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鹿行》我是雪松

7、侍郎魔化

　　李槐早就该发现江莲安不对劲的。

　　但他今天晚上才反应过来。

　　李槐问江莲安还记不记得在屠戮山前发生的事，她摇了摇头表示不记得了。

　　“那你也不记得自己姓甚名谁，家住何地了？”

　　江莲安：“不记得......”

　　她感觉自己的思绪像被一层雾给蒙住了，但......李槐的身影却格外清晰。

　　他带自己离开屠戮山，带自己吃包子，在城关辞别，这些事情莲安都记得很清楚。

　　李槐暗自神伤，若不是黄符指引他，那他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了，就因为次日要去庭桐就让莲安一个人回江府。他早就该察觉到了......

　　从屠戮山带走她，到她醒来的这两天江莲安对他一点防备心都没有，一直表现地十分信任。李槐还以为自己锄奸扶弱、善良美好的个性太明显，所以江莲安才那么放心自己......

　　李槐问她，“那你是怎么来到藏胭阁的呢？”

　　江莲安却突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她慌张地拉住李槐的手，恳求的眼神望向他，“我想求你一件事。”

　　江莲安总觉得还有件事情没有办，李槐问她为何在藏胭阁时她才突然想起来那四个小女孩！

　　老鸨说今晚就要她们接客，她隐隐的感觉到那些女孩子们是被欺负了，莲安说，“你可以帮我救出那四个小女孩吗？”

　　李槐：“什么？”

　　莲安大致说了来龙去脉后，她便带着李槐到处去敲二楼的房门，尽管每次门被打开后李槐都会被气急败坏的男子骂到喷了一脸的口水。但好在没找多久，便找到了第一个小女孩。

　　“谁呀！”

　　只闻其声不见其人，李槐平视后将视线下移才看到了他，那男子面黄肌瘦，身材矮小，肩膀上随意搭着一件外衣。

　　他很不耐烦，“你谁啊？”

　　李槐看见了拔步床上瑟瑟发抖的一双脚，顿时气得上去就朝那人的脸来了一拳，把他肩膀上披着的土褐色宽袍给打到了地上，男子被打倒在地，裸露出了上半身，他不停地蹬着双腿往后面爬。

　　男子恐惧地说道：“你你你......你是谁？”

　　李槐没有回应他，他拿出一块手帕后大力擦了一把自己的鞋底，抹上去一层灰后又吐了一口痰到手帕上。

　　李槐蹲下身把有痰的那面塞到了那人的嘴巴里，那人强烈挣扎，但被李槐的手捆住了双手动弹不得。李槐捏紧自己的拳头，朝那人的腹部狠狠砸了几十下。

　　直到那男子像癞蛤蟆一样凸出眼球，痛苦得晕过去了时，李槐才放过他。李槐看着那个被血丝和口水染红的手帕，气不打一处来又朝他身上踢了一脚。

　　李槐站起身背过拔步床，施法让床上的小女孩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这下小女孩知道他是好人，就赶紧从床上爬下来，“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她乞求李槐，“求您救救我的朋友吧！”

　　庆幸李槐来得不晚，这四个小女孩均未失身，为了避免其余三个畜生大声喧哗，李槐揍晕他们时贴心的请他们喝了口水。

　　四个小女孩跪在地上，朝李槐磕头感恩。

　　“大侠！谢谢您救了我们！”

　　李槐：“不必跪我。”

　　他蹲下身要扶起她们，但是四个小女孩说什么都不肯站起来。

　　李槐叹了一口气。

　　光从畜生们手底下救走她们是远远不够的。

　　李槐拿出了锦囊，默念咒语变幻出了一个比手掌还大的金元宝，金元宝出现的一瞬间江莲安感觉整个屋子都变亮堂了。

　　这个元宝是李槐帮庭桐郡的海县大人除家中邪祟，事成之后海县大人赏赐的，因为太沉又不实用所以李槐一直没动。

　　跪在地上的四个小女孩哪见过这么大的金元宝，当即那晦暗的眼眸就亮了起来，纷纷惊叹，“哇！”

