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未山祈乐》离枝又青

9、第9章 我们都是胆小鬼

　　彭雨静和贺易泽冷战了。

　　冷战原因未知，时间范围是昨天放学到今天早上。他们冷战得太明显，祁乐想不发现都难。今天他俩还没有说过一句话，中午去食堂吃饭，彭雨静拉着她从教室后门溜出去。

　　“我们不和贺易泽一起吃饭吗？”

　　“谁啊？我不认识。”彭雨静开口回答，语气隐约带着怒火，碗里的菜快要被戳烂飞出去。

　　她们吃到一半，贺易泽才端着餐盘出现，看到背对着他的彭雨静时，露出幽怨的表情。

　　祁乐看见他，正想招手示意，贺易泽就撇开眼神在她们几米远的地方坐下。

　　这两个人搞什么鬼？

　　下午课间，祁乐在订正月考试卷。这次月考她各科目都提升几分，特别是数学进步最大，提高了十几分，许多之前懵懵懂懂的题目，她现在已经能够分题型解题拿分。

　　她想了想，或许要归功于这段时间和魏未山的数学限时训练，激发出她的做题思维。

　　但除此之外，她的理综成绩依旧不太理想。虽然她现在读文科，理综的教学已经逐渐减弱，但在未来的学业水平测试中，理综仍需要达到合格。

　　“贺易泽，有人找！“

　　贺易泽被一个女生叫到走廊。祁乐往窗外看，那个女生一脸娇羞，一边说话一边把书塞到他手上就转身跑开。

　　看样子很眼熟，似乎是以前1班的，和他们三个同班，但她不知道名字。

　　他拿着那本书也没打开，晃晃悠悠地走回座位。彭雨静从门口回来，正巧看见这一幕。

　　前排有几个男生和贺易泽打趣，问刚才那个女生是不是他女朋友。

　　“不是？不是人家给你送什么好东西呀？拿出来给我们看看呀！”

　　“就是就是，贺哥别这么害羞嘛。”

　　“哎哎哎，真不是，别闹了你们。”

　　几个男生说着就要往贺易泽的书包里伸手，拿出那本书一探究竟。

　　几番推搡下，贺易泽的椅子撞到了彭雨静的桌子，弄得桌子后退几步，她都没办法写字。

　　彭雨静忍无可忍地大声说:“你们烦不烦！要闹滚远点闹，别打扰姐学习。”

　　男生们见情况不对，赶紧散开。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贺易泽回头想解释:“我……”

　　“你也走开！”

　　彭雨静把桌子摆正，继续在草稿纸上奋笔疾书地计算，一副发愤图强的样子。

　　贺易泽委屈地转回去坐好，心里真是万般委屈。

　　祁乐拍了拍彭雨静的肩膀正要开口，彭雨静泄气般来一句:“鹅姐，别安慰我，我没事。”

　　“……我是想告诉你，你拿的是语文试卷。“

　　靠，怪不得算不出结果。

　　彭雨静真是气昏头了。

　　“怎么回事。”

　　今晚彭叔叔要带彭雨静去亲戚家吃饭，所以一放学，彭雨静就没影了。

　　祁乐戳了下贺易泽，询问到底发生什么事。
　　她太了解彭雨静，她不是那种爱随便生气的人。

　　贺易泽叹了口气，说:“那个女生是分科前我们1班的，叫李安琪。之前喜欢我们三哥来着，因为同班嘛，三哥十哥又是那种不好说话的人，所以她就找到我，想从我身上得到三哥的一些信息。”

　　“我可没有卖友求荣啊，我只是随便胡诌一些三哥的喜好，毕竟她有柚子的漫画典藏版，她说可以送给我。”

　　柚子是他和彭雨静在疯狂追更的漫画系列的作者，他一直想要拿到典藏系列。

　　“我跟她说我愿意出钱买，可是她拒绝了。她说只要我告诉她一些三哥的事情，她之后就会送给我。所以我们一直断断续续有些联系。”

