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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点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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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课之后,宣可敬火急火燎地拉着宋奥去小卖店。
拉开拉环猛灌一口,宣可敬才觉得五脏六腑都对劲了,“爽。”
宋奥不怎么喝汽水,所以买了瓶茉莉花茶,也仰头咕咚一大口,“爽。”
买完喝的,两人朝教室走去。
久不使用的校园广播,罕见地响了。
“请高二十班的方一凯同学,于下午六点之前到教务处领取丢失的学生证。”
很低沉的女声。
宋奥总觉得在哪里听过这个声音。
也或许是错觉。
“学生证都能丢。”宣可敬说。
“挺正常的,你不还丢过钱。”宋奥打趣说,“丢了五块钱,急得团团转。”
宣可敬揪她,“那可是钱啊!”
宋奥揉着被揪痛的手臂,“是,钱也能丢。”
宣可敬摊开手掌,“那不然你给我五块,填补我的损失。”
宋奥笑了笑,掏出五块钱放进她手心,“够了吧?明早手抓饼有了。”
她就开个玩笑,没料到宋奥真的会给。
“姐,我是你一辈子的追随者。”宣可敬揣好钱,颇有些感慨地说。
“这就追随了?”宋奥说。
“礼轻情意重,别让金钱干涉我们的友谊好吧。”宣可敬眉毛动了动,看起来特滑稽。
宋奥被逗得笑了一路。
一阵急促的铃声过后,历史老师开始了她漫长而又使人犯困的演讲。
宋奥拿着笔在书上戳,看握笔的手法应该是在记笔记。
不知道的以为在画符。
同桌扭头,瞄了一眼上下眼皮疯狂闭合张开的宋奥。
“你睡吧,老师来了我叫你。”同桌说。
同桌叫胡越溪,名字好听,人好说话。
宋奥就知道,当初选她做同桌没选错。
但她还是拒绝道:“今天先不睡了,听会儿。”
“那你这状态,听进去了么?”胡越溪问。
“半梦半醒。”宋奥说。
“好吧。”胡越溪无可奈何道。
宋奥突然想起正事,转头又说:“上节课笔记借我抄抄。”
胡越溪从桌上一堆书里抽出一张卷子给她,“上节数学课讲的试卷。”
“哦,我说的上节历史课的笔记。”宋奥说。
“行。“胡越溪刚想把书给她,突然想起不正在上课吗,“下课给你。”
宋奥也想起来了。
真是打瞌睡打迷糊了。
她拍了拍脑门,强迫自己开机。
坚持听了一天的课后,宋奥觉得她的灵魂已经脱离了肉身。
正搁半空中望着她。
下课铃已经打过,班里的学生都在收拾桌上的东西。
唯独宋奥靠在墙上,眼神放空。
宣可敬走之前瞅了她一眼,“还不走?”
“坐会儿。”宋奥说。
“那你慢慢坐,我赶公交了。”紧接着宣可敬拿出短跑的架势,火速奔向了公交站。
有时候不得不佩服人的第六感。
宣可敬今天踏出家门的那一刻就估摸着不对,有朵乌云罩在头顶,隐隐担忧,就觉着今天不宜出门。
看吧。
白天跟人争嘴,晚上被人泼水。
倒霉。
宣可敬深吸口气,再呼出,反复几道,又低头看了看身上的水珠,自己都乐了。
人怎么能这么倒霉。
刚下公交走了没多久,路过一个家常菜馆子,里面的人也没看清外面有没有过路的,一盆凉水就过来了。
从头发丝到裤脚,无一幸免。
泼水的大叔还杵在门口,毫无愧疚,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你先看清有没有人再泼,行吗?”宣可敬抹了把脸,没好气地说。
她闻了闻,是青菜的味道,应该是淘菜水,还好不是什么洗脚水抹布水,不然她真能蹦五层楼那么高。
不夸张。
大叔手里拿着作案工具,却还佯装事不关己,“嘿!是你自己突然冲过来的,我怎么晓得你过不过这里。”
大叔抖了抖盆子,把最后几滴水也抖了出去。
“走路不要玩手机啊,你玩手机不看路,哪儿怨得了我。”大叔说。
撇得真干净。
宣可敬刚想骂两句,又想到对面是个比自己年长的人,开口就骂人不大好。
酝酿了半天憋出一句:“明明你看到我从那边过来,都走你店门口了,你说没看到?”
“看你是个学生,学生不都挺讲理的吗?”大叔进屋把盆放着,又出来说:“我肯定不会说假话骗你啊,我说没看到那就是没看到。
话说得真切,这水要没泼她身上,泼空地上,她就信了。
宣可敬叹了叹气,从裤兜里掏出纸巾擦刘海,又擦了擦手臂,“你也不能因为自己年纪大就乱讲啊。”
大叔的脸一下就黑了,“你怎么说话呢?我就是年纪大也不会倚老卖老,我们都是实在人,有什么说什么,没看到就是没看到,是你自己撞上来的。”
宣可敬也不是什么好脾气,这一连串噼里啪啦听得她都烦了,转过身找了一圈儿,发现有个男的杵后面杵半天了。
极有可能目睹了全过程。
“帅哥,你刚看到我玩手机了吗?”她看向他,问道。
男的默了默,几秒后才开口:“没有。”
“我没玩手机对吧?”她又问。
“嗯。”男的点头。
宣可敬赶紧跟大叔证明,“我说了我没玩手机。”
“你没玩手机就能说是我的问题了?这是个什么说法。”大叔还是瞪圆眼看着她。
宣可敬克制住躁动的嘴,又扭头问:“他刚刚还没泼,我就已经在店门口了对吧?”