　　好大一个金元宝！

　　李槐蹲下身，把金元宝递给了其中一个小女孩，因为金子太沉小女孩第一下没拿稳。

　　李槐：“这是你们的赎金，等你们获得自由身后，剩下来的钱就供你们自己生活。”

　　她们哭了起来，有个哭得最厉害的小女孩冲上去抱住了李槐，她抽噎道，“谢谢......谢谢......”

　　李槐也被感动得鼻子酸了，他抬起手摸了摸小女孩的头发，然后把她从自己的怀里给抱了出来，他说，“我李大侠行走江湖，什么都不害怕，就怕女孩子哭。”

　　他勾起食指，在小女孩的鼻子上滑了一下，“别哭鼻子啦，从今以后你们的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其余三个小女孩破涕为笑，应和道，“越来越好！”

　　就在他们都开心之际，李槐又感觉到自己的黄符在动，他俯下身去看，发现腰间佩戴着的黄符又闪着光芒，并且自己横着飞了起来，李槐顺着黄符指向的方向抬头看去——

　　竟是江莲安在小声啜泣。

　　她的脸上挂满了泪水，但嘴角确是笑着的。

　　李槐无言，突然，他好像听见了什么声音......

　　“扑通”

　　“扑通”

　　“扑通”

　　一声声清脆响亮，动人心魄的心跳声占据了他整个大脑，李槐的世界里忽然只有这一个声音了。

　　他试图平息自己奇怪的呼吸频率，然后故意扯开了话题。

　　“获得自由后，你们想做些什么呢？”

　　问到未来，四个小女孩集体沉默了。就在两天前，她们彼此经历了人生中最至暗的时刻。

　　有的被自己的亲人卖到了这里，有的因还不起债务被仇家送到这里，有的则一出生就流浪最后被藏胭阁的人带到这里。

　　她们都反抗过，但最后都被装进了麻袋，等待黑暗的降临。

　　但......光明来了。

　　其中一个小女孩先破开安静的氛围，她说，“我要给自己换一个名字，叫春天。”

　　这是她想了很久的事情。

　　其他小女孩似乎被点通了任督二脉，对春天这个提议十分赞同，其中一个小女孩说，“对对对，我也要给自己改名，叫......”

　　她一时还没想好，只能瘪瘪嘴看向别人示意她们先说。

　　“那我叫夏天，我最喜欢夏天了。”

　　“你都叫夏天了，那我可不能叫秋天。我得叫个寓意好又好听的......就叫明天！”

　　“噗嗤！你这个还不如秋天呢。”

　　四个小女孩一改刚才黯然神伤的模样，变得像这个年龄的孩子一般——天真、活泼。

　　他们在房间里激烈的讨论起光明的未来，李槐突然意识到，四个小女孩拿着这么多钱，身边没有人保护她们的话反而很危险。于是，李槐就当场为这四个小女孩——春天，夏天，明天，晴天，亲手画了四个护身符。

　　他在黄符上绘制完后，伸出右手双指划过左手食指，他的左手食指瞬间破皮流血，他将自己的鲜血抹在四张符上，没一会儿就融进符纸里。

　　这是他为她们专门写的咒语，一旦她们遭遇危险，他便会通过黄符立刻出现在小女孩身边。有了这个符，再也没有谁能伤害她们。

　　将四张符通过法力融进她们的身体里后，李槐才放松了下来，“这下便万无一失。”

　　李槐抬起头看，正好对上江莲安感激涕零的眼神，他有点慌乱的移开了视线，然后假装和小女孩闲聊掩盖自己的心虚。

　　“叮叮～”

　　李槐脖子上的铃铛响了起来，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他的铃铛只有在感知到强大的妖气时才会发出这种声音。

