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沸腾》寺木月

5、情情爱爱，成何体统。

　　宋奥从厕所冲完脚出来，踩着咯吱咯吱响的拖鞋，拿起了桌上振动个不停的手机。
　　从放在桌上就一直响。
　　这个点嘛，除了敬子姐，也没谁会给她发消息。
　　话又说回来，平时除了敬子姐之外，也没人会轰炸她。
　　果不其然。
　　一条接一条的消息弹了出来。
　　ˇ气得要晕过去了
　　ˇ眼冒金晶浑身无力
　　ˇ啊啊啊啊啊啊
　　ˇ你怎么不理我
　　ˇ宋奥，你真的有点伤到我了
　　ˇ算了先不伤，速度出来吃宵夜
　　ˇ吃烧烤，等我，我回去换个衣服
　　换衣服？
　　ˇ怎么了？跟我约会这么正式？
　　ˇ我劝你别哪壶不开提哪壶
　　ˇ？吃炸药了
　　ˇ我生吞炸药
　　她不想校服沾上烧烤的味儿，随便从衣柜里扯了件黑色的t恤换上。
　　换衣服的时候看到了桌尾躺着的娃娃，找了个点外卖时送的厚袋子，把娃娃塞了进去。
　　客厅没人，爷爷奶奶平时都睡得早。
　　她想了想还是给爷爷发了条消息，说她出去一会儿，不要反锁门。
　　家里的门从里面反锁之后，外面就打不开。
　　她之前被关过，宋梓鹤在家睡午觉反锁了门，她就在门口等了一个多小时，幸好当时是春天，要换成夏天，宋奥拿个电锯把门锯了的心都有了。
　　宋奥先一步到了烧烤店，是她们最常吃的一家。
　　算是她俩一致认同的整个县最好吃的一家烧烤。开在一中附近，离宣可敬家算近，离宋奥远。
　　宋奥怕宣可敬等，就扫了个共享电车，骑着电车到了烧烤店。烧烤店的招牌是这一条街上最显眼的存在，大红色的牌子，店门头还用的led灯，看起来又土又炫酷。
　　宣可敬还没到，宋奥先进店里照着以前吃过的点了几样。
　　“包浆豆腐，六串牛肉，两个鸡翅，两个年糕，两个苕皮，还有一份炒粉。”宋奥看着服务员大姐在纸上打勾。
　　“好嘞，你是两个人对吧？”大姐问。
　　宋奥点头，“对，还有个没来。”
　　大姐拿起单子，朝着里边儿串肉的大哥喊道：“拿两副碗筷。”
　　大哥动作很迅速，从消毒柜里拿了碗筷放到宋奥面前。
　　“谢谢。”宋奥边拆碗筷边说。
　　宣可敬动作还挺快，也没等多久就来了。
　　“草，草草草草。”她踩着风火轮，风风火火地坐到大红色塑料凳上，“草！”
　　浑身都带着红红火火。
　　宋奥看了眼凳子，怕她一不留神踩坏给摔下去了，这种塑料凳质量不算多好。
　　但好在，老板的这批塑料凳质量还可以。
　　平时还很少见敬子姐这个状态，宋奥也确实好奇起来，“怎么了？”
　　“我刚刚都组织好咋说了，这会儿忘光了。”宣可敬端起桌上的茶，猛喝了几口。
　　“那你慢慢说。”宋奥说。
　　宣可敬粗气都不带喘的讲完了刚刚发生的所有事，讲了将近十分钟。当然了，一半的时间里她都在发泄个人情绪。
　　“我擦，要不是那个女的出来说话，我真的一巴掌上去。”宣可敬无实物表演了一个撸袖子。
　　隔壁桌的一个女孩儿听完，转过身问道：“你怎么不一巴掌上去。”
　　宣可敬呆住了，“……可能……我比较……尊老爱幼？”
　　宋奥差点儿一口茶喷出来。
　　宣可敬咳了两声，也知道说这话不适合。
　　女孩儿笑了笑，颇有些“你不用不好意思，我懂”的意味，“我听入迷了，抱歉啊。”
　　宣可敬清了清嗓子，“没事……我下次一定甩他巴掌。”
　　女孩儿大笑后转过了头。
　　宣可敬扫了眼没有食物的桌子，“菜咋还没上，你啥时候到的。”
　　“没多久，比你早个几分钟。”宋奥说。
　　“哦……”宣可敬有些失望，眼巴巴看着她，“我还以为到了就能吃呢。”
　　宋奥看她那馋劲就想笑，“应该快了。”
　　说烧烤，烧烤就到了。
　　服务员大姐端来炒粉，用手腾开桌上的纸巾，“年糕今天卖完了，你看你们是想换个还是不要了。”
　　宋奥点头，问宣可敬：“换一个？”
　　“算了，今天没什么胃口，少吃点儿，年糕不要了。”宣可敬抄起筷子，埋头吃了两口热腾腾的炒粉。
　　“那行，再等个三四分钟你们的串儿就能上齐了。”大姐说。
　　“好的。”宋奥微微点头。
　　“嗯嗯。”宣可敬吃得正投入，还不忘回应。
　　“哦，对了，我夹的。”宋奥把桌腿旁边的口袋给她，“而且正正好都是你喜欢的白色。”
　　一个白色的棉花糖型的，一个很常见的白色小熊。
　　宣可敬放下筷子，接过大红色的口袋，把娃娃掏了出来，一个一个端详，“哎呦，好漂亮的小乖乖，晚上跟姐姐一起睡觉。”
　　宋奥抿了抿嘴唇，“你这话……怎么有点儿猥琐。”
　　宣可敬橫她一眼，“猥琐的人看什么都是猥琐的。”
　　“哦。”宋奥淡淡应道。
　　“别哦，你快说有道理。”宣可敬不依不饶。
