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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4章 雨下一整晚 ...

  •   结束一天的课程,祁乐有点累地揉了揉脖子,准备去自习室继续学一小时再回去。

      放学后不立刻回家是她从小到大的习惯。

      那时候祁家并不富裕,父母把她生下来,是一种投资。他们希望她能够平平稳稳地长大,有出息,给他们赚钱养老。

      祁乐很小的时候就感知到这种“使命”,虽然彼时她甚至还不知道使命怎么写。

      那时候她和所有的小朋友一样,喜欢玩具,在路边看到玩具就走不动路。

      可是父母认为这些都是她学习路上的恶魔,无论她怎么哭闹,父母都不给她买,当众指责并抛下她,引来路人围观。

      后来彭雨静家里养了一只小狗,祁乐很喜欢。偶尔她会跑去对面敲彭雨静的家门,两个人一起出门遛狗。

      出门时,她听见祁父低声咒骂了一句:“对狗都比父母亲,白眼狼!”

      那晚她做了一个梦,梦里她拥有一只小狗,可是小狗一直在哭,说自己不愿意跟着祁乐,因为她给不了它好的生活。

      因为她什么也没有。

      梦里她和小狗在路边抱头痛哭,最后她把小狗送走了。

      醒来后她明白了一个道理,只有自己变强大,才有能力和资格谈条件。

      只有强大,才有自由。

      她不再苦苦哀求,也不再表达喜好。

      这种隐藏让父母很满意,她的童年没有一件玩具,没有需要花钱的喜好和要求,她隐忍而冷漠,父母却借此来向亲朋好友炫耀,女儿有多乖巧懂事,自己的教育方式有多成功。

      小学放学后,她经常偷偷和彭雨静还有同班的男生一起去游戏厅玩游戏。她喜欢在游戏中掌控所有的感觉,谁都玩不过她。

      彭雨静游戏玩得烂,却总喜欢在祁乐打败其他人的时候疯狂炫耀自己是她最好的朋友。

      有一次彭父路过游戏厅发现了她们,偷偷跑进来观摩半天,半晌她们才发现。

      祁乐的第一反应是害怕,害怕他会告诉自己的父母,害怕又要被责骂,害怕争吵。

      可是彭父完全没有责怪,他不停地赞扬祁乐的游戏玩得好,沉着冷静,表扬彭雨静为人大度,胸襟宽阔。最后彭父还带她俩去吃了祁乐最爱的抹茶蛋糕。

      看着彭雨静和彭父亲昵的样子,祁乐默默地想,要是彭叔叔也是她爸爸就好了。

      她明明赢了很多次,却还是一无所有。

      小学放学后,她就这样和彭雨静边学边玩,竟然也一起考上了临湖最好的中学——临湖一中。

      初中放学后,两个人不再天天往游戏厅跑,有时她们会在学校附近的奶茶店,有时会一起去书店,看同一本杂志。

      有时她一个人在教室写作业,有时她会去教学楼楼顶,仰头看天空发呆。

      好像无论在哪里,不管干什么,只要不回家,祁乐就永远是那个自由的祁乐。

      祁乐背着书包来到自习室,耳机里放着英语听力。自习室零星地坐着几个人,她在最后一排靠窗坐下。

      今天是阴天,窗户外的木棉树笔直干脆地扎进泥土,身上布满大大小小的刺,却在顶端开出艳红的花,沉默而倔强。

      她把窗户推开一个小角,让风裹挟着泥土的气味从外面灌进来,这样可以提神。

      一个小时的英语练习结束后,自习室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祁乐收拾好东西起身,发现门边还坐着一个人。

      魏未山也坐在最后一排,神情认真地拿着一张数学卷子,在草稿纸上不断计算。

      祁乐记得她来的时候那个位置没有人,没发觉他是什么时候在这儿的。

      他们在同一排的两端各自专注,让祁乐产生一种感觉——你不是一个人在奋斗。

      学霸还这么用功啊,她得更努力才行。

      一阵风吹得窗外木棉花摇曳,她步伐轻快,从他身后路过,没有打扰。

      临湖一中下周将迎来冬季运动会,报名的人不多,班长吴子策在劝说大家积极参加。

      “祁乐,你游戏玩得这么好,要不要参加一下运动会?”

      吴子策递来一张报名表,让祁乐不得不从书海中抬起头。

      她淡淡地开口拒绝:“不用了,我没有运动天赋。”

      祁乐没有运动细胞,她个子不算高,身形瘦弱,看起来文文静静的,不好亲近。

      她总是疏离淡漠地回应他们,除了彭雨静,她和其他人可以说毫无交集。

      “好的,下次如果有你感兴趣的活动,可以跟我说。”

      吴子策笑着说完,回到自己的座位。他看过那个贴吧,帖子上有人说祁乐不爱搭理人。

      他观察过,祁乐确实不爱主动和人说话,但不会漠视别人。更多时候只是因为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知道别人在和她搭话。

      吴子策觉得祁乐远没有他们说得那么不好。

      彭雨静拿着漫画书从外面跑进来,“待会是芳姐的课吗?”

