      傅峥扬了下眉毛,手指在琴弦上用力划出一串苍劲有力的音符嘎然而止。小山不知怎地觉得爹爹的笑中带了说不出讥讽:“你母亲的娘家侄女,你的表妹,安南王府现在尊贵小郡主已经到了。来人,先将这奴隶拖到路边。”

      阿青开裂的每一处伤口都以疼痛感知大地的震动,他知道马队到来他不能阻了路。以往他受刑伤重拦了别人的路,都会被一双双脚踢踹让开。而现在,父亲要让人拖他到路边,拖?而不是踢开……阿青心里暖暖地想笑。

      有人迅速靠近,阿青的肌肤下意识绷紧。来人弯下腰来,阿青听到一声充满着同情的低语,:“忍忍啊。”紧接着一只胳膊穿过他的肩膀挽住他的腰,分明欲抱他起来。阿青身体一下僵直,他认得这人就是与红衣侍卫较量的校尉。年青校尉的脸将挨上阿青的脸,身体也凑近阿青满是血污的身体……如此近距离的与除了小山之外的人接触,阿青并不习惯。而这个人分明是在关心他。阿青心中涌动着感激……不好,父亲的指令分明是“拖。”会连累他!阿青身体侧翻滚开。霍刚明明揽上他的腰,而瞬间这重伤的少年奴隶腰肢奇迹般的脱离了他的掌控。霍刚惊讶的抬头。正迎向阿青痛楚而又纯净的眼眸,阿青伏地看着他,霍刚觉得少年似对他淡淡而温暖地笑了笑。在霍刚愕然间,少年挣扎着移动着膝盖。竟是十分迅速地向路边移去。而雪地上,拖出一道长长的血痕。移到路边,少年转过身来,毕恭毕敬地将额头抵在地下,泥塑木雕般,再也不动一动。飘飞的大雪落在他身上,很快遮掩了他狰狞的血口,也淹没了马前腥红的血迹。似乎什么都不曾发生。可真的什么都不曾发生吗?霍刚心里忽然酸酸的极不舒服。

      对面来的车马停止前进。

      一马飞奔而来,正是刚才的红衣护卫刘义武。刘义武马上抱拳:“郡马爷,我家郡主车驾已到。”

      “蓉蓉到了!咳咳……”小山捂着嘴咳嗽两声,喜形于色,跃跃欲试地想下车。

      傅峥冷冷看了他一眼,“你病着,稍安勿燥。”小山吐了吐舌头,将伸出去的一只脚缩了回来。

      傅峥沉声道:“刘护卫,烦你知会蓉蓉郡主一声:风雪天晚,道路难行,请郡主安坐车上。我等加紧赶路,今天就可以回到候府。”

      刘义武眼神中有些不屑,还是抱了拳:“是!”却并不马上走开,眼睛左顾右盼,似在找什么人。

      傅峥了然一笑:“刘护卫要找方才击落你钢刀的候府奴隶吗?”

      “什么?”刘义武大吃一惊。

      “府中贱奴撞飞刘护卫的钢刀,又让刘护卫生出误会,实罪该万死,某已经惩罚了他。”

      “贱奴,还不给快给刘护卫赔罪!”傅峥的声音冷厉如刀。

      刘义武顺着傅峥的目光转了眼珠,终于看到路边一团积雪动了起来。大团的雪块滑落,一团模糊的血肉露了出来,这块血肉动了起来,向他的方向伏跪,细看来,绽裂的层层伤口,结成冰凌的血色布条。怎么也不能将他与那个沉静洒脱的白衣少年混在一起。

      “下奴……得罪大人。万死……请大人处罚。”带着颤音的虚弱声音,偏偏语气不带一点卑微,淡淡如风。仅凭这语气,刘义武相信这个卑微的奴隶正是刚才那个坚毅温雅的少年。

      刘义武带马后退一步,声音发了颤:“他真是……撞开我钢刀的白衣少年?”

      “他也是我府中奴隶。”傅峥冷冷地。

      “是个贱奴!”刘义武一下发了怒:“傅将军,你府中好大的家规,一个贱奴怎么能……”

      “刘护卫!”小山抢在傅峥前面,嘻嘻地笑:“不好……意思啊,咳咳……是小山我指令这奴隶……咳,那个冒犯护卫。也不能怪我啦,我知道……知道刘义武护卫是我舅舅王府四个顶尖高手之一。谁能想到他的……他的小刀能撞飞你的刀嘛……嘿嘿,刘……护卫,其实我这奴隶……为了保护我从小……习武,就算败给他也,也不丢人的,咳咳……何况你又没跟他比试过……爹爹,我说得对了吗?咳咳咳……”小山咳得喘不过气来。

      “你才是……傅公子!”刘义武明白过来。

      “刘护卫,郡主有请。”听得后面叫声。

      刘义武回头向一辆香车跑去。小山期待地盯着那辆车。

      不一会儿,刘义武打马上前,:“傅将军,我家郡主说了:全听您的吩咐。”

      “好,后军变为前军,另五百人护于郡主车驾之后。开拔!”

      马车立刻动了起来。

      “爹爹,阿青……”小山看着路边的阿青着了急。

      “霍校尉,马队过后,将这奴隶缚于马后,带回府中。”

      “诺!”霍刚抱拳应诺。

      “喂,霍校尉,我……今晚还要让他服侍呢,他死了你可要……可是,赔给我一百个,不是千个奴隶,听到没有,啊?咳咳……”小山急急的喊。

      “诺,末将遵命!”霍刚精神一震,大声回答。小山稍稍放下心来,伸手试了把额上冷汗。见父亲审视地看向他,悄悄吐了吐舌头。

      马车转弯而去,看不到阿青,也看不到蓉蓉的那辆香车。

      蓉蓉,八年前粉雕玉琢的小女孩,现在长成什么样啦?如果不是爹爹,咱们一同回府岂不是好?哈哈……蓉蓉,你一岁就知道向着我与我要好,长大了不会不想我这个玉树临风的哥哥吧?一定也想早早跟我见面!一定的!可咱们现在,嘿嘿,都鸡犬声相闻了还见不到。呵呵……这是不是就是咫尺天涯啊……不好!

      小山眉心挤在一起:那个小女婢不知跟过来没有,她好像很得蓉蓉喜欢的。她以为阿青那一身伤是我打的,她以为我心狠手辣。如果这样,她岂不是要不待见我?都说人第一印象重要,要不怎么叫一见钟情?如果他对了蓉城蓉说我坏话,如果蓉城蓉对我心存了荠蒂,不是很糟糕吗?

      小山的脸皱起个干巴老头子。傅峥看着小山一会儿笑一会儿愁,喜怒根本就摆在脸上。不觉摇了摇头,暗暗发出一声叹息。

  •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争取半章,
    好坏摁爪摁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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