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色》问清辞

6、喵喵喵喵！

　　那天，寻越觉得，自己的心跳，从没有那么快过。

　　搬到新家后，过了大概两个月，桓继雨和寻越说，他要去参加竞赛，要去好久。

　　终于等到桓继雨竞赛结束回来后，桓继雨又和寻越说，因为他保送了，这两天要去处理保送的事，先不在卤肉店打工了。

　　桓继雨还说，因为那边的教授看好他，要提前带他，所以过两个月后他就要往南方去，要离开这里了。

　　寻越不记得当时是怎么回答的了，他好像只是胡乱应着。桓继雨说了那么多话，寻越只记下了保送，两个月。冷风吹过来的时候，他也不觉得冷。然后在回去的路上，也没反应过来自己的状态。

　　一直走到家楼下，又是一阵冷风，寻越像是终于缓过神了。

　　他开始在脑海里一遍又一遍问自己，怎么办？

　　桓继雨过两个月就要走了，而他后天要出差，因为公司规模扩大，要开子公司的原因，所以他这次出差要去很久。等到他回来的时候，桓继雨早就已经去往南方了。

　　这一分别，就要等很久了。

　　他还有话还没说。

　　他没有想过要将那些话一直放在心里，只是没有找到一个好的时机……因为他并不知道桓继雨是怎么想的。

　　他接受这份不大一样的情感，那桓继雨呢？

　　如果别人的告白，是走到桥的对面，去给对方送一束花。那座桥是你通往对方内心的路，你要考虑的，是对方会不会收下这束花。

　　那对寻越来说，他还要考虑的，是这座桥的另一边，到底有没有对方。

　　他原本的打算，是先找一些时机，旁敲侧听一下桓继雨的性取向。如果桓继雨并不排斥这样的情感，那他会再找一个时机，去向对方表明自己的心意。

　　可现在是真的来不及了。

　　寻越想了好久，晚上睡觉的时候也在想，做梦梦到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事，一晚上都没怎么睡好。一觉醒来，唯一记得的一个梦，还是他涨红了脸，正打算和桓继雨表白，结果突然冲出一只长方形的黑色猫，那猫嗓门很大，会说人话：“喵喵喵喵！原来你就是桓继雨！我们乌龟大王正在找你！”说完就把桓继雨拐跑了。

