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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莲安醉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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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院供客人歇息的厢房届时全部紧闭房门,在这里只能偶尔听见几声夜莺的啼鸣。
李槐的厢房在夏院最角落的位置,他的房门闭得不严,一股淡淡的沉木香从里面飘了出来。
李槐惬意的坐在床边的木凳上,他纤细的手腕枕在木桌的边沿,手中捏着的黄符正燃着跳动的火苗,火苗点着了蜡烛,瞬间就将房内照亮了。渐入深夜,没点火炉的厢房此刻像个冰窖,但好在李槐写了四五张暖身符贴在自己的里衣里,他的身上还披着一件朱红色大氅。
所以此刻他坐在圆桌前,也一点都不冷。
寒冷的东风从门的缝隙中钻了进来,吹动了烛火,烛光将李槐的影子映在对面的墙上,把他散到腰间的卷发尽数刻画了出来。
李槐手里攥着刚才写好的黄符,他原本还想趁着夜晚多写两张,但直冲脑门的困意让他直接放下黄符就枕着胳膊在桌子上睡了起来。
忽然,外面的风吹得大了一些,随着奇怪的“吱嘎”的一声,屋内的烛火被吹灭了。
一瞬间,李槐的房内就陷入了无边的黑暗。
而在他七步外的位置,站着两个僵硬的女孩。
江莲安和玄英逆着光呆呆的站在李槐的房门外,玄英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刚才江莲安说什么都要来找李槐,她拗不过小姐,只好答应了。但谁成想,玄英一个没看住,江莲安直接就破门而入了。
江莲安的眼睛半闭着,看起来醉得不行。她伸出手在空中刨了两下但很快被身后的玄英抓了起来,玄英一边遏制住江莲安乱动的手,一边紧紧的捂住她的嘴巴。
喝醉酒的江莲安力气特别大,她随便在玄英的怀里扭动了几下就挣脱了。玄英垫着脚的动作没意料到这个结果,没了莲安的支撑后玄英直接往前面扑腾了两下,险些站不住。勉强站好好,玄英又急又气,她小声的呼唤着江莲安,“小姐.......”
没人应答......
玄英的背后吹来一股风,她下意识的扭过头去看,瞬间就从脸红到了脖子。为了不让路过这里的家丁看到她和小姐在一陌生男子的房间,玄英铁了心,一下就把李槐的房门给彻底关上了。她的心扑通扑通地跳着,冒着视死如归的心情迈开了往前的步子。
玄英竖起耳朵,捕捉着房内的声响。
没一会儿,大概是拔步床的位置,传来了布料摩擦的窸窸窣窣的声音。玄英伸出手,小心翼翼的触碰着眼前的事物。
她几乎是在用气来说话了,“小姐?”
没人回应。
玄英只好继续大着胆子靠近。
“哎呦......”她的脚尖踢到了一个尖锐的东西。
发出痛苦的哀嚎之后,玄英赶紧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她的耳朵后面流下来一滴汗,渗进了她的衣服里。本就寒冷的冬天,加上这滴冷汗......玄英的心凉得透透的了。
她甚至开始说服自己是个透明人,就算李槐醒来,也是看不见她的。
果不其然,玄英发出这个动静之后,屋内传来了比较大的响动。
“唰”的一声。
李槐用黄符点燃了桌上的蜡烛。
玄英看得很清楚,李槐与自己的眼神对视上的那一刹那,他的瞳孔震惊地震动了好几下。
李槐无措的咽了口口水,他看了看自己眼前的玄英,又看了看自己的拔步床上躺着的人......
江莲安不知何时躺在了自己的床上,她的身上随意盖着被子,手里却死死拽着李槐散下来的铃铛发绳。
李槐知道自己不该看江莲安,但又控制不住的往床上看去。
下一秒,江莲安眉心间的那颗红痣似乎对着他闪动了一下。
李槐以为自己眼花了,赶紧伸出手揉了揉自己睡眼惺忪的眼睛。
那颗红痣又和平常一样了,李槐盯着它多看了几眼,但还是没发现任何异常。
一旁的玄英站不住了,她幽幽的开口,“对不起。”
李槐:“什么?”
他很快反应过来现在的情形特别尴尬。
李槐赶紧掐灭了屋内的烛光,从木凳子上站了起来。
他背对着玄英和江莲安,开口说道:“玄英,麻烦你了。”
玄英领会了他的意思,强忍着脚上的剧痛去摸拔步床上江莲安的手。
等她把江莲安背到背上时,却发现小姐的体重有点不对劲。玄英微微偏过头去江莲安,一只红色的剪纸小人站在她的肩膀上,红色小人的身体还闪着光。
玄英的背后传来李槐的声音:
“回去的路上小心。”
......