　　李槐从凳子上站起身，“我去一下外面。”

　　等他刚踏出房门，就被门前一股强大的黑气给包围了起来，他的眼睛被这怨气蒙住，李槐一瞬间陷入了黑暗。

　　有女人的嘶吼，男人的唾骂，婴儿的啼哭声环绕在他的耳边，他霎时就明白，这是怨气的迷惑相。

　　李槐就地打坐，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运用丹田召唤出灵符。

　　“风天地法，铃形幻影。”

　　他睁开眼睛，大喊一声，“破！”

　　灵符的光化作数万把剑，朝李槐四面八方的怨气破去，那怨气不敌他，一下子就消散了。

　　但是李槐的铃铛仍旧剧烈得响动，他跟着铃铛的指向走到了猪娘的房间。

　　李槐：“风剑。”

　　他一唤，一把银剑便从他的袖口变幻出来，李槐抬起银剑就朝猪娘的房门砍去，那门被剑气劈成了两半，“轰”的一声砸在了地上。

　　屋内充斥着怨气，到处都是撕心裂肺的尖叫，侍郎在屋内正中央，已经入魔的他肉身已毁，留一似人形的黑气站在猪娘身边，他的魔爪下紧紧掐着猪娘的脖子。

　　猪娘不停地用手拍打着侍郎，但是都没打到反而穿了过去。她的脸也因窒息红得快要爆炸，额头上的青筋暴起。

　　“放......”

　　“放开......”

　　侍郎见是李槐，倒是笑了，他的声音像地狱里刚爬出来的魔鬼，“怎么，刚抢了大王的女人，现在就来抢我的女人了？”

　　李槐：“我是来取你狗头的！”

　　李槐双手握住风剑刀柄，原地朝那黑气砍去，银剑剑气以月牙形攻击，但没有砍到黑气反而被侍郎一掌轻轻化解，闪着银光的剑气瞬间就变成软绵绵的烟雾萦绕在侍郎的魔爪里。

　　侍郎嗤笑：“你就这点能耐？”

　　侍郎嘲讽李槐，对他的攻击不屑一顾。侍郎微微抬起手，就把跪在地上挣扎的猪娘给拎到了空中，“猪娘，咱们相好一场，我让你死得痛快些。”

　　侍郎尖锐的魔爪抚上猪娘的脸庞，把她的皮肤给划出了一道口子，殷红的血液滴到侍郎手上时，他兴奋到了极点。

　　就在侍郎要伸出手掏猪娘的心脏时，李槐甩出一根红绳法器套住了侍郎的手指，他瞬间就无法动了，侍郎掐住猪娘的手松开了，猪娘疲软的身子从空中倒到了地上，呼吸到新鲜空气的她如释重负，起伏的胸膛贪婪的渴求着生命。

　　红绳的末端连接在李槐脖子上的铃铛，这是他捉妖的最后一道防线。

　　李槐念着咒语，法力通过铃铛来到红绳处，再通过红绳紧紧牵制着侍郎。侍郎的手指被红绳套住，并且它还在不断缩小，侍郎痛苦地跪在了地上。

　　“呵呵呵呵呵呵......”

　　低下头的侍郎忽然笑了起来，他的右眼在黑暗中闪烁出红色骇人的光芒，接着，一个小孩子的手印就出现在了他的后背。

　　李槐潜心念着咒语。

　　“哥哥，你要杀了我吗？”

　　李槐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扯了一把红绳，他踉跄了两步，中断了念咒后的他被迫睁开了眼睛。

　　一张小女孩的脸飞在空中，她悲伤的眼睛委屈地看着李槐，她道，“哥哥，你要杀了我吗？”

　　李槐的瞳孔倏尔放大，浑浊的眼睛里有小女孩的身形，他的手慢慢的放下了红绳。

　　“不......我没有......”