　　至于为什么会记得，因为寻越就是被这个梦给吓醒的，坐起身后，发现手里正抓着那只长条形黑煤球猫。

　　寻越看着手里的猫，隐隐觉得，这只猫脸上的狡黠表情是在嘲笑自己。寻越叹气。

　　收拾好东西出门后，寻越先是骑着辆小单车去了陈叔的店，他想先去找桓继雨，问他今天什么有空。

　　寻越最后决定还是不等了，要说的话今天一定要说明白。

　　但是来到八叔卤肉店后，寻越发现桓继雨不在这。

　　今天陈叔有事，没在店里。看店的是另一个店员，她也不知道桓继雨去哪了。

　　寻越没有办法，他得赶紧去上班，今天公司的事情很多。于是寻越又瞪着自行车匆匆走了。

　　在公司的这半天，寻越切身感受到了什么是度日如年。他迫切的想下班再去卤肉店看看桓继雨在不在，但每次看手表，发现时间才过去那么点。

　　在半天看了二十七次手表后，寻越终于处理好了近期的工作。于是寻越又踩着那辆自行车飞回七横街了——刚搬家，没来得及买小电驴，没有办法。

　　等寻越来到卤肉店，发现依旧没有桓继雨甚至陈叔时，面对学校和桓继雨家，寻越没有犹豫，选择了后者。

　　寻越终于骑到了桓继雨家楼下。周围的天已经黑了，整栋楼都亮起了灯，就剩下三楼还是暗的。

　　寻越也顾不上那么多了，他本打算直接去桓继雨家门口等——总不能不回家。

　　但在寻越准备上楼时，他听到一声：“寻越”。

　　寻越转过头去，他看见桓继雨从远处跑来。

　　现在天冷，桓继雨穿着厚厚的棉袄，背上背了包，手里还捧着一个箱子。桓继雨跑到寻越跟前，一边喘着气，一边问：“怎么在这，找我吗？”说着把手里的箱子往地上一放。

　　寻越看见箱子里放着的都是书。好像从这一刻开始，寻越脑子里那停转了两圈的木齿轮才重新启动。他也想起桓继雨昨天和他说的话了。

　　桓继雨说今天要去学校，不去卤肉店了。

　　寻越觉得自己的脸开始发烫。冷风一吹的时候，手越发冷，但脸越发烫。他张口想说话，但一时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他想说，我今天去卤肉店找你但是你不在，可他已经知道桓继雨不在的理由了。

　　他又想说，我来你家找你但你家没有人，我本打算去你家门口等你但你已经在我面前了。可又转念一想，现在这么说了，接下来该说什么？

　　他其实最想说，我喜欢你。

　　可他没有这个胆量，他怕说出口了连朋友也不能做了。

　　于是寻越在那看着桓继雨，一直没说出话来。桓继雨突然笑了，他说：“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

　　寻越张口，但还是没说话。

　　桓继雨搬起地上的箱子，在寻越看不见的地方，很轻的扬了扬嘴角。他走进楼道，转过头对寻越说：“那，明天见？”

　　寻越看着桓继雨的背影，看他快拐入楼梯角，脑海里突然想起，第一次见面，他最后抬眼看去时，也是面前人的背影。

　　“桓继雨，”寻越说：“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桓继雨转过身，笑着说：“好啊。”

　　“如果……如果有一个人，你和他只认识几个月，你们俩或许只是朋友……但他喜欢你，是那种连带心脏跳动的喜欢……你会怎么做呢？”

　　“……你会拒绝，远离吗？”

　　说完的那一瞬，寻越害怕听到答案。

　　风在长啸。

　　时间仿佛也在逃避。

　　寻越走进了点，他怕只听到风声，看不清面容。

　　然后，他听到了桓继雨的声音，没有风声，清清楚楚的穿到寻越耳中：

　　“我会让他等等我。”

　　什么……

　　桓继雨又说：“我也很喜欢他。”

　　心声也能被听见，因为你说出了口。

　　“我不会拒绝，也不会远离，他是个很好的人。恰好我也很喜欢他。”

　　“我想让他等等我，因为我有很多事情还没做完。”

　　“我们都在追求自由，我们可以等等对方。”

　　桓继雨朝寻越走来，他说：“转身。下雪了。”

　　风声依旧长啸。

　　但与此同时，风，拥住了雪。

　　桓继雨说：“那真的明天见啦！”说完就往楼道里走去。

　　寻越呆呆的站在那。

　　如果这是在梦里，如果那只长方形黑色猫能出场，那它一定会跑到寻越跟前说：“喵喵喵喵！乌龟大王！桓继雨给你找来了！”然后把身后的桓继雨和面前的寻越凑到一起，给两人戴上戒指，最后一只猫在那自导自演。

　　跑到左边，“喵喵喵喵！你愿意吗！”
　　跑到右边，“喵喵喵喵！我愿意！”

　　寻越用力摇了摇头，他走出楼道，推着小单车一路吹着风走到了家。

　　他躺到床上，突然侧头看了眼旁边的长条黑煤球猫，然后……又突然坐起身。

　　刚才桓继雨说了什么？

　　说要让他等等……不是，下一句。

　　说，也很喜欢他？

　　寻越突然站起来，有突然不动了，下一秒，他把那只长条形黑煤球猫抛到了空中，又无声的在那做了一系列动作。

　　如果能听到心声，那此时，寻越的内心一定是十场音乐会开起来那么响。

　　他又去把黑色猫捡了回来，抱在怀里。

　　猫猫狡黠的表情似乎是在得意洋洋的看着他。

　　两个小时后，寻越终于躺到了床上……但没闭眼。

　　最终，兴奋了一整晚的结果就是，第二天出差，在车上倒头就睡，到机场了助理差点没叫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