男的看样子是在回忆,“是,还没泼出来你已经在往前面走了。”
“我擦,苍天有眼啊。”宣可敬心里的阴霾一扫而空。
她都恨不得给老天奶一个香吻。
这男的来的真是时候。
大叔瞪圆了眼睛,语气里满是不屑,“什么有眼没眼,我怎么知道你们是不是一起的,跑这里讹人?”
还朝男生的方向点了点,指尖都在用力,足以看出有多生气。
宣可敬无话可说了,“本来你道个歉的事儿,非弄得大家都不高兴。”
“我道歉?你有没有搞错,亏还是个学生,怎么念的书,尊老爱幼学过没有?”大叔越说越激动。
“那行,你店里有监控吧,或者看隔壁店的,看看我是不是突然冲出来的。”宣可敬耐着性子说。
她真是难得这么耐心了。
换个人,她早一巴掌上去了。
可惜对方不领情。
“什么监控,你们两个赶紧走!真的倒了什么霉,本来今天生意就不好,还遇上你们。”大叔用力向外挥手赶着她俩。
宣可敬麻了,“那好吧,我回去就帮你宣扬一下你们店的特色,路过门口就有机会获得暴扣的菜叶水一盆。”
“诶诶诶,怎么说话的,我说你们讹人也得有个度,你这么乱搞合适吗?”大叔愤愤地伸出指头指着她。
“哦,不合适。”宣可敬掏出手机,对着店门拍了个照,又低头打字,“帮你宣传,不用谢哈。”
大叔大步上前想夺过她的手机,被她闪开了。
“干嘛?抢手机啊?”宣可敬牢牢护住手机。
“你一个学生搞这些乱七八糟的干嘛,丢不丢人啊!老师教你的礼义廉耻全都忘了?你认识不到自己的错误,还怪给别人,这是一个学生的作为吗!”大叔跟个机关枪一样哒哒哒,持续输出。
宣可敬叹气连连,她只想说:你说的!可都是我的词儿啊!
身后的男生站在原地没动,不是看戏或者围观的状态,更像是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走,该往哪儿走的呆滞。
他犹豫了一下,“她不是突然冲出来的。”
男生看着宣可敬生无可恋的表情,继续说:“你站门口准备泼水的时候她已经在你视线范围内了。”
言外之意,大叔看到宣可敬要走过来,还是把手里的水泼出去了。
宣可敬想了想,她没跟这店的人有过恩怨,甚至都没打过交道,应该不是有目的为之了。
就算不是有目的的,做错了,也得道歉吧?
“你说是就是?谁知道你两个是不是一伙的。”大叔朝着男生说。
什么一伙两伙,说得跟作案一样。
又没偷他盆,又没偷他菜。
怎么就一伙了。
宣可敬的不爽翻倍,“让你看监控你不看,有人证你也不听,我才是真倒霉啊,走个路被泼一身水。”
“自己不看路,怪谁?”大叔情绪高涨,“你二中哪个班的?什么老师能教出这样的学生?改天去你们班看看!”
宣可敬气笑了,“去啊,高二五班宣可敬,直接去找班主任,就说宣可敬被你泼一身水还要讹你。”
这路段基本远离闹市,学生也不算多,但就她们争吵的这一会儿,来了不少围观群众。
“唉!王哥,人就是一学生有什么好往心里去的,别生气了,算了算了。”隔壁店的出来劝了两句。
“什么就算了?我倒要看看这么好的教育条件下,教出这种人,是何等的失败!”大叔边说边瞪着宣可敬。
“调监控,我不跟你废话。”宣可敬指了指店门口的监控摄像头。
“你说调就调?”大叔还是接着嘴硬。
宣可敬刚想反驳回去,旁边急匆匆赶来一位看起来挺年轻的女人,十分歉意地看着宣可敬,“同学,不好意思,真的不好意思,下次你带着你同学来我们家吃饭,我给你赔个不是,我爸他就这个个性,没什么坏心眼。”
女人挤出的笑意在白炽灯下很扎眼。
带着点疲惫和难堪。
宣可敬哑火了。
听完这话,她是真不咋好意思继续追着人吵。
她看了看女人,仰头叹了口气。
自认倒霉咯。
“行吧,我知道了。”她确实也没有心思再争。
女人又扬起了笑,“你下次吃饭来找我,请你吃我们家小炒肉,可好吃了,还有麻婆豆腐。”
宣可敬也没客气,应下了,“嗯,行。”
女人赶紧把正要开口说话的大叔推了进去,“我爸这人吧,嘴巴管不住,说话就是不好听,得罪过不少人,妹妹你别把今天的话放心上。”
“不至于。”宣可敬说。
“那好,那好。”女人点点头,看着宣可敬湿成条状还干巴巴的刘海,“你快回去擦擦头发换个衣服吧,你下次想吃啥直接来,就当我替我爸给你道歉了。”
像是不放心,添了一句:“别不好意思,记得来啊。”
宣可敬在女人热情亲切的话中,也觉得这不算多大的事儿。
没必要争得不死不休。
更何况她本身就是个耳根子软的人。
越硬她越不服。
来软的,几句话就服了。
“行。”宣可敬点点头。
女人回身进了馆子里,宣可敬继续往前走去。
走了几步发现脚下有个拖得老长的影子,她回头,刚刚那个男的低着头跟在她身后。
她停住脚,等了等后边的人,“谢谢啊。”
男生似乎没想到她会说这话,看了看地面,“不用……我也没说什么,只是说了看到的。”
“昂。”宣可敬点头,“我也是。”
两人并肩走了一小会儿,男生拐弯走进了一个小巷子里。
“拜拜。”宣可敬朝他的背影说。
男生转过身看她,“嗯,拜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