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从何处起》山寺与海野

4、骨笛和怪童

　　于是，就出现了月蒹葭被满街的人群追赶的画面。
　　他们虽然行动缓慢，但是溪流入江，每一个转角都会迎面遇到朝自己走来的人群。
　　“走开走开！”
　　黑压压一片的压迫感让她不得不撒腿就跑想要拉开距离，但是这种循环往复的僵持也不是个解决办法。
　　本来还犹豫要不要直接用自己保命的东西 ，结果不等她犹豫，人群突然受了什么刺激一般，行动速度突然变快了，转眼就到了身前。
　　月蒹葭惯性伸手去挡，就见着人群前排瞬间倒了一地。
　　那些人身上还残留着火系术法重伤后遗留的斑斓一片的火星子。
　　“嗯？”月蒹葭看着自己的双手惊诧，但不明所以。
　　这一幕也被追黑影无功而返的温禹让看到了。
　　他望着月蒹葭所在方向，看着发生的一幕，不由得露出一抹笑意。
　　人群前排被重创，这也给了月蒹葭机会。
　　她从随身的佩囊里取出了一样东西，那是一只似乎玉制成的短笛，白中渗红。
　　放于唇边轻轻一吹，原本夜里拥堵而来的众人都在此刻停住了脚步。
　　那笛声听来平平，但是却精准地渗透入了这长街的每一个角落，如百来双无形的手丝丝牵引遏制住了那些没有思考能力的人。
　　“嗯？”这下轮到下屋顶看戏的温禹让惊诧了。
　　有什么东西在人群中逆行，但月蒹葭的视野属于盲区，她依然继续吹着。看着人群原本朝向自己的人群没了反抗的意识逐渐转身后撤，才逐渐心下稍安。
　　直到有什么东西拨开人群，一怔后，直接窜至自己身前。
　　它伸出了自己的前肢，企图抢夺月蒹葭手中的短笛。
　　月蒹葭顺势后退还不等做出其他反应就被另外一双手握住了手腕，往身后用力一带。
　　紧接着，她就看见，在视线遮挡之外一道剑光过，有红色溅到了地上，那是一截断掉的爪子，五指都还在开合蠕动。
　　像极了……人的手掌……小孩子的手掌？
　　温禹让没有去追，放任那偷袭不成的东西再度挤入了人群中消失了。
　　月蒹葭对于这突如其来的事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联想到刚才朝她冲过来的画面，虽然那东西面容扭曲，但身量，形态，活脱脱一个近似人类幼童的存在，但是……那东西很不正常，因为没有眼睛。
　　“那是个小孩子吗？”
　　温禹让将脸颊边的血迹擦拭干净后转身， “你还记得这是哪里吗？”
　　“可是……”画风一转，“我还以为温少侠追东西追得兴起，已经完全忘了还有我这个包袱了呢。”
　　温禹让察觉出她故意的语气，虽然觉得哪里怪怪的，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你不知道你身体里除了牵引符还有另一种东西吗？”
　　“啊？
　　“想来，是戚伶鸢在你没有察觉的时候就给你施加了。”
　　“你说刚刚那个我一抬手，就……”
　　温禹让点头应和，但又纠正：“不是你一抬手。戚伶鸢给你施加的是灵力为引的守护术法，可护佑可反制。”
　　“守护术法……”
　　这熟悉的名称，原剧情线中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出现，是在剧情发展的后期，戚伶鸢给古槐七施加的。
　　可是现在，这道术法，自己比古槐七先用上了。
　　“可是她为什么会给我施加守护术法？我对于她而言明明是个不相关的......”
　　难不成......
　　难不成真正想窥天命的人是戚伶鸢？所以才会力保自己。可是就一句话就让她动容了吗？
　　思及此处，月蒹葭无奈一笑。明明是自己下笔描摹出来的人，自己却猜不透。
　　但她知道的，戚伶鸢求的从来不是以后，她满脑子只想知道那些已发生但未知的，所以窥天命不应该成为自己对她的吸引点。
　　没由来的一阵心绞痛让月蒹葭的思考被打断了。
　　很可能是牵引符起效了。
　　温禹让赶紧渡灵气，以求她缓解。但是这次竟然没有丝毫效果。
　　渡灵气没效果，温禹让又不敢直接上手怎样。
　　月蒹葭即使痛得强烈但望着有些手足无措的他，竟然低低嗤笑出声来。
　　强忍住痛，月蒹葭又举起了短笛，放于唇边，这次笛声又变了一种调子，只是有些气息不稳。
　　随着笛声的改变，原本四散的人群又再次汇集了起来。只是这次，他们的目标不再是月蒹葭，而是知道既定目标一样开始成群结队地向着同一个地方聚集。
　　温禹让看着吹笛的月蒹葭，面上凝重，眼底风云未知。
　　“走。”
　　在主街的某一个转角处，无人在意或者说之前根本没被发现的地方涌现了浓厚的雾气。
　　稍微一靠近就能感觉彻骨的湿冷。
　　两人就这样看着人群一波又一波走入雾气，被灰白色吞噬，雪入水般瞬间消融。
　　他们无法离开这里。
　　为了不被突然强行分离，两人必须一并进入雾中。
　　“温少侠，男女授受不亲，要不......换你牵我袖子吧。”
　　温禹让皱眉不解，但还是听话扯住了月蒹葭袖子一角，两人一同踏入了雾中。
　　在隔了很远处某间屋顶上，出现了一个黑影。和袭击月蒹葭的相差无几，都是小孩身量，不同的是，这人戴着面具掩住了口鼻，面具之上是一双骇人的双眼，眼眶中三对瞳孔，在滴溜溜转个不停。
　　那人眼中欣喜，低语喃喃。
　　“姐姐，你又骗我。”