　　可是渐渐地，李安琪问魏未山的事情越来越少，反而追问起贺易泽的喜好，他有点被问烦了，就想放弃。

　　可是昨天李安琪突然发信息跟他说，放学后她在礼堂有舞蹈比赛，只要他来礼堂，帮她拍一些比赛时的照片和视频作为记录，她第二天就立刻把书送给他。

　　所以昨天下午放学后，贺易泽就拉着彭雨静去礼堂。李安琪看见他来了，就从后台开心地跑到他身边，问她今天穿的舞蹈服好不好看。

　　他敷衍着说好看好看，想得到漫画书但是想到他拍照技术又不好，怕李安琪反悔，就拉着彭雨静帮忙拍照，又没有告诉彭雨静漫画的事情。

　　彭雨静也不知怎么的，一直沉默地用贺易泽的手机拍了一堆照片，结束后把手机丢回贺易泽怀里。

　　“你把我当助理是吧？贺易泽，你真行。我再也不想理你了，王八蛋！”

　　贺易泽想解释，可是彭雨静根本没给机会，气冲冲地离开了，第二天也不跟他说话。

　　“鹅姐，你说我要怎么做？人今天把书给我了，我都没找到机会送给她。”

　　他知道彭雨静也很想要这套典藏版漫画的，他本来是要出其不意地送给她，给她一个惊喜的……可是都给他搞砸了，该死。

　　祁乐安静听完，了然地弯起嘴角。

　　贺易泽不知道，李安琪已经喜欢上他了。

　　就像他也不知道，彭雨静根本不是因为被拉去“当助理”生气，而是因为吃醋。

　　她那么乐于助人大大咧咧的性格，什么时候会因为这种事生过气。

　　“你为什么要送给她？你不是也很喜欢吗？”
　　“你喜欢雨静对吗？”

　　祁乐的话像一道雷，劈得贺易泽动弹不得。他少有地说不出话，心脏疯狂直跳。

　　对啊，他明明也很想要，为什么他的第一反应是，送给彭雨静，因为她一定会超级开心。

　　喜欢……他喜欢她吗？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他的耳朵就仿佛能听见他自己的心跳，砰砰不停。

　　许久，贺易泽才问出一句。

　　“鹅姐你说，做朋友，会不会比恋人长久？”
　　贺易泽从小到大都嘻嘻哈哈惯了，他不知道什么叫喜欢一个人。自从彭雨静在他身边每天和他打打闹闹的，他每天都觉得很开心，比他之前的日子都开心好多好多倍。

　　可是他看校内那些偷偷谈恋爱的情侣，哪个分手后不是老死不相往来的？

　　贺易泽更怕他真的是喜欢上彭雨静了，而彭雨静不喜欢自己，说出口就连朋友都没得做。

　　他不想这样，他害怕这样。

　　“我不知道。”祁乐实话实说，她确实不知道。也许很多事情，是想不出答案的。

　　“我不能再想下去，好可怕。”贺易泽摇摇头逼自己把这些想法忘掉，“我是胆小鬼。”

　　贺易泽收拾好东西，跟祁乐道别。

　　祁乐也慢吞吞地走出校门，在心里消化着这件事。最后她决定，就当没听过贺易泽今天说的话。

　　如果没有答案，那就交给时间。

　　第二天，彭雨静和贺易泽还是没说话。

　　校外有一条缓坡，旁边栽种了两排老槐树，香气扑鼻。彭雨静勾着祁乐的手，脚下踩着槐树的树影。

　　路边有个摊子在卖一些小鱼和小乌龟，一群学生在围着看。祁乐盯着水里那些鱼，想起魏未山。听说他这次月考又是理科第一，肖卉是第二。

　　好像有段时间没看见他了。上次还是月考那天，在二楼远远看见他在接受采访。再往下，她就要想到李天华的话了。

　　还好，彭雨静及时打断她。

　　“鹅姐，我跟你说个秘密。”彭雨静凑近她，悄悄说:“我……我好像喜欢上贺易泽了。”

　　祁乐眼神沾上点点笑意:“我知道。”

　　“你怎么会知道？”

　　“自己数数，你说的那三条你中了几条？”

　　彭雨静掰着指头默数着。

　　“完蛋了，我全中。”她仰天长叹，“天哪，为什么偏偏是他这个直男呢？”

　　祁乐揉了揉她的头，“喜欢哪有为什么。喜欢就是喜欢啊。”

　　彭雨静说起那天礼堂发生的事情，心里又觉得酸酸的。

　　“可是，他好像喜欢那个叫李安琪的女生，还跑去看人家跳舞了，给人家拍照。”