　　小女孩的脸从空中落到了地上，她身边的怨气变成一头乌黑的长发，拖在了地上。

　　小女孩没有脚，她漂浮着身子来到了李槐的身边，两团黑气变化成一双纤细白皙的手，小女孩作势要抱李槐。

　　“哥哥，抱抱我好吗？”

　　“......”

　　“好......”

　　李槐眼睛被怨气蒙住了，他四肢僵硬地蹲下身，伸出手抱住了小女孩。

　　她看到李槐这么听话，凑到李槐身边，没有表情的说了一句，“哥哥，你太没防备心了。”

　　语罢，小女孩垂在地上的头发像活了一般飞了起来，它们恰似毒蛇扭动着身躯，将呆滞住的李槐的头整个包裹了起来。

　　她纯真的眼睛没掺杂任何情绪，像欣赏一朵花一颗草一样欣赏着缠在李槐头上的黑发。

　　忽然，小女孩斜斜的朝门外睨了一眼，察觉到了一丝奇怪的气息。

　　“哎呦！”

　　江莲安被什么东西给拦住了，她慌忙地在空中扑腾了几下之后侧着脸砸到了地上。

　　刚才李槐冲出去后，江莲安也跟着出去了，但是她在藏胭阁的二楼找了好几圈都没看见李槐的身影。

　　等她从地上爬起来后，就发现了猪娘房门口正在溢出来呛人的浓烟，江莲安一脚踢开了房门，那小女孩立刻用剩余的头发去攻击江莲安，但还没碰到江莲安就被一道金光给弹了回来。

　　她甩出去的头发传来一股被烧焦的恶臭味，小女孩看着江莲安，白刷刷的脸上爬上红色的蛇纹，她生气了！彻底暴露出内心恐怖的歇斯底里！

　　“给我杀了她！”

　　霎时，四面八方的怨气化作咆哮的恶魔，张开血盆大口朝江莲安袭去。

　　“啊！”

　　江莲安抬起手挡在自己的眼前，保护莲安的玉没有选择攻击怨气，而是将江莲安整个人包裹在一个金色透明的屏障里。她没有感觉到受伤，便大着胆子放下了手。

　　那些怨气见冲不破这个屏障，便在她的屏障外疯狂怒吼着，沾着血的无数双手用力地拍打着这个屏障。江莲安看见李槐，想也没想就冲到了李槐的身边。

　　她冲过去抱住了李槐，那屏障跟着她一起冲过去，而后把李槐也包了进来。

　　小女孩裹在李槐头上的头发被强光灼烧，赶忙从李槐的头上抽了出来，但还是被屏障烧到，头发掉到地上后变成了一团灰烬。她痛苦地尖叫，这声音穿破了屏障，江莲安不敢松开抱住李槐的手，她扭曲的五官挤在了一起，江莲安把耳朵贴在李槐的背上试图让这些声音减小音量。

　　但这声音同时也叫醒了入相的李槐，他恍若大梦初醒。

　　江莲安死死抱着李槐，那金色的屏障挡住了外面所有怨气。

　　她再也受不了这些哀嚎了！

　　“啊！”

　　江莲安痛苦地嘶喊，喷出了一口血，那血从江莲安的嘴角滴到玉上，屏障顷刻间爆发出骇人的力量，进而迸发出刺眼夺目的光芒，像太阳一样耀眼充满了力量！

　　围在屏障外声嘶力竭的恶魔被那光芒照射到，还来不及躲闪转瞬之间就被烧成了一团气。小女孩看着眼前的一切，不可置信地看了他们一眼，而后，她化作一团黑烟和侍郎消失在屋内。

　　就在小女孩离开的下一秒，江莲安就因精疲力尽瘫软在了地上。

　　李槐大喊：“莲安！”

　　他爬过去抱住莲安的身子，而莲安脖子上的那块玉也黯淡了下来，在谁也没发现的一秒里，一缕残存的黑气从地上钻了出来，爬进她的指甲缝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