　　“有道理。”宋奥应和道。
　　宣可敬嘿嘿一笑，“你也承认你猥琐了。”
　　“我没承认，我不认。”说完，宋奥死抿着嘴。
　　“那行吧。”宣可敬拨弄棉花糖的吊牌，“猥琐的人交的朋友也是猥琐的。”
　　宋奥无言以对，“非得说赢我。”
　　宣可敬听出话里的阴阳怪气了，但还是认真点头，“嗯！”
　　宋奥扬起嘴角笑了，“行，给你颁个奖状，就叫比宋奥厉害的宣可敬。”
　　“那是。”宣可敬听得心满意足。
　　烤串陆陆续续上齐了。
　　宋奥本来是不饿的，放学路上买了块大菠萝吃，但现在一闻到味，口水泛了又泛。
　　两人都默契地低头吃东西。
　　等嘴里的馋劲解了些，肚子里装了好些东西，才缓缓聊起天。
　　“你爷没说你什么吧？”宣可敬问。
　　宋奥不明所以，“说我什么？”
　　宣可敬夹起炒粉里大块的鸡蛋，挑到了宋奥碗里，“半夜不回家。”
　　“没，他们不管我这个。”宋奥说。
　　宣可敬微微皱了皱眉头，“那上次你爷还一直打电话让你快点儿回去，就那半小时打了六个电话吧。”
　　宋奥想了一下，她说的是上个月她俩出来吃烧烤那回，“他以为我弟跟我一块儿。”
　　“你还有弟弟？”宣可敬有点儿惊讶。
　　宋奥点头，“嗯。”
　　“真好啊，我就羡慕有兄弟姐妹的。”宣可敬夹了块鸡翅放在碟子里晾凉，“平时还有人可以说话，像我一个人在家都自言自语。”
　　宋奥没说话，嚼着焦香又怪嫩的炒蛋。
　　“他以为你弟跟你在一块儿，所以才催你？我们也没跟他在一块儿啊。”宣可敬又说。
　　宋奥捋了捋从耳边滑落的碎发，“他跟同学在外面玩，没回家。”
　　宣可敬点了点头，“我就说嘛，我都从来没见过你弟。”
　　“是没见过。”宋奥觉着见面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豆腐凉了就不好吃，宋奥夹了好几块豆腐给她。
　　店里的包浆豆腐很大一盘，老板良心商家，第一次吃的时候她俩还担心一份豆腐不够，点了两份，吃得接下来一周都不想看见豆腐。
　　“你妈呢？你回去晚了她不说你？”宋奥问。
　　宣可敬摇脑袋，“她去常青出差了，下下周才回。”
　　“那你不挺自由。”宋奥撑着脑袋笑。
　　“哪儿自由了，管我管得烦死了，我妈还问我最近谈恋爱没，谈个屁。”宣可敬撕咬着串上的肉，“这些事情就够烦我了，还谈恋爱，谈了我不得真烦死。”
　　宋奥还挺爱听宣可敬说话的。
　　真的，你光听个几句就能知道她那小脑壳此时此刻在想什么。
　　好懂，好的坏的都一目了然。
　　“你妈反对你谈恋爱？”宋奥问。
　　问出口又觉得有点儿傻，没几个家长不反对自己子女成年之前谈恋爱吧？反对才正常。
　　宣可敬摇头，“她不反对，她就是好奇我谈没谈。”
　　宋奥微微怔住。
　　“哦，我都没跟你说过，我妈和我爸就是初中认识的，谈恋爱谈了很多年，后面一到法定年龄就结婚了。”宣可敬说。
　　这些她确实没跟宋奥聊过。
　　谁有事没事聊自己爸妈怎么认识，怎么早恋的，稀奇。
　　宋奥静了两秒，“那还……挺罕见的。”
　　“是啊，所以我妈问我谈恋爱没。”宣可敬哼笑，“她以为世界上所有人都跟她似的，情情爱爱。”
　　宋奥立马接上：“成何体统。”
　　两个人捧腹大笑了好一会儿。
　　这是班主任最爱说的话，班里一有同学有早恋的苗头，他就带着沉重的叹气声走到讲台，发一大堆无关紧要的言，最后结尾通常都是一句：情情爱爱，成何体统。
　　“我都怀疑我是不是喜欢女孩儿了。”宣可敬突然来了一句，“我就爱跟女孩儿待在一起，干啥都觉得舒服。”
　　宋奥想了想，“那也不错啊，看你自己怎么想的，你说你爱上伏地魔我都没意见。”
　　“嘿。”宣可敬用签子轻敲着桌面，“给我整得都跨种族了。”
　　“我的意思是，姐们儿做什么我都支持。”宋奥说。
　　宣可敬笑了笑，举起一根羊肉串，用力点头附和，“唉！不说了，都在串儿里。”
　　宋奥也拿起串，“好姐妹，咱们以肉代酒，想说的话都在肉里了，开吃！”
　　又是一阵高亢的笑语。
　　“我听魏灵说平安巷子里新开了家冒菜特好吃，我们也去吃吧。”宣可敬擦了擦嘴角沾上的油。
　　“行。”宋奥应下，“那你带路。”
　　擦油的手一顿。“啊？我也不知道那家冒菜在哪儿啊。”
　　“那，名字呢？”宋奥问。
　　手还顿着没动，“……忘问了。”
　　宋奥知道她就是心血来潮，问肯定是没细问的，“那想起了再问吧，有空再去。”
　　“好。”宣可敬点头。
　　最后还剩了半盘炒粉，两人一筷子一筷子地夹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