　　“鹅姐你不知道，那个女生温温柔柔的，舞姿翩翩，我一个女生都要爱上了。如果我是贺易泽，我也不会喜欢我这么粗线条的人。”

　　“我好想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可是我做不到，可我又不敢表现得太明显，我怕，我怕我根本没资格吃醋。”

　　“原来我是胆小鬼。”

　　彭雨静说着说着，眼泪都快流出来。

　　祁乐搂着彭雨静的手臂说:“没关系的。贺易泽他……他也不一定就是喜欢李安琪呀，说不定是有什么原因。”

　　“等你消气了，咱们去问问他，先发制人。

　　“好！”彭雨静像突然打了鸡血一样，“我就以朋友的身份谴责他，凭什么把我当助理啊！”

　　“对！凭什么啊！”祁乐学着她的语气。

　　整理好心情的彭雨静又恢复了她的活力，拉着祁乐在回家的路上跑起来。

　　风吹过她们扬起的马尾，宽大的校服短袖，带走她们身上关于青春的酸涩，只留下槐花树芳香扑鼻，久久不散。

　　第三天，彭雨静桌上多了一些爱吃的零食。

　　贺易泽埋头，好似在“认真”学习。

　　“鹅姐，这是你买的吗？”

　　彭雨静故作不知，祁乐和她对视一笑，清了清嗓子开始表演:“没有啊，这谁送的？”

　　“不知道。这种来路不明的食物，我可不敢吃，万一有人下毒怎么办？“

　　彭雨静特别加重“来路不明”这四个字。

　　祁乐接茬:“确实，要不把它们都丢了吧。”

　　两个人抓起零食袋子，弄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假装要扔进垃圾桶。贺易泽马上转过来阻止，“别……是我送的。”

　　彭雨静顺着台阶走下来，“给我的？”

　　“嗯嗯。”贺易泽讨好地笑了笑，“你不生气了吧？”

　　“我当然生气！谁让你使唤我做事的。”彭雨静避重就轻，“你要喜欢李安琪就喜欢吧，这么重色亲友可不行。”

　　“我错了……等等，谁说我喜欢李安琪啊？”贺易泽感到莫名其妙。

　　“是她说我帮她拍照完，她就把柚子的漫画典藏版送给我，我才去的好不好。”

　　“什么！柚子的漫画……典藏版！！“彭雨静声音高了八度，眼里只有这几个字。

　　贺易泽看她不生气了，就更谄媚地说:“我这不是想，等我拿到就献给您嘛彭大人！”

　　彭雨静扒拉着贺易泽的肩膀摇晃:“李安琪还需要小助理吗？我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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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胆小鬼，也是两个幼稚鬼。

　　祁乐有时候还真羡慕他们这种性格。

　　最近有些不太对劲。

　　课间打开习题训练的时候，里面还夹着几张写满的草稿纸。祁乐认出是魏未山的字迹，想来是一起学习时不小心夹在里面的。

　　魏未山的字写得很好看，苍劲有力，她看了半天，把它们原封不动地放回书里，没有丢掉。

　　枯燥的升旗仪式，她在心里默背新学的文章。余光看见一个身形和魏未山有七八像的人影，她不自觉地寻找，直到发现不是他，才没趣地收回目光。

　　夜晚在家里写作业，那几只梦幻色彩的小鱼会突然在祁乐脑海中游荡。她点开魏未山的聊天框，对话还停留在上次他问她病好了没。她犹豫半天，还是没有点进他的空间主页。战胜好奇的是，她不想留下访客记录。

　　祁乐有意识地控制自己把心思放在学习上，但学习之余，她总是不可避免地想起魏未山和那天李天华说的话。

　　每当这种游离的状态一有苗头，祁乐就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让自己清醒一下。但她不得不承认——

　　她只是个普通人，不是机器人。

　　并不是任何时候她都能像脑海中有个按钮一样，通过开关机就能自主控制意识。

　　她在想，魏未山出现以前，她的学习之余都在想着什么。

　　是家庭，逃离，还有游戏，释放。

　　有一段时间没去唱吧书店了，彭雨静提议祁乐放学后一起去看看。

　　“不行，你们忘了今天有篮球比赛吗？”贺易泽在空中比划了一个投篮姿势。“你和鹅姐都得来看我们比赛，我们三个都要参加的。“

　　“你们不会不来吧？”他幽怨地盯着她们。

　　“去去去。”彭雨静戳了戳祁乐，“我们还没看过他们三个打比赛呢，一起去一起去。”