次日清晨,天还蒙蒙亮的时候。江府的人就已经起来了。昨夜下了一场雨,今早起来的时候特别特别冷,像在寒冷黑暗潮湿的山洞里一样。江府的丫鬟们早早起来后不仅穿上了厚厚的棉衣,还吩咐柴房多送点柴火到各厢房。屋檐上的雨水也一夜之间变成了悬挂在上面的“尖刀”,有个端着食盒的丫鬟途径了屋檐下,她前脚刚走过去,后面那“尖刀”就从屋檐上掉了下来,砸到地上变成一滩碎了的冰渣。丫鬟愣在原地,她的心猛烈跳动了几下,然后她使劲吸了吸鼻涕,才重新回过神来。
吃过早饭后,江家的人都汇集在江家大门口。在外面只要离江府大门近些,就能听见里面的人传来的低低的啜泣声。
江夫人攥着玄英背上的江莲安的手,她的眼角很快泛起了泪花,“玄英,莲安的事拖不得,所以只能麻烦你多照顾照顾她了。”
玄英:“江夫人,这是我的职责。”
玄英在心中暗暗发誓,再也不会让小姐离开自己的视线。
江夫人摩挲着江莲安的手,她不忍心去看她脸上愈长愈大的黑斑,便狠下心背过她捻着手帕决堤一般地哭了。
江正站在江夫人的身边,胸膛剧烈起伏了一下,但又很快恢复了平静,他伸出手轻轻拍打江夫人的后背,试图安慰她。
往日很闹腾的修竹也在此刻安静了下来。
闻君站在修竹的身边,眼神却在寻找李槐的身影。
李槐站在人群的最边缘,闻君找到他之后就越过了几个江家家丁,走到了他的身边。闻君开口说道:“李槐兄,昨夜你的厢房是发生了什么事吗?我睡到半夜的时候忽然听见了你的厢房传来一声女人的尖叫。”
闻君把手放在自己的下巴上思考了一会儿,他继续说道:“不过应该是我听错了,因为当时我睡得迷迷糊糊的,也不确定是我在做梦还是真的听见了......”
李槐的眼睛明显震动了两下,他胡乱瞟了一眼玄英背上的江莲安,然后又看了一眼身旁正在思考的闻君。他很庆幸闻君并没有发现自己的慌乱,李槐解释道:“没事,一只小野猫闯进了我的厢房而已。”
闻君被点醒了一般:“对哦!今早我听修竹说他在夏院的花坛里发现了一只熟睡的黑猫。很可爱呢!”
李槐微微蹙眉:“可能就是它吧,半夜闯到我的房间里来,然后早上就起不来了......”
二人说了一阵,清心长老就用眼神示意闻君修竹栖山三个人一起过来。
三人一前一后走到清心长老身边,清心长老看着他们的眼睛郑重的跟他们交代道,“今日我起身回秋溟山,你们协助莲安找到种煞人。记住......”
“务必照顾好莲安。”
“是。”
秋溟山三侠客齐声回应道。
清心长老微微点头,他抬起眼透过人群看了一眼在最边缘的李槐。
李槐受宠若惊的朝清心长老点了点头。
“时候不早了,可以出发了!”
江夫人听到江正喊了这一声,泄了气似的长长吁出一口气,她又走到江莲安的身边,用自己的手去抚摸她微微湿润的发丝,江莲安的眼睛紧闭着,像个不谙世事的孩童。江夫人看着她,忽然联想到了她小时候,也是那么小小的一个,也是那么脆弱。
江夫人想着想着,思绪兀地飘得很远。
人群由低沉的郁闷转变成了热闹的嘈杂。
闻君开始清点自己的背包,他又确认了一遍自己带的东西是否齐全;修竹从袖口拿出一根青竹发簪,他小心翼翼的用手帕擦拭着,接着失魂落魄的看了一眼江莲安,修竹把发簪重新塞回袖口,表情恢复正常。栖山则守在清心长老身边,他的面上虽然看起来冷静自持,但栖山微蹙的双眉还是暴露了他内心的焦灼。
江家的家丁丫鬟们也在江正的疏散下开始干活。
目睹眼前一切的李槐,只是平静的垂下眸。
......
花鸟节之后便是祈喜节,是一年之中最重要的日子,上祈神明护佑御都,下祈阖家团圆。虽然御都百姓已经为花鸟节大过了一次,但比起祈喜节,还真是小巫见大巫。
玄英背着江莲安走在闻君的身边,闻君帮她看路,而她的眼睛就负责看邻里宅院的装扮。从江府出来的这一段路,玄英在各府门口看到了大约数百朵大红色的祈喜花,虽然往年也有用祈喜花装饰大门的习俗,但今年的祈喜花开得格外艳红,所以玄英还是免不得张大嘴巴惊讶了一圈。
祈喜花开得又大又红,各府家丁们把这些花插在瓷器里,挂在红菱上,叠放在一起。总之,就往“繁花锦簇”弄。祈喜花在御都百姓眼里是有很好的寓意的,它和流仙湖琵琶桥一样有典故。据历史记载,在御都三百年前的战乱中,百姓们流离失所食不果腹,战乱的同时又逢干旱,有人说连流仙湖都被晒干了,百姓们喝不上水痛苦难耐,此时,有一朵修炼了千年的花仙站了出来。
她拿出了自己收集千年的露水,让即将渴死的百姓们喝上了水。
后来御都战乱干旱都结束了,花仙也功德圆满,她飞升成神的那天,御都下了一场很大的祈喜花雨。满城都是祈喜花的花香,百姓们为了纪念她,将她飞升成神的那天设立成祈喜节。上祈神明护佑御都,下祈阖家团圆幸福。
三百年来,习俗从未断过。
御都百姓认为,在门前摆的祈喜花越多,这年收获的福与爱就越多。
修竹不禁小声感叹了一句,“好漂亮的祈喜花。”
闻言,其余四人的视线全部看向祈喜花。
他们在各自的心里回应了一句:
确实。