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新的一天》纪寅

19、第 19 章

　　顾思义冲到俞新竹身边，俞新竹并没有完全失去意识，脸色发白，嘴唇几乎乌紫，她呼吸得很艰难，呼吸还带有“嗬嗬”的声音，额头胸口全是汗，像是刚从水里捞起来，她用力的捂住胸口，已经完全感知不到顾思义的到来，自己痛苦的在地上微微移动，想找到个姿势缓解自己的痛苦。

　　顾思义不敢摆动俞新竹，不确定她是什么病因，她想到要打急救电话，在包里怎么也找不到手机，直接把包里的东西全都倒了出来，噼里啪啦掉了一地，顾思义的视线被泪水遮挡，她无助地擦干，手颤抖地在地上找到手机，手机解锁了几次都没打开。

　　她强制自己镇定，又害怕因为自己这几秒的耽搁耽误了俞新竹的抢救，她几近崩溃的拨通了急救电话，但很冷静的告知医生俞新竹的现况和地址：“26岁，女性，症状是嘴唇发紫，呼吸很困难，呼吸时有异响，捂着胸口，还会咳嗽，大概每分钟呼吸45次左右。心跳，心跳我算一下……大概每分钟160次。住在长新街31号出租楼5层。”

　　“好的，现在尽量让患者坐着，让她呼吸顺畅一点，医生已经出发了。”

　　顾思义感觉到俞新竹的呼吸渐渐微弱了，她终于绷不住了，她一边扶着俞新竹坐起来一边哭着喊：“你们快点！求求你们了！快一点！”

　　她从来没有这么无助过，此刻就和当时听到自己养的小狗去世时的心情差不多，她脑子里不断闪过俞新竹平时的状态，在那些过往的细枝末节处发现：俞新竹总偷偷的咳嗽，常常躲着，偶尔转头一瞬间会看见她捂着胸口可定眼望去又见她没事人一般，有时候晚上顾思义起夜会听见俞新竹呼吸比较重。这一切慢慢串起来，终于刺破了俞新竹一直掩埋的秘密。

　　她努力抓紧手机，在百度上面搜索这个症状是什么病，搜出来是心衰，“怎么会这么严重呢？俞新竹自己知道这件事吗，还是一直瞒着她？”恐惧和懊悔像长在了她的脑袋里，再怎么努力都赶不走，她陷入了黑暗，比那个黑匣子更黑的深渊。

　　终于等来了医生，虽然从打电话到医生到达家里只有5分钟，但顾思义感觉这是她21年人生等待时刻最久的一次。

　　医生在为俞新竹抢救着，他们说：“初步诊断是慢性心衰的急性发作，伴有急性肺水肿。”
　　顾思义跟着他们转运俞新竹到急救车上，在去医院的路上，顾思义死死掐着自己的虎口，因为强烈的轻生欲望缠住了她，脑子里回荡着：“死吧，死了就不用被这种痛苦包裹了。”顾思义用掐虎口的方式压制这种念头，她想，“俞新竹还需要我，我不能死，我得活着。”

　　医生的话打断她：“这位家属，不要掐了，你的手流血了。”

　　顾思义才发现自己的虎口已经被指甲抠破了。她疲惫地说：“谢谢医生，我没事，还有多久到医院？”

　　“大概还有两分钟。”

　　“好…”

　　到医院了，俞新竹很快被推入抢救室。顾思义又陷入了紧张中，她感觉全身发麻，像有蚁虫在叮咬着她，也不敢坐下，就重复地在抢救室门口转圈。

　　她又拿出手机打电话给顾母：“妈妈能借点钱给我吗？俞新竹进医院抢救了。”

　　听到妈妈的声音，她终于忍不住在医院里大哭起来。顾父顾母很快赶来了医院，他们问顾思义现在是什么状况。

　　顾思义说，“还不知道。在抢救。”她无力地靠在墙上，脸上苍白的可怕，嘴唇也干得起皮，眼睛也红肿着，手上还有伤口还没止血。

　　大概半个小时，大概二个小时，顾思义已经不知道时间是怎么流逝的了，终于有医生从抢救室中走出来，顾思义快步上前，但是膝盖发软差点跪在医生面前，医生说：“抢救成功了，病人状态在好转。”

　　顾思义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这是她第三次大哭了，她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有这么多的眼泪。她感受着蒙在心上的厚厚灰尘被轻轻吹去。顾母揽着她让她坐在旁边的椅子上说着：“没事了，不是抢救成功了吗，没事，我们坐下。”顾父则去缴费。

　　但顾思义还是没能见到俞新竹，她在ICU住了两天，中间顾思义回家洗漱，她在房间翻找着，觉得俞新竹不会毫无察觉自己的病情。福福似乎也闻到了顾思义身上带着死亡的味道，她一直跟着顾思义不停地“喵喵”叫着。

　　顾思义终于在房间一个柜子的夹层翻出了自己的答案：一张诊断单、一封遗书、一张银行卡。

　　顾思义抖着手打开它们，诊断书上面写着：慢性心力衰竭，日期10月31日。

　　果然是这样。

　　遗书不长：我爸当初也是因为心衰心梗死的，我不知道能陪你多久，医生说很多心衰病人活不过五年，我也曾经答应过你，要很久很久，久到让你感受不到离别的难过，对不起，我食言了，但我现在努力地，用尽我生命的最后一分一秒和你在一起。

　　可能我开不了文身店了，也不能让你当老板娘坐着收银了。我依然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我也知道，你第一次喝我调的长岛冰茶就觉得很好喝。其实我一直在你身上做着阅读理解，我对你的开始是我的好奇和我莫名的英雄主义，但是我很快就喜欢上你了，喜欢到我害怕跟你讲我的病，害怕你会因此跟我分手，我感觉我的身体在衰败，我更害怕真的有一天我走了你会怎样难过，是不是像你说的那样，不开始就不会难过。但我很自私，我想拥有你，想在每个阳光倾洒在那棵柠檬树上的时候和着柠檬花的味道拥抱你，想在每场夜间电影时间抚摸你柔软的后颈，想在每年冬天都去一次游乐场在摩天轮上接吻和说我爱你，此时此刻，我也想说，我爱你，我的思义。

　　不过如果，我真的走了，你想我的时候就看看你的手臂，那里有我给你文的，是我留给你的印记。我的银行卡里面有我的所有积蓄，密码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那一天：240821。你可以继续住在这个房子里，我已经交了2年的租金。照顾好福福，不要为我难过太久，好吗？

　　日期：12月26号

　　纸上本来就有泪水的痕迹，此刻加上了顾思义的泪滴，字迹变得斑驳。

　　“俞新竹你个混蛋！”顾思义捏着纸大喊，“为什么不告诉我。要是你真的走了，我会跟着你一起走的，你的安排就没有意义了。”她后怕又庆幸地将这封遗书撕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