　　今天的学习任务差不多完成了，祁乐在本子把一些待办事项划掉，轻声说好。

　　放学铃声刚响，彭雨静就带着祁乐直奔小卖部。

　　“买点什么好呢？运动完还是喝功能饮料吧。不过功能饮料还分这么多牌子嘛……”

　　彭雨静眼睛都快看晕，最后还是祁乐决定好拿了几瓶去结账。结账时，她顺手买了一些柜台上放着的葡萄味的糖。

　　那次在医务室，魏未山笑着问她。

　　“这算葡萄糖吗？”

　　她想起他揶揄的语气和眼底的笑意，手心那几颗葡萄味的糖果就好似隐隐发热。

　　天空阴沉，乌云密布，一场雨将至。

　　篮球赛临时换场地，改到体育馆里举行。馆内人头攒动，彭雨静先跑过去找座位。

　　“哎，你看，那不是肖卉吗？”

　　“是啊，她不是从来不看比赛的吗？“

　　“是给魏未山加油的吧。我听说啊，魏未山这场又对上李天华了，这李天华就没打赢过，啧，今天的比赛我看也是没有悬念咯。”

　　“情敌相对，这场比赛有好戏看喽！”

　　“谁说他们是情敌？魏未山不是和祁乐在一起吗？贴吧有好多人说……”

　　“她除了那个电玩城，还有什么特别之处啊。长得又没有肖卉好看，成绩也没她好……”

　　“嘘，你小声点，人家就在前面呢……”

　　几个女生在身后嘀嘀咕咕，声音不大，却精准地落入祁乐的耳朵。

　　“鹅姐，这里这里！”彭雨静找好座位喊她过去，“这里视角刚刚好。”

　　比赛开始，魏未山、贺易泽和盛时穿着红白色的篮球服，跟着其他队员上场。对面场是蓝白色的球服，李天华就在里面。

　　祁乐不是很懂篮球，但她还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台上。魏未山和贺易泽相互配合进球，盛时负责防守。

　　她第一次看见魏未山打篮球，红白的衣服衬得他皮肤白皙，侧脸优越。运动让他的汗水沾湿额前的发，却没有一点狼狈。好几次他投进球，场下都有女生兴奋的欢呼。

　　场上的局势逐渐焦灼，篮球鞋磨过场馆地板的声音很刺耳。比分越来越近，场下的加油声越来越大。

　　彭雨静也喊得很大声，祁乐却喊不出来。仿佛她一喊，就等于向那几个女生证明，她和魏未山在一起。

　　她握紧口袋里的糖，不知道在和谁较劲。

　　“快看！李天华把魏未山撞倒了！”

　　祁乐心里一惊，回过神来看向场上。魏未山和李天华都捂着脚踝坐在地上，比赛暂停。李天华被胜负欲点燃，身体对抗太猛烈，撞到魏未山，导致两个人都摔倒扭到脚踝。

　　裁判吹哨，时间刚好结束，红方领先三分，魏未山他们赢了。没有人欢呼，因为魏未山和李天华被团团围住，有人在拿医药箱，有人在喊散开。

　　局面混乱时，肖卉站出来有条不紊地主持局面，疏散人群。祁乐怔怔地看着她，直到她跑到魏未山面前蹲下，询问他的情况。

　　彭雨静满脸担忧，拉着祁乐说:“鹅姐，魏未山应该没事吧，我们先离开这里，去门口等他们。”

　　祁乐回头看见医务室的校医已经过来查看伤势，终于松了一口气，跟彭雨静走出去等。

　　不多时，彭雨静收到贺易泽的消息，说魏未山只是扭到脚，没什么大碍。晚上他们篮球队拍完合照还要一起聚餐。

　　“鹅姐，我们先回去吧。”

　　“好。“

　　他没事就好。

　　祁乐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心里全都是汗。她舒了一口气，天空下起大雨，雷电交加。

　　原来她是这么在意他，她今天才知道。

　　在意他和自己做朋友的目的，在意他和肖卉，在意那几个女生说的话。

　　她好像真的喜欢上魏未山了，她第一次看清自己的心意，在倾盆大雨中。

　　也许不是今天，而是更久之前，只是她从来不敢承认，从来不敢正视。

　　原来她才是那个最胆小，最胆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