      “嗯。你去找贺易泽了?”

      “这傻子说打球的时候把脚扭了,只能我去找他换漫画书。今天几号?”

      “5号,星期四,气温21℃,是今天的第3节课。”

      彭雨静抽出语文书揶揄道:“鹅姐,你熟练的样子让人心疼。”

      这节是班主任杨芳春的语文课,她的绝招就是抽背课文和抽人回答问题,抽选的方式让同学们刻骨铭心——上课当天的日期,星期几,甚至气温的数字,都被用来抽选过同学。

      因此每次上语文课前,对应号数的同学总是格外认真准备,因为成为幸运儿的几率很大。

      神奇的是,祁乐总能以各种形式被抽到,成为最强倒霉蛋。

      “放心,这几个数字怎么都抽不到我。”

      铃声响起,杨芳春准时踏入3班教室,开口道:“今天学校外的早餐铺特别多人啊,我一去,前面还有七个人在排队。”

      “7号,你来背一下昨天学的课文。”

      话音刚落,大家都松了一口气,下一秒看到祁乐缓缓站起来,又同情又好笑。

      她最近用功学习,背个课文完全不在话下。杨芳春多问了她几个文章理解的问题,她也流利回答,杨芳春笑容满面地让祁乐坐下。

      彭雨静偷偷给她竖了一个大拇指说:“厉害!放学后要不要去游戏厅?”

      她笑着摇头,在期末考结束之前,她一刻也不能松懈。

      运动会的前一天,祁乐照常去了自习室,坐在熟悉的位置。

      魏未山坐过的位置是空的,这些天他一直有来自习室写作业,不过每次都是在祁乐已经投入学习的时候。

      她只有离开的时候才会发现。

      发现他一直在那里。

      有风跑进来,吹得她昏昏欲睡。这些天她把自己搞得太累,此刻精神放松,不知不觉就趴在桌上睡着了。

      外面彻底变天,顷刻下起瓢泼大雨。

      风吹雨打中,窗户被摧残得吱呀作响。伴随着雨声,祁乐睡得很沉。

      她做了一个梦,梦里雷雨交加,她在大雨中迷茫地走着,不知道要去哪。雨水模糊视线让她睁不开眼,恍惚中看见一个背影。

      她跟着那个背影走啊走,穿过森林,越过河流,最后来到道路尽头,看到一片嫩绿的青草地,还有雨过天晴后的一道彩虹。

      突然一声雷鸣,她被吓醒。原来那场大雨不只是梦,现实中也已经暴雨如注。

      她摸了下书包,倒霉的很——今天没有带伞,只能等雨停。

      自习室已经空无一人,她的视线落在同一排。许是她睡了太久,不知魏未山是学完后离开了,还是他今天根本没来。

      大雨完全没有要停下的迹象,她不能再等,只好收拾东西从自习室离开。

      一步,两步。

      她低着头走,回想刚才那个奇妙的梦,却在楼下遇见了他。

      魏未山把校服外套搭在肩膀,右手握着一把伞,正懒懒地靠在柱子上。

      他身形颀长,安静地站在屋檐下,微仰头看着这大雨。有细碎的雨水从檐上滴落,沾湿他额前的碎发。

      没有半分狼狈,反而衬得他神色淡然,似染上朦胧山水的雾气。纵然是祁乐这样的性格,也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她站在他身后没有上前,刚才本想就这样一路淋着雨跑回家,此刻看见他在,却又不想展露如此狼狈的一面。

      魏未山听到身后的动静,回头对上她的眼神。祁乐只好上前,在他身旁站定。

      沉默片刻,魏未山开口道:“你没带伞?”

      “没有。”

      这是他们之间的第一次对话。两个人不能说不认识,但好像也不算认识。

      企鹅玩偶被他挂在书包的事情,她不问,他没说。

      贴吧传他们恋爱的事情,两个人都无视。

      偏偏他们的好朋友彭雨静和贺易泽又成为了朋友。

      连续多天在自习室的同一排学习。

      这种关系让祁乐感受到久违的尴尬,似乎他们有挺多交集,但这还是第一次正面交锋。

      “借你。”魏未山把右手伸过去摊开,一把纯墨绿色的伞衬得他骨节修长。

      “那你呢?”