　　雾气的湿冷浸透着她的每一寸皮肤，虽毛毛细细但无孔不入，这让她不由得怀念起每一个阴雨绵绵的春天。
　　可惜，当雾气的湿冷感消失的时候，她并没有看见雨后的春天。
　　她最先感觉到的是温禹让原本牵住她衣袖的力道逐渐消失了，等她惊醒回头的时候，身边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片白色。
　　那片白色不是一小块，而是遍布整个视野。她被这个纯白的世界困住了。
　　“温少侠？”
　　无人回应。
　　“温禹让？”
　　依旧一片死寂。
　　直到她的脚下附近有水渍淌出。那水渍逐渐扩大汇集，形成蜿蜒细流，最后成了一地水潭。
　　有一股力量驱使她在水潭边上跪下，双手伏地，往前探出半个身子。
　　水面映出的是一张清丽哀婉的少女面容，这是她第一次知道这具身体长什么样子。
　　月蒹葭忍不住伸触摸了下这脸颊，却看到水中的少女眼神变了，她知道这不是自己会有的眼神。
　　触摸的手瞬间就收回了。
　　那个少女还在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眼神中有审视，甚至有……嘲弄。
　　突然水中伸出一双骨骼纤弱的手，抓住月蒹葭的手腕就拽了下去。
　　月蒹葭上半身整个沉入了水中，猛灌了一大口水，头昏脑胀，整个世界都在嗡嗡作响，恍如隔世。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声惊呼。
　　“月姑娘！”
　　等温禹让从水中拽起月蒹葭的时候，天色大好。
　　他们所处的是一处满是黄叶枯枝的萧瑟树林。
　　月蒹葭这才惊觉刚刚所看见的只是一场梦境，她只记得两人一同走入了雾中，但至于什么时候昏迷过去的，自己也不清楚了。
　　想起什么，月蒹葭开始四处摸索。温禹让指了指放在她腿边的佩囊，月蒹葭拿过才心下稍安。
　　“有些话，我想还是听你自己说才好。”
　　“反正我不是坏人。”
　　温禹让无奈摇摇头，正色道：“眠神宫主事者？”
　　月蒹葭拼命摇头，“我不是！”
　　主事者，这话就严重了，真正的主事者应该是那个黑袍祭司吧。
　　眠神宫如何如何，根本就没有写得这么详细，甚至没有给出任何设定。
　　“那？”
　　“傀儡？”这话说得月蒹葭自己都心虚了。
　　“戚伶鸢在你身上倾注这么多，就为了救一个眠神宫的傀儡？”
　　现在的温禹让莫名有一种说不清的压迫感，甚至会让月蒹葭忘了面前的是自己写出的那个风清月朗的，和煦如春的温禹让。
　　“是我蛊惑了她，让她带我离开。”
　　温禹让依旧步步追问。
　　“我能窥天意，我能给她想要的。”
　　听到月蒹葭的话，温禹让有了片刻的愣神。
　　“窥……天意？”
　　“温少侠，也感兴趣么？”
　　温禹让不答，明显在思考着些什么。岔过话题，转头看了看周围。
　　“牵引符带来的疼痛全消了？”
　　月蒹葭摸摸胸口，点头，挽起一个笑。
　　“哦对，时间快到了。”
　　“什么？”
　　“我已经闻到他们的气息了。”
　　枯叶遍布的树林，日光在逐渐突围，干枯的气息也正在逐渐浓烈。
　　“等等……”温禹让拦住准备起身的月蒹葭，神情变得有些紧张。
　　月蒹葭也识趣不再乱动。
　　原剧情线是以戚和古为视角的，所以温禹让所经历的她并没有详写，至于会发生什么，她也并不清楚。
　　直到温禹让的手缓缓放下，月蒹葭才问出：“怎么了？”
　　温禹让却只摇头，“没事。”
　　“嘁，有话不直说。”月蒹葭表示不屑，径直往前。
　　“我刚也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但是现在没了。至于是什么……”
　　月蒹葭似乎毫不关心这一切， “走呗。”

　　在充满浓烈木头和泥土气息的枯木林中，日光正好照射到了树林中央的溪流上，原本一旁的飞鸟全被扑棱棱惊飞，停在了附近一棵歪脖子老树上。
　　月蒹葭望着这一切心满意足地笑了，因为书里的时间到了。
　　温禹让通过灵识探寻在一片了无人迹的地方找到了戚、古两人的气息。
　　穿行在林中，一片宁静中，浓烈的血腥味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