      沉默片刻,他说:“贺易泽和盛时还在教室,我待会和他们一起回。”

      祁乐这才从他掌心拿走那把伞,感激地开口道:“谢谢,明天我会还给你。”

      “嗯。”

      他们连再见也没有多说。

      祁乐撑开伞,没有犹豫地往家的方向走,小企鹅挂在她书包上被雨水打湿,很是凌乱。

      他一直看着她的背影直至不见,才把肩膀上的校服取下来,披在头上,往大雨中走去。

      下了一夜的雨,第二天却艳阳高照,运动会如期举行。明晃晃的阳光有些刺眼,祁乐挤在众多人群中站在跑道边。

      她本想在教室里继续学习,彭雨静让她注意劳逸结合,硬是把她拉到运动场。

      “鹅姐,你再不出来晒晒太阳就要长蘑菇啦!”

      彭雨静跑步很快,报了女子4*100米的接力赛,还是最后一棒。

      祁乐想了想,确实不能错过。她顺便拿上手机,准备待会记录下彭雨静的高光时刻。

      广播员播报着选手检录名单,女子接力赛马上开始。彭雨静站在最后一棒热身,蓄势待发。

      跑道终点围了一圈人,都是准备迎接各位选手的朋友。祁乐挤不进去,只好在附近找了一个台阶,寻找最佳拍摄点。

      镜头紧紧跟随着彭雨静,记录她接过接力棒,迅速有力地往前跑。

      周围全是呐喊声,祁乐看着彭雨静不顾一切地往前跑,心里也异常激动,大声喊了一句:“加油!”

      彭雨静往前迈了一大步,终于拿下了第一名。镜头一直跟随她到终点,祁乐正想收起手机过去找她,却在准备停止拍摄的时候看到画面出现了另外三个人。

      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等在终点的,画面中贺易泽拉住因为惯性往前冲的彭雨静,递给她一瓶水,一旁的盛时笑着打趣什么。

      画面再往右,魏未山双手插兜,不知道在人群中寻找什么。

      晴蓝的校服外套衬得他脸色有点发白,神色闷闷的,没说一句话。

      祁乐关掉视频,越过熙攘的人群向他们走过去。等她找到他们的时候,彭雨静正打算一屁股坐下休息。

      “喂!你傻啦?刚运动完不能立刻坐下的。”贺易泽扯着彭雨静骂骂咧咧。

      彭雨静正要争论,看见祁乐却乐坏了:“鹅姐,你跑哪去了?”

      “我……”

      “有没有拍下我的高光时刻?”

      “有,你很厉害。”祁乐乖乖把手机拿给彭雨静欣赏,发现魏未山不知道哪里去了。

      他们几个人坐在看台,还在讨论彭雨静刚才的比赛。

      下一个项目是男子3000米,直到广播员念到了魏未山的名字,她才知道,原来他去准备比赛了。

      “不知道三哥能不能坚持下来。”贺易泽担心地看向跑道,“要不是我打球腿伤了,他也不会代替我上场。”

      “都是打篮球那几个小子看不起我们1班,说我们是只知道读书的书呆子和文弱书生。”

      “昨天他还淋雨发烧了,哎。今天早上说让十哥上场,他硬是不听,非要自己上。”

      淋雨发烧?怪不得刚才看到他脸色很差。祁乐心里咯噔一下,难道是因为昨天他把伞借给自己吗?

      彭雨静好奇地问:“他没带伞吗?”

      贺易泽说:“不知道啊,最近我们很少放学一起回家。昨天我不是跟你去书店了吗?十哥自己回家写作业去了。”

      盛时:“他最近很神秘。”

      祁乐默默地听着,心里泛起一种莫名的情绪。她张口想说些什么,却没有出声。

      魏未山是专门在等她吗?她不想这么自作多情。那为什么把伞借给她?

      为什么不一起撑伞,选择一个人淋雨?
      他是不是能猜到,如果提出一起撑,祁乐会拒绝。

      种种疑惑让她思绪纷飞,祁乐强迫自己不要想下去,集中注意看向比赛。

      明明大家都是穿同样的校服,祁乐却一下子认出魏未山的身影。他身高腿长,校服也难以掩盖利落的身形,神情严峻地在跑道上热身。

      不知是因为生病还是什么,他显得比平时更为寡言,周边的空气都更冷上几分。

      他的冷和周围热情的加油声形成对比,好多人在为他呐喊,他轻而易举地就占据大部分人的青春。

      整场比赛下来,魏未山都稳定地跑在第一,拉开第二名一大段距离。他们正准备走去终点迎接,却被一些女生团团围住。

      “贺学长,我们挤不进终点,能不能帮我们把这些礼物转交给魏未山学长啊?”

      一大帮女生将他们困在这里问个不停,祁乐从最边上偷溜出去。

      拿下第一的魏未山没有在终点停留,祁乐远远看着他转身,似乎是